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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闵涟还没来得及在年前见到陈恪,就踏上了回闵家村的路。
原本她是不打算回家过年的,被父亲轰出家门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只是母亲不忍心她一个人在异乡漂泊,时常打电话来探闵涟的口风,还答应闵涟,只要肯回闵家村,就帮着一起劝闵大海。
说到底,闵涟也希望自己的事业能得到父母的支持。于是在腊月二十八,坐上了直达闵家村上面的县城的绿皮火车。
绿皮火车走走停停开了三十多个小时,等抵达闵家村时,已经是腊月三十了,这是农历腊月一年里的最后一天。闵涟面上堆着笑,将辗转托人买回来的好茶叶放到榆木桌上,讨好道:“爸,上好的信阳毛尖,给你带了两罐回来,喝着觉得好再和我说……”
闵大海蹲在老式圈椅里抽着烟,耷拉着眼皮没说话,一旁站着的闵母察觉到气氛凝滞,下手狠狠拍了一把闵大海:“闺女跟你说话没听见?”
闵大海被拍的一个踉跄,差点从圈椅里头栽下来,他一梗脖子,横眉竖眼的:“管那宽了?烧你的饭去!”
闵母气不打一处来,老闵倔,小闵也倔,一家四口人,两个倔种,她是管不了了,咬着牙跺着脚离开了堂屋。
闵母走后,闵涟和闵大海谁也没有开口,闵涟眼观鼻鼻观心,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欠身站起:“我去帮忙,妈一个人忙不过来。”
闵大海掀了掀眼皮,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字出来,尽管只有一个“嗯”字,也算是有所回应,闵涟松了一口气,离开了堂屋。
闵涟从小到大很少被家里支使着干活,闵母觉得丫头成绩好,专心做功课就够了,家里的家务活儿都是她一人包揽,以至于闵涟这么大了,生活技能还是少得离谱。
帮着洗菜择菜的功夫,闵涟随口提到小时候:“小时候就该让我多干点活儿,不然哪像现在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我那是没使唤你吗?我那是使唤不动你,使唤你干点儿啥,你转头就把事情交给闵漪办。”闵母笑骂。
闵涟也跟着笑:“那是,最终是闵漪承担了所有。”
说闵漪闵漪到,闵漪提溜着几袋熟食跑进来,灶房的门框高度对闵漪来说有些矮了,他弯下腰走进来,看见闵涟也在,眼前一亮:“姐你都到了?咋也不回我微信啊,我还说去接你呢。”
半年多没见,闵漪的个子又抽条了,站到闵涟身边,要比她高半个头。
闵涟笑了笑:“回来遇上葛婶了,搭她的三轮车回来的,这不跟她聊天聊忘了回复你。”
闵漪走到一边舀了一瓢水洗了洗手,闵涟看他就穿了一件棒球外套,里面穿着薄薄的黑色短袖,忍不住蹙眉道:“这么冷的天,就穿这点儿?”
闵漪洗完手,就着瓢子舀了一勺凉水凑近唇边,咕嘟咕嘟喝完那瓢水,一抹嘴道:“不冷。”
“你别管他,天天不都这样,半大小伙子火力壮不怕冷就怕热,不穿就不穿吧。”
闵涟看得直咂舌:“不能比不能比,不知道的人看我俩在一起,以为一个在寒冬,一个在酷暑呢。”
闵漪乐了:“姐你真幽默。”
闵涟笑着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挺幽默,还有更幽默的。”顿了顿,“期末考得怎么样?”
不等闵漪回答,闵母就替他回答了:“都高三了,成天吊儿郎当的,班里46个学生,他考29名,这不就是吊车尾嘛,也不知道高考能不能考上大学,愁死人了哟。”
闵漪摆了摆手:“嗐,大过年的,不提这个。”
闵母还想再多絮叨几句,闵漪没有给她机会,一溜烟跑出了灶房:“我去捡点柴火来啊。”
忙活半天,听着村里的鞭炮声从一开始的直炸耳朵到后面的零星几声噼里啪啦,闵涟家的饭菜终于端上了桌,闵涟走出去将鞭炮挂好,指挥闵漪去点,火星子舔上引线,冒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噼里啪啦——”
等一挂鞭炮放完,一家人走进屋内,闵母心情很好:“吃起来吃起来。”
闵涟端起饭碗,悄悄看了一眼闵大海,他捡了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嚼了两口,看不出来情绪是好是坏,手指一抬示意闵母:“给我倒酒。”
闵涟连忙站起:“我来。”
气氛像是有所缓和,闵涟低眉顺眼给闵大海斟了一杯酒,闵大海龇牙咧嘴喝完那杯,这才开始动筷:“老二,下学期开学不能再混日子了,学学你姐,高考考了多少来着……我记得是623分,我没记错吧妮儿?”
闵涟含糊应了一声:“嗯。”
闵漪端着饭碗扒饭,答应得很敷衍:“知道了爸。”
“妮儿考的分高,上的也是好大学,真是给我老闵家长脸了,”闵大海看向闵涟,“你是咱们村第一个考出去的高材生,村里谁不说你厉害,我逢人都说我老闵家祖坟冒青烟了。”
闵涟放下饭碗,她听出来闵大海话里有话,也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索性直言道:“爸,您到底想说什么?”
闵大海又拈了两粒花生米,拇指食指搓掉表层的红衣,下令道:“你见哪家高材生去下地的?赶紧把你那什么果园甩掉,去考个编制,拿个铁饭碗,这辈子就不愁了。”
闵涟冷笑,一字一句道:“爸,你说梦话呢。”
闵大海没生气,他提了一杯酒,拇指食指捏着杯沿,中指指着闵涟:“我再给你说一遍,你给我听好了,我让你把果园甩掉,回来考编制,拿铁饭碗,你大学选的狗屁专业我就既往不咎了,听没听见?”
“没、听、见。”
酒杯“啪”一声砸在地上,酒杯碎裂的脆响混着酒的酱香气儿震荡在空气中,闵大海动了怒:“闵涟!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闵涟不想就这个无意义的问题争吵,她猛地起身,绕开长条板凳快步离开了堂屋,甩下一句:“我就不该回来!”
“姐!”
闵漪追了上去,闵母看向闵涟闵漪的背影,气得直摇头:“你呀你呀!有什么话过完年说不好!就非要现在说吗!”
*
有了这一插曲,闵涟家这个年过得十分糟心,过完春节,闵涟就收拾东西打算回陈营村。
屋子里处处都有闵涟生活过的痕迹,破旧的小书桌顶层放着闵涟从高一到高三用过的所有课本,高考结束后,班里的同学大多直接将教材卖给了收破烂的,闵涟念旧,没舍得卖。
闵涟站到椅子上,将语数英三科的课本全拿了下来,从高一到高三,无一遗漏。
课本被塞进行李箱,闵涟拉上拉链往外走,闵母拦在门口不让她走,央求道:“妮儿啊,过完年再走,行不?”
闵漪倒是很看得开,咬了一口苹果,含糊不清道:“姐又不是不回来了。妈你别拦,正好也能趁这个机会好好治治我爸,在家搞什么一言堂,忒大男子主义。姐我看好你,好好创业当富婆,我以后不行就靠你了啊。”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闵母回头瞪了一眼闵漪,转头接着劝,“妮儿啊,你听妈的,过完年再走……”
闵涟放下行李箱,叹气:“爸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呢,我留下来不是存心给他添堵呢吗,再说了,我确实没办法久留,果园现在就我一个负责人,我离开太久不好。”
“是啊,强行把姐留下来,不仅我姐不舒服,我爸也不舒服,互相看不顺眼,你就让他俩都静静,完了你要是想我姐了,一个视频电话不就能见到了。”闵漪拉开闵母,努了努嘴示意闵涟可以走了,“姐你先出去,我送你。”
闵涟走出家门,看见外头停着家里的摩托车,闵漪很快走出来:“走吧,我送你去县上。”
去往县城的路上,闵涟絮絮叨叨和闵漪交代了许多,其中不乏让他多多孝敬父母好好学习的话语,闵漪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知道啦知道啦,念经似的。”
抵达县城后,闵漪站在进站厅外围冲她挥手:“一路顺风。”
“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和我说啊。”
说来也巧,闵漪的生日就在元宵节,每年元宵节,家里都会给闵漪定一个生日蛋糕,既庆祝他的生日,又庆祝过节。
闵漪笑容快咧到耳朵根后面了:“好使好使。”
进站后没多久,闸机就开始检票了,闵涟凭着票找到了对应的位置,她是靠窗的位置,等绿皮火车开起来之后,能看到沿途的风景。
她向来是一坐车就犯困,这次也不例外。车还没开出去多久,闵涟就歪着脑袋睡着了。再次醒来,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闵涟摸出手机瞧了一眼手机,上面显示是晚上20:58。
目光掠过时间,落定在赛北发来的信息上。
锁屏看不见信息的具体内容,闵涟搓了搓脸以此让自己清醒一些,她划开锁屏,目光触碰到信息的那一秒,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赛北:闵涟,分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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