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汉清且浅

　　南琦姰从地上弹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这可真是个充满生趣的院子啊。”一位老婆婆拄着拐走进来，看见南琦姰开垦的花田，还有石桌上未曾见过的乐器，大感惊奇。
　　“你们刚才在唱什么？是不是还在跳舞？介意给老婆子再看看吗？”
　　“无意冒犯，但您是？”
　　“哦，是个路过的老婆子罢了。”她走到扬琴前，拿起木槌随意敲打，竟然能把南琦姰的乐曲还原五分。
　　这倒有意思，南琦姰想起那逍遥公子，也是只看过便能把自己的画法还原七八。即使艺术有共通，她也坚信，没有十足的功底决不可能做到。
　　回看眼前的老人，还在边还原边惊叹，并无恶意，怕又是千里觅知音了。南琦姰便笑道：“这是扬琴。”然后拉着白露简单转圈，又哼上一段，俨然乐于分享的样子。
　　“很神奇，老婆子我多年不曾歌舞，现在居然有了想动起来的心思。”她示意拐杖，自嘲道：“能再早几年多好，现下腿脚不灵活了。”
　　“不介意的话您可以跟我们一起唱歌？”
　　“好啊。”
　　钰荷回来的时候满脸震惊，怎么院子里多出个无名老人，居然还跟少夫人玩在一起。或者更准确地说，老人在指导少夫人。
　　“手抬高，挺拔，对，右腿再弯一点，很好。”
　　“这段太美妙了，加入一点长音更好。”
　　南琦姰也很惊讶，刚开始还是在展示，后面却莫名调和在一起。
　　这是位真正有才学的老者，在理解南琦姰的风格后，把她的元素与当世流行的融汇在一起。让舞蹈卡在古典与民族之间，融合交际和部分爵士的环动。小调轻快，加入大和弦后立刻恢弘起来，章节转换，在长音加持下更加绵长悠扬。
　　南琦姰从带动者变成受指导者，主客低位对调，但她却不很抵触，甚至有些高兴。一通专业交流后汗流浃背，但仿佛找回在艺术培训时候的快乐时光。
　　“哈哈哈，老婆子我很开心，不曾想这把年纪还能遇到你这样的小姑娘，活着真好。”老人起身告辞，说明日还来，笑着离开。
　　“少夫人，这是谁呀？”
　　“不知道，管她呢。”南琦姰叫白露帮忙拉伸，做好放松，不然照这个训练强度，明天再来，后天怕就是要瘫痪在床。
　　翌日，老人真的如约赶来，还是一大早，换了套飘逸长裙来，很有风范。
　　“气氛很重要，装扮不能丢。”发出这般箴言后，又是先从了解南琦姰开始，再到一起歌唱，然后指导舞步。不过没一直抓着独苗训练，中途让南琦姰去休息，抓了白露教妆容。
　　“你看，这样的发髻在跳舞时候容易散，发丝乱了就不好看。”
　　“妆不止要画脸，手臂脚踝都可以勾勒。虽说不露，但还是会从浅薄的纱衣里透出华彩。”
　　白露听得认真，南琦姰都凑过去。只有钰荷不感兴趣，但午膳准备得很妥当，真真做好后勤。
　　老人觉得捡着宝，南琦姰又何尝不叹遇贵人。连续两周，重拾起求学的快乐，连去找妖歌时都不忘练习。
　　“妹妹技艺飞涨，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吗？”
　　“可能真的遇到老神仙呢。”
　　两人都笑起来。
　　“说来，那两位还有上姐姐这来吗？”虽未提姓名，但妖歌知道她说的谁，答道：“有，但不多。每次逍遥公子还都是半推半就的，好在不用他买单，也就心安理得当茶室休息读书。”
　　南琦姰喷笑，不知道那钱乾是怎么人傻钱多，非要拉墨临风一道，两个人就是双倍价格，怕不是不敢自己来。
　　“那就不知道了。”妖歌也不懂，笑着随意抚琴。
　　“如果他们再来，劳烦姐姐帮我把这个交给逍遥公子吧，谢谢他的帮助。”上次借用的镊子一直没还，又不知道人家住处，无从还起。
　　“好。”
　　从妖姬阁出来，往铺子上去，情况不见好转，甚至更糟。
　　“说咱们是私自买卖，是违规的。”
　　南琦姰似乎知道开店□□的事，但这辈子没听爹爹细讲过，所以本想先走一步看一步。街边那么多商贩，推着车到处叫卖，不应该都是注册经营的吧？大抵自己做的是金银珠宝，比较贵重，动了别人蛋糕才被针对。
　　不论如何，不能惹事。白露聪明，也有打理商会的经验，便叫她去摆平。
　　“宁可关张，多花点钱封口，不能闹到衙门去。”只要自己的信誉依然清白，倒闭这个，还能再开其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明白，少爷放心。”
　　这丫头不仅自己扮男人像，也对南琦姰的角色转换很顺畅，确实叫人放心。
　　回家等消息，刚进门就被抓正着。
　　“上哪儿野去了，昨日说的舞步不还没跳顺？快来练习。”
　　老人气场越发强势，旁边钰荷当贵宾伺候着。她端坐在那，真的很像艺术院校的老学究。
　　南琦姰失笑道：“您的精神头让晚辈佩服，不间断的指导，晚辈十分受益。”
　　“别说没用的，赶紧换衣服，快来练习。”
　　她打断南琦姰，好像多说一句都是浪费。但南琦姰不这么想，她还要说什么。
　　“可别跟老婆子我说你累了，看得出来是有基础，天资也卓绝的。你应该明白，人不像石头，打磨光亮了就可以长久生辉，人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练习。保持好的状态，也挑战更高的自我。”
　　“能欣赏的人不多，同样，能被欣赏的也不多。”
　　伯乐不常有，千里马亦不常有。南琦姰前世就觉得“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句话有问题。毕竟，如果坚信天命论，人生就总会有消极。一旦抛开命中注定，靠真实的脚印，真正的打磨，让自己从石头变成瑰宝才更有实感，也更有奔头。
　　这辈子不打算名动天下，但就算为了唯一的观众，为了这个知己，她也乐得再努力一下。
　　“您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南琦姰去换衣服，反正闲着等也是等，为何不充实这段时光呢？
　　所以当白露回来，南琦姰已经又被鞭策成一个水人。天气越发炎热，仅跳这几个时辰，汗水就又把衣衫浸湿。
　　“明日继续。”老人走了。
　　拉伸完，漱洗干净。南琦姰问店铺的结果。
　　“还是关张了，但那办事大哥是碎嘴的，说溜跑了。您之前做的太顺，名声鹊起，惹着些人不高兴了，这才告到衙门去。”
　　南琦姰就猜到如此，笑道：“好，没事，下次换个大众路子，绝不张扬，不叫人眼馋。”
　　金银珠宝过于高端，没有后台很难持续，两个受经商熏陶的女孩开始讨论各项细则，预计要从衣服或者美食中挑一个，做下个店铺的主营项目。钰荷听不懂，也不是很想听，便去准备晚膳。
　　那头妖姬阁，妖歌今日第二次接客，不曾想就是钱乾和墨临风。
　　“逍遥兄！都说一回生二回熟，你这都第四五回了，也没做什么羞羞的事，害臊什么呢。”
　　墨临风叹气：“钱兄是真洒脱，真性情啊。”
　　“那是，爹娘都说这是优点。”
　　妖歌笑着给二位开门，往里请。奉茶焚香后开始调音，客人点曲前，先把南琦姰交代的东西还给墨临风，并转告谢意。
　　“嗯？逍遥兄帮了那当家的什么？”
　　“一点小事。”
　　“他怎么不当面感谢。”
　　“许是不知道去哪找吧。”
　　“对哦。”钱乾一拍脑门，摊纸提笔，写下住址。“劳烦漂亮姐姐，如果当家的再来，把这个交给他。”
　　“奴家记下了，两位公子今日想听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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