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回忆录

　　同桌沉默一会，用食指和拇指圈住我的手腕，语气里带着嘲讽，说：“呵，揍你？我一拳下来你就散架了。”

　　圈住我的手腕时，他食指的指腹正好抵在脉搏那里，由于经常打架，我同桌的手上有许多细小的伤口和老茧，触碰到我的皮肤就有点粗糙的痒。

　　手腕被他碰到的地方好像有火灼烧起来，我不自在地想抽回手，正好他也松开了手，“行了，我刚刚就是随口一说，不会真的去揍那老头一顿。”

　　同桌边说边打开手机，屏幕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少年利落俊逸的棱角，这样的一心两用使他的语气慢而淡，像晨间的松雾，有点漫不经心，却莫名给人一种很高的可信度。

　　·

　　那天我就在日记中写道：【他那双深褐色的琉璃一样的眼睛盯着我看时，也许很多东西都没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哈哈哈，社恐人敏感而擅长观察，所以后来我能当一个宅男作家，从丰富多彩的心理活动中就看出了端倪。

　　同桌偶尔会跟我说话，比如借我带橡皮的铅笔，我很疑惑却又不好意思问他，因为高中生基本不用铅笔写东西，除非是用涂卡笔……后来他终于回答了我的疑惑，不过那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他虽然还是经常性逃课，不过在化学课还是乖乖地呆在座位上，被化学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时我都尽量给他传答案，后来混熟之后他问我为什么我总是在憋笑，我就画了一只小猫给他。

　　憋笑是因为他蜷着长腿，委委屈屈地缩在那里，像只耷拉着耳朵的猫猫，就是那种特别名贵的孟加拉豹猫，不熟悉的时候总对人举着尖尖的利爪，一副不好惹的模样，但当我碰上去时，他就把爪子收回去，让我触碰到软软的肉垫。

　　同桌皱着眉，捏着我的脸，问我为什么把他比喻成猫，他应该是挺不满意的，我就摸摸他额前的碎发给他顺毛，他果不其然就安静下来了，一只被撸得很舒服的猫猫，头发柔软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让我突然想到一句话——

　　【有些小猫会假扮成人类，喝了酒，眼睛亮晶晶的，和我们讲浪漫与爱。】

　　我想把这句话说给同桌听，不过最后还是默默地写进了日记本里，藏进了心里。

　　同桌每次都是一身伤的回来，原本我是不敢和他搭话的，因为我觉得如果叫醒他，他可能会很生气吧。

　　但是那天他趴在桌子上睡觉时，我看到露在外面手肘有一道长长的血痕，还在往外渗着血，看着就很疼，可他似乎一点感觉也没有，任由血滴落在衣服上开出一朵朵红梅。

　　我从包里掏出消毒液和棉签，然后捏着铅笔，鼓起胆子跨出安全范围，私心地想着和同桌有点接触，或许就不会那么孤单了……总之，把他给推醒了，他睁开眼看看我，闷闷地问我做什么，我说上药。同桌把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来，十分疑惑地问我：“什么上药？”

　　我伸出食指轻轻一指他的胳膊，“你的胳膊受伤了…”

　　同桌低头看了伤口好一会，然后拿起了校服外套，我看他的动作是打算把外套当布去擦胳膊上的血迹，就拽住他的另一只手，小声跟他说这样会发炎的。

　　他看着我桌子上摆的医疗用品，左手松开了外套，右手放到了我的课桌上，头微微低着。

　　我撕开袋子拿出一根棉签，把他胳膊上的血先蘸掉，然后涂紫药水。那道伤痕有些深，涂药的时候我甚至看见了里面的肉。

　　一定很疼吧，我这样想着，就放轻了动作，涂药水的间隙我问他疼不疼，却没有得到回答，我抬头去看，发现同桌又睡过去了，因为只有一只胳膊枕着，从我这里能看到他清瘦的侧脸，额头抵着桌面，眼睫毛长长的，鼻梁骨形也好看——我当时的想法是，同桌睡觉的样子特别可爱，呆呆的，萌萌的，有点想rua，但是不太敢上手。

　　后来就不小心把他的胳膊全涂成紫色的了！但愿同桌醒来不要生气。

　　我这样默默祈祷着，然后放开他的右手，因为没有纱布，所以涂完后我说尽量不要碰到伤口，但我敢肯定同桌肯定没有听到，因为他直接就把胳膊抬上去当了枕头。

　　呃，那些紫药水还没干啊！

　　我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推他，同桌这次头也抬，直接按住了我的手，低着声音说：“别动，让我睡会。”

　　他看起来真的很困的样子，但能不能先把我的手松开啊，我试着抽了抽，他握得很紧，我没抽出来，他的手比我大许多，手心还特别粗糙，贴着我的手背，像个大火炉，摩挲间又热又痒，我微微蜷曲了一下手指，更痒了。

　　只能等同桌睡醒了，还好他握的是左手，我还能用右手写字。等到下课时他终于睡醒了，但还是没松开手。呃呃呃，我手要麻了！

　　路过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们交叠的手，我感觉脸要烧起来了，连忙低头写题假装什么都察觉不到。我是透明人，我是透明人，我是透明人！拜托你们不要再看我了！

　　同桌终于睡够抬起头问我几点了，虽然早有心理预期，然而看到他的脸时——
　　噗……
　　我当时正在战术性喝水，然后没忍住喷了出来，把他的短袖濡湿了一小片。
　　啊啊啊啊好丢人啊！

　　同桌的脸简直像个五彩缤纷的大染缸，鼻尖蹭了一团紫，眉心又红又紫，脸颊上还有一坨坨诡异的蓝。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道歉，慌忙找纸巾给他擦衣服，同桌估计处于半梦半醒的阶段，反应有些迟钝，他松开我的手，倚着桌角垂眸看我。

　　擦完后我直起身，同桌盯着我说：“如果是别人，这会估计没了……”虽然听起来是狠话，但他刚睡醒，语气还有些惺忪，没有多少震慑力，反而中二得有些可爱，再加上他那张脸，就忍不住想笑。

　　“对不起，”我弱弱地说道：“请原谅我吧。”

　　同桌迷糊几分钟，终于发现他紫气四溢的胳膊，然后神情就这么凝固了。我收拾完桌面打算尿遁开溜，结果刚迈开脚就被同桌扯着衣领拽了回去。他的力气很大，扯得我一个踉跄，差点跌他身上，把我摁到可攻击范围内后，同桌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说不是，但同桌不太信的样子，还伸手捏我的脸，捏完后搓搓手指，小声嘟囔了了一句什么，我“啊”了一声，同桌盯着我看了看，又别开脸松开我了。

　　诶我已经听到了，他说我脸摸起来跟个女生似的，长的也像个女生，这并不是在夸我吧，虽然我看起来是很瘦，个子也不高，但我也是男生啊，我不想被人说成是女生。我有点生气地看着同桌，决定暂时不把镜子借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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