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新史

　　谢重阳混进仓密山一月有余，已将山中布局摸了个清楚，‘天光云影镜’在高宝灵手里，但最近被高怀殷借走，谢重阳借着打扫的机会，今日终于混进了高怀殷的院子。

　　山中大会在即，高怀殷忙得脚不沾地，院子里的守卫也很松懈，或者是没想过谁敢这么大胆，跑到他这里偷东西，总之，谢重阳很顺利的摸进了他的书房。

　　书房两层，外书房空无一人，内书房房屋禁闭，谢重阳手刚搭在门上，身后一只手拍在他肩头，谢重阳猝然一惊，反手击出一掌。
　　“是我－”涂韫接住他的手腕。
　　谢重阳气结，“你来做什么？！”
　　“高怀殷回来了。”涂韫道，说完不等谢重阳反应，便拉着他的手进了内书房，并随手在他身上拍了一张符咒，隐匿气息。
　　两个人刚在书柜里躲好，书房的门就被推开。

　　高怀殷与秦昼进了书房，高怀殷问，“荼蘼山那边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吵了起来。”
　　“正要与师父说这个事。”秦昼道，“是有凡人不小心误入了荼蘼山那边的厢房，师父也知道，荼靡道友皆为女子，又长得貌美，那误入的登徒子见色起意，竟然妄想调戏荼蘼弟子，于是便被教训了一通。”
　　只是经此一事，荼靡山自然对仓密不满，毕竟这广开山门允凡人进山，是仓密干的事。
　　高怀殷听完也是一阵无语。
　　“不过师父放心，我已登门向琉璃仙子道了歉，又加派了人手，务必确保荼蘼山一干人等不受打扰。”
　　高怀殷闻言颔首。
　　“不过－－”
　　高怀殷，“不过什么？”
　　“咱们这次广开山门的做法，其他道门道友似乎颇有微词。琉璃仙子虽然亲来，但这次荼蘼弟子来的并不多，碧落谷那边也是同样，至于中道山。。。”顿了顿，“。。。顾掌教自不必说，她极少出门，但这次山中有分量的长老都没来，只来了个千柏前辈。”
　　高怀殷闻言并不生气，“顾青藤不来也是意料之内，你见她参加过几次道门大会。”
　　“额，顾掌教的确不爱出山。”

　　高怀殷听完哂笑，给自己倒了杯水，摇了摇头，然后道，“你看错她了，她其实不是不爱出山，是这十几年来，她才开始变得不爱出山。”
　　“嗯？顾掌教以前与现在不同吗？”

　　书柜内，涂韫与谢重阳对视一眼。

　　高怀殷将杯子抵在唇边，似乎也在回忆顾青藤少时的模样，慢道，“她以前性子倒是比现在洒脱，喜欢打抱不平。”
　　“只是自从十五年前谢峦风离开中道山之后，她就慢慢变了模样，一心问道，闭关修炼。”

　　书柜内，谢重阳目光微动，似乎有些诧异，又有些意外，但很快都被他压了下去，只凝神去听。
　　“谢峦风是谁？”
　　“中道山的一个普通弟子，十五年前因根基受损无法再修仙，离开了中道山，顾青藤与他关系不错。”
　　秦昼道，“顾掌教这十多年来深居简出，脾气也是出了名的冷清，没想到也会有交好之人。”
　　“这没什么奇怪。”高怀殷道，“她修为甚高，这么多年却只收了一个徒弟，由此可见她的性情。”
　　提到涂韫，秦昼就很有话说了。
　　“涂道友徒弟资质不凡，可惜。。。修为却与资质有差异。”
　　“你与他相处过一段时间，觉得他如何?可堪中道山掌教之职吗？”
　　秦昼思索一刻，回，“怕是不行。”
　　这个不行，除了涂韫修为的原因，还因为他虽是掌教首徒，却不是中道山首徒。而修仙之人，历来只认修为功力，不认这身份地位。

　　两个人在外面说话，当事人在衣柜内听的一脸盎然。涂韫并不因此生气，因为他们说的是实事。他虽为首徒，但在中道山一干勤学苦练的弟子中，只能算中等。
　　只是不管其他人心里怎么想，当着他的面，他们都只会夸他赞他，极少听到这么真的话，所以涂韫其实很感兴趣他们接下来又会如何说自己，但谢重阳适时捂住了他的耳朵。
　　涂韫抬头看他，有些意外。
　　衣柜里狭小，他们挨得很近，谢重阳的手牢牢捂住他的耳朵，表情并无任何变化，涂韫也难以从他这张易容后的脸上看出什么，唯有一双眼睛，里面折射着明亮的光。
　　谢重阳的眼睛带着暖意，虽一语不发，涂韫还是从中读出了四个字“不必理会”。
　　涂韫无声的冲他挑了一下眉头。
　　谢重阳移开目光。

　　“呵--”外间的高怀殷道，“涂韫此人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师傅此话怎讲？”秦昼不解。
　　高怀殷回头看他，笑得意味声长，“许多事你们年纪小不知道，就算是我，也是最近才机缘巧合得知。”说到这，他失笑的摇头，“顾青藤自诩瞒得住所有人，却不知道这天下本就没有守得住的秘密。”
　　“来历不明，血脉异端，这样的人竟然成了我道门中人，必会让天下道门哗然。“
　　秦昼愕然，“师傅是说。。。是说涂韫是。。。”
　　高怀殷冷哼，“半妖之躯，也敢修仙问道，真是我道门的耻辱！”
　　半妖？
　　涂韫竟是半妖。
　　而顾青藤竟然如此胆大，不但收养了一个妖物，还传他功法修炼，让他做了掌教首徒。

　　“师傅，你既然知道此事，为何不对外揭发？”
　　高怀殷不急不躁，“此时还不是揭开秘密的时候，需要耐心等待，等时机成熟，涂韫便是最好的证据。”
　　秦昼心领神会，师傅的打算，可是从未瞒过他，闻言笑道，“是，师傅所思深远，徒儿明白了。”
　　高怀殷喜欢他的聪明，拍了拍他道，“昼儿，欲速则不达，咱们眼下的首要任务，是办好了这道门大会，其他的为师心中有数。”
　　“是，师傅。”
　　两个人说完离开了书房。

　　谢重阳放开手，看了涂韫一眼。
　　涂韫，“他们又说了什么？”
　　谢重阳摇摇头，“没说什么。”说完推开柜门，率先走了出来。
　　涂韫跟在后面，似乎不是很信，但对外人的指点非议，他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便不再多问。

　　谢重阳走出书房，开始四下翻找，涂韫道，“那镜子硕大如盘，不可能藏在什么抽屉嘎啦，你要是一眼见不到，就说明它不在这儿。”
　　谢重阳停下手。
　　“重阳君--”涂韫凑过来，“--你是非要这镜子不可吗？道门法宝无数，这镜子其实没什么用，你若只是要个法宝，那我这里也有很多其他东西。”
　　谢重阳，“不必。”
　　这就是不肯放弃了，涂韫有些为难的叹口气，“好吧，既然你想要，那我便替你想想办法。”
　　他什么时候让他想办法了，他一直说的都是让他不要插手。
　　谢重阳，“你-----”

　　就不能不管吗？
　　而涂韫的表情明明白白说了不能。
　　谢重阳顿时扶额。

　　夜间夙夜难眠，谢重阳悄然起身。他住在仓密山的下人房内，十多人一铺。他出了院门，来到偏僻的一座桃林。
　　夜光皎洁，桃林寂静无声，谢重阳从袖中掏出一张传音符。
　　“如何？”隔音符那端传来一把低沉的问语。
　　谢重阳说，“还没有拿到。”
　　隔音符一顿，“那你找我做什么？”
　　谢重阳不语，他想问是否可用其他东西代替，毕竟他的事被涂韫知道了，涂韫又看样子不肯不管他，他要是动手，难免不会把涂韫牵连进来。
　　隔音符那端没听到回应，便猜测，“你不想干？”
　　谢重阳张张嘴。
　　“你若不想干，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要的消息，我也不会告诉你。能不能为你父母报仇，你自己选择。”
　　谢重阳问，“道门法宝无数，你想要其他的我都可以找给你。”
　　“呵--”隔音符一声冷笑，“一棵血灵芝，你没拿到，如今一面镜子，你也不想拿，我还敢让你拿其他的吗？”

　　说完见谢重阳没有回应，隔音符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谢重阳，“没有什么。”
　　对面的人显然不信，语气冰冷，“谢重阳，你不要以为我非要和你做这单生意。你不要忘了，是你苦苦哀求，我才肯帮你一把，否则，谢峦风怎么死的，我一点都不关心。”
　　多说无益，谢重阳掐断了隔音符。

　　东西他必然是要拿的，而涂韫也是不想牵连的，谢重阳重新思考自己的行动，觉得难上加上。本来在仓密山偷东西就足够费劲，现在还要越过涂韫，真的是。。。
　　他叹口气。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为什么偏偏碰到了涂韫呢。
　　他不理解。

　　想到下午在高怀殷书房内听到的话，谢重阳又陷入另一种思绪里。
　　他的父亲谢峦风曾是道门中人，这一点没有人告诉他，乍然听闻，他虽意外，如今倒是觉得合情合理，否则他们一户普通的人家，他爹为何冒死要给顾青藤送东西。
　　至于涂韫。
　　‘来历不明，半妖之躯’，这是高怀殷的原话，所以他的意思是涂韫是妖？
　　谢重阳一时茫然，涂韫怎会是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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