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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st.9
“小天才,小卷毛,吃饱了吗?可以过来了。”小狗叔过来叫人,裴清拍了拍南浔的手背,示意他一起走,“我,好多了,可以自己走。”
握上的手热到有些烫,松开的那一瞬间凉意蔓延,感觉空落落的。
他们被招呼到了演出后台,桌面上摆了大大小小的颜料,小狗叔狂野地拿起刷子蘸满蓝色颜料,“不是叔跟你吹,我画节日妆可是一绝。”
一道颜料凉凉地贴在南浔脸上,完全没有章法的一笔。
“王壮!”大狗叔呵住了要继续在南浔脸上胡作非为的小狗叔,“你别乱画,人家孩子学画画的,有自尊心的。”
不是,大狗叔,不是学画画的也是有自尊心的。
“你让他自己画。”大狗叔把小狗叔叫走,“你帮忙布置一下晚会现场,别想躲在小孩子这偷懒。”
后台里多的是镜子,南浔一下就看到了自己的花脸,一道蓝色从眼角连到下颌角。
好家伙,小狗叔下手是真不客气。
他反手对着自己的脸画了一个兔子脑袋,手都快凹断了,画出来的兔子还是歪歪的。
“你的自尊心允许你画成这样逛晚会吗?”裴清看着他笑,他像一只愁眉苦脸的小花猫,“......我努努力,说不定能丢掉自尊心。”
裴清从刚才就一直在调颜料,白色的,粉色的,鹅黄的,这些颜色要是画在裴清脸上一定很好看,不,他本来就很好看。
他提着椅子,连人带椅移到南浔面前,捏住南浔的下巴,“小裴的画技是不错的,前提是你不乱动的。”
南浔真的一动都不敢动,像被人点了穴一样。
这个距离,裴清有几根睫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脸被固定住之后连吞咽的动作都得很小心。
“不要动。”裴清说话轻轻的,“我没动。”
南浔确实没动,只是他的睫毛背叛了他,一直在轻轻颤动。
颜料下的脸悄悄缠上绯红。
“画好了。”固定着脸的手已经撤走,南浔才呆呆地收回仰头的动作。
他转向镜子,眼睛微微睁大了,烂漫的白色栀子延藤曼乖巧地像面纱一样挂在他的鼻梁,粉白的海棠争着冒花瓣,鹅黄的白兰花开满了蓝色的路径,瓣瓣都像要飘出来。
不逊色于春色的生机蓬勃,夏天一样热烈灿烂。
他感觉要一缕细腻的情绪,却因为太久没有触及到,无法反应过来它具体是什么。
裴清把调色盘往南浔的方向推,闭着眼睛,“到我了,这是帮你画的工钱。”
什么啊,还要算工钱。
“小南画得一般,所以更不要乱动。”裴清闭着眼睛乖乖点头,“我是木头人。”
他照着裴清给他画得百花,给他也添了一幅繁花面纱。
“好了。”
裴清转过身照镜子镜子,南浔若无其事地瞟镜子,偷瞄着他的反应。
他太害怕被发现,偷瞟了好几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只知道裴清照了很久镜子,久到小狗叔告诉他们晚会快开始了。
“哎哟,你们这妆画得真好啊,早知道找你们画了。”小狗叔搓着手心夸赞,“你俩的妆可真像一对画。”
一对?
这可以用来形容画吗?......还是形容人?
“快来吧,要放烟花了,你们一人拿一根,十二点准时点,许个愿。”小狗叔拿了一把烟花棒让他们挑。
南浔挑走了星星形状的一支,剩余的一只星星烟花棒被裴清挑走了。
烟花棒得保存到后半夜。
烟火晚会前是集市,村子各处都搭上简易的小棚,擅长烹饪的便做一锅拿手菜,分装成小份给路过的人分食,手艺人便编些竹玩具送给喜欢小玩意的人。
吃完各家附赠的餐前小食,人们团团聚到舞台前看表演。
人群拥挤,每个人都只能无限贴近彼此。
“要拍张照吗?”裴清稍微一偏脸就能将两人脸上的画都蹭花。
“拍呗。”
南浔的手几乎要伸到天上,从镜头里看才更清晰地知道两人隔得有多近。
他将手收回来,想保持一些距离,却怎么也隔不开。
旁边的和善阿姨凑近他们,“可以跟我也拍一张吗?你俩脸上的妆还怪好看的,我在村子这么旧还没见过这样会画的。”
“我也想我也想,一起拍。”一个小男孩也挤进了镜头里。
“那也带上我。”
“你们拍什么呢?”
阿姨在人群里一呼百应,引来了许多好奇的村民。
登时,镜头前站下了八个人,南浔踮着脚好让相机的视野更大一些,还是很勉强。
“我们挤一挤,哎哟你们两个小男孩站近一点嘛。”
阿姨一手揪着一个,这回两人是真的完全挨上了。
“你看,这不就可以拍了。”
“茄子~”
幸好天黑,脸红得不是很明显。
阿姨收到照片以后满意地和周围的人炫耀,留下刚被拉到一起的两个人在原地,近也不是,远也不是。
台上的舞蹈也停了下来,眼睛一时不知该往哪看。
这草好像挺绿的,这月亮挺弯,我的手也有点意思。
阿姨拿了两个水灯过来,“哎哟,你们照片拍得太漂亮了。这两个水灯给你们,一会儿去桥下放,能保佑你们呢。”
两个水灯是圆形的,竹格撑起白纸面,内里是燃芯,学着桥下其他人的模样,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水灯就被放进了河里。
阿姨着急叫住他们,“怎么不写愿望就放了?”
南浔指了指旁边的一对人,“跟他们一样写了名字。”
阿姨笑得直不起腰,“傻孩子,人家是情侣,祈求长长久久,肯定写名字了。你要写愿望的啊。”
“没事,一会儿放烟花还可以许愿,这次可别许错了。”
南浔被笑得不好意思,小情侣在笑他,阿姨也在笑他,就连裴清也在笑他。
“你笑什么?你不也不知道。”
“开心就笑。”裴清指了指台上,“村长要上去做仪式了。”
村长拿着一根木杖,蘸了水,洒向台下的人,接着大狗叔宣布这场烟花会开始,“大家,夏水节快乐!”
一声祝福如同开关。
烟花咻地窜出箱子,在天上炸开一朵灿烂的花。
“还有一分钟。”裴清拿出那个曾经给烤鱼点火的打火机,“一会儿你把烟花凑过来。”
南浔把星星的角对上了裴清星星的角。
“记得许愿。”裴清带着笑意提醒他。
南浔心里嘟嘟囔囔,怎么还没嘲笑完。
最后一发烟花炸开,十二点来临,夜晚归于寂静,星星点点的火花在四周绽开,人们都在看着手里的烟花燃烧,许下自己的愿望。
烟花燃尽的那一瞬,许愿就完成了。
裴清:“你许了什么愿?”
“祝我们都如愿,你呢?”南浔的眼睛映着光,像燃烧着的烟花一样好看。
裴清笑着,“祝我们实现梦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下的愿望变成了我们。
“那不是完蛋了吗?”南浔晃了晃燃尽的烟花棒,“人们都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裴清稍低头,指着南浔的脸,手只差毫厘就能戳到脸颊,“这个好看吗?”
“好看啊,生机勃发的百花。”南浔还不知道他问这个问题的用意,“那你觉得我脸上的画好看吗?”
好看吗?南浔自己画的好看吗?
他看了许久。
南浔忽然知道了,裴清在镜子面前看了许久的原因。
他自己照镜子时候的感受,在裴清脸上作画的感受,都回来了。
他感知力恢复了。
裴清粲然地对他笑着。
“今天你问的那个问题,我还没回答完呢。”两人面向彼此站着,不远处再次亮起烟花,上一场是辞旧节,这一场是迎新日。
专门安排了村民到海边去放,这里的人远远地看着烟花炸开,祈求着来年顺顺利利,夏神保佑。
“我记得你上台说的愿望。”裴清的话在烟花声里依然很清晰。
愿望除了许愿的人会记得,还有相信着他会实现的人会记得。
领徽章当天,南浔是第一个说出愿望的人,只待了半场就跟着父亲离开了。
南浔没有听到裴清的愿望,“你当时说的愿望是什么?”
裴清也曾上台讲过愿望,他说的是,希望能和现在的好朋友永远在一起画画。
当时的好朋友,现在就在眼前。
他离这个愿望好像近了。
“我的愿望,现在实现了一半,还有一半,实现了再告诉你。”烟花从他眼里倒出影子,明明是看着他,却还装得下整片天空。
此刻,远在十年前的时空和现在好像轻轻重叠着,有些曾捕捉到过的细节没有随时间模糊,层次愈发分明了。
再次看到裴清脸上的画,他脑子里有一处通了电,走出一步即是阔然,他早该知道,可他却才知道。
照镜子的那一刹,他感知到的一缕细腻的情绪,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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