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掷

　　路逅和年晞周日一大早在鸟叫声中醒来，还没完全适应陌生的环境，朝阳已经漏得满屋都是金光，一睁眼，仿佛自己还在梦里。

　　还是个不错的美梦。

　　两只麻雀在啄窗台上的尘粒，一片粉色的不知名花瓣悠悠然落在写字台上。外墙上的爬山虎抽了新绿，卷曲的嫩叶还没完全伸展，偷偷露了半边脸躲窗边瞄着屋内的两个男孩起床，晨风透过半合的窗飘进来，把那点对被褥的眷恋尽数赶跑。

　　为了迎接三球联赛，入选班级队的队员每周日上午会安排集训。

　　路逅和年晞各自参加自己班上的篮球队和排球队，早早地都得去。

　　“你又不吃早餐吗？”路逅来到校门口的早餐摊，想喝一碗蓿豌子泡糯米，猪骨熬的浓汤香气老远就喷薄而来，路逅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年晞犹豫了一下，说：“我......不饿。”

　　话音刚落，卢玉庭鬼使神差地站在了他们身后，在年晞耳边一声低吼吓唬人：“呼！”

　　路逅也跟着吓了一跳，这人谁啊？

　　“喏，今日份早餐！”两颗小虎牙只露了一点小牙尖。

　　一屉烧卖和一碗豆花，豆花上还搁了一个沾满黄糖的小格子。

　　年晞愣了一会，今天是集训，男生和女生分开训练，他没想到顾奈儿还是拖了人给他送早餐。
　　“唉，多少钱？”

　　卢玉庭慢跑着跟他那帮兄弟汇合去了，匆匆回了句：“月结吧！急什么？”

　　烧卖里面拌了香菇丝虾干绿豆和咸蛋黄，幽幽散着勾人的香气！

　　路逅的猪骨汤突然就不香了。

　　“这人谁啊？”路逅探头探脑地问。

　　年晞：“.......”

　　路逅童鞋，不是你跟我八卦半天叫我离他远一点的么？敢情你叨逼叨半天的“校园恶霸”，你还不认识？

　　“不过，这烧卖真的还蛮好吃的诶！”路逅没把自己当外人，抢过早餐袋，一口气吃了三个，腮帮子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在夸这烧卖味道好。

　　店家在门口挂了个小电视机，正播着TVB古早剧——“做人嘛，最重要就是要开心！”

　　“嗯，做猪嘛，最重要就是要吃得开心！”年晞轻飘飘腹诽一句，白了路逅一眼，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剩下的烧卖和豆花。

　　黄糖和豆花融合在一起后，莫名溢出一股奶香，口齿间都是顺滑香甜。

　　集训按篮球、足球、排球分成了三组，分别由体育班优等生带队做指导，体育老师统筹。第一天班队队长都没选出来，各个班报名的队员都杂在一起做初选。

　　篮球场上几个男生热身，一个大长腿帅哥连灌三个篮，路逅随大流地喝了一声：“好球”！

　　那人转过身，嘿，熟人呐，早上给年晞带早餐的跑腿小哥。

　　三秒钟后，路逅就石化了。

　　超仔要跑腿小哥给他传球：“卢玉庭，这边！”

　　卢-玉-庭？？

　　路逅脑海里响了十发晴天干雷！

　　那人居然是卢玉庭！

　　卢玉庭竟然给年晞带早餐？

　　路逅揉揉眼睛，做梦？没做梦？...... 嗯.....自己肯定在梦游！

　　路逅这边唯唯诺诺生怕跟卢玉庭分到一组，但总体训练还算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年晞那边可就没这么平静，早就油入开水，沸水四溅了。

　　贺澹澹是体育班排球专项生，技术很好，老师特意让他来带排球队新学员。

　　年晞这才正式认识贺澹澹，怪不得上次他随口指点一二，年晞就进步神速。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心里还是感谢上次人家不吝赐教。

　　但，奇怪的是，有几个男生一看见贺澹澹，就浑身长刺似的开始扎人。

　　“老师，这个指导行不行啊？”

　　“我们能换个指导吗？”

　　“老师，他来指导，我就退出！”

　　老师让贺澹澹花式接了几个球，完美配合，吹了声尖哨，说：“你们在场的，有谁技术好过他，再来找我抱怨！”

　　那几个人乖乖闭了嘴。

　　贺澹澹科普了一下排球比赛的规则和注意事项，然后开始教大家练发球。

　　刚安稳一阵子，体育老师去洗手间的空档，那几个人又开始挑事。一会说贺澹澹啰嗦，一会又嫌他没讲清楚，贺澹澹额头直冒汗。

　　“唉，你几个意思啊，汗都滴我身上了！滚开点！”10班一个男生毫不客气地嚷道。

　　贺澹澹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忍者没发作，狠狠瞪了他一眼，火气冲冲地走开。

　　“你给老子回来，瞪什么瞪！”嘿，这个人还不依不饶了，旁边还有几个不嫌事大瞎起哄的。不知道这个男生哪来的自信？贺澹澹明显比他高大一圈，胳膊抵他小腿粗了。

　　贺澹澹顿步猛回头，火气腾得蹿了一身，吓得那个男生也止步了，但是一旁拱火的势头不减，他就仗着人多继续装腔作势：“嘿，怎么着，你还想动手不是，就你这种人，怎么配来教我们，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个鸟样！”

　　年晞实在看不下去了，脸板的比棺材板还难看：“还能不能好好练排球了？他不是教得好好的吗？”

　　“哟，哪个班的小白脸？没见过啊~新来的？”刚刚起哄最起劲地跳出来说话。

　　“不会是贺澹澹的新姘头吧？”不知道谁接了话茬，引得一阵哄笑。

　　年晞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姘头”是哪两个字，只觉得不是什么好话，吵架虽不是他强项，但他周身自带的冰冷气质，分分钟让人不寒而栗。那阵不怀好意的哄笑顿时萎靡不振。

　　有人越看年晞越觉得面熟，陡然想起了学校门口的荣誉墙，小声提醒道：“哎，这是那个中考状元吧？前几天分到16班的那个！”

　　“哦，我说呢，怪不得要从火箭班出来，是为了约会更方便吧？”

　　年晞这下明白他们说的姘头是什么了，眼睛里寒光四射：“嘴巴放干净点！”

　　几个人头瞬间怼在一起，只差0.01秒就扭打一团了。

　　体育老师一声尖哨破风而来。

　　“干什么？——”

　　“无组织无纪律！简直混账！还重点高中的学生！”

　　体育老师人高马大，发起火来威势累累。一群人硬生生咽下这口恶气，装模作样耷着脑袋挨训。

　　贺澹澹被支开去了办公室，其余人一律操场罚跑。

　　“每人跑十圈，不跑完不许吃午饭！”

　　一群人推推搡搡地挪去跑道。

　　篮球队和足球队的学员们不明所以，被体育老师那声极具贯穿力的惊吼震慑到了，都屏息凝神揣着一颗八卦的心，挤挤攘攘地围过来看热闹。

　　路逅隔着三米远用疑惑的眼神挑了几下眉问年晞发生了什么事，年晞歪着脑袋摊摊手，一副生无可恋的颓样。
　　路逅心里打鼓：妈呀，初中体育考试1500米都要了我们家稀罕儿的老命，今天要跑4000米诶，阿门，上帝保佑！

　　路逅用手在额头胸口点个十字，作祈祷状，用口型跟他说：“放心，哥不会丢下你的，我一定会跟你收尸的！“
　　年晞：“......” 路逅，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一开始的几圈，大家都故作矜持地跑得特慢，有的干脆跑两步走两步，一副懒懒散散要死不活的蔫样，气得体育老师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只恨不能化身为奴隶主，挥舞着皮鞭去抽他们！

　　“快点跑，跑最后的三个再罚俯卧撑50个！”

　　果然，这句话堪比鸡血，队伍前进速度快了许多。

　　深藏不露的几个跟喝了红牛似的一下蹿起来，甩后面体力欠佳的一大截，年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落得在队尾苟延残喘。

　　都不愿意当最后三名，年晞回头数数人头，努努力，跑个倒数第四应该问题不大吧。想着想着，加速超了一位。巧了，这位同学跟年晞想法一样，也想得倒数第四，两人你超我赶，并驾齐驱，相煎太急！

　　卢玉庭觉得年晞幼稚得很，俯卧撑而已嘛，好学生是不是都这样输不起？

　　50个俯卧撑欸，你卢玉庭膘肥体壮不在话下，年晞做20个，第二天手都抬不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一个踉跄，并驾的这位同学踩了年晞一脚。年晞不以为然，心道：同学，看你人模狗样的，还耍这种小伎俩，真没意思！于是反击了他一胳膊拐子，连带一记鄙视的眼神杀。

　　再把视线挪回来的时候，年晞以为自己眼花了，好好的白球鞋鞋面居然冒出了一滩血红，伴随着骤然蹿上来的三处锥心的刺痛，脚不听使唤地一崴，他扑地摔倒在跑道上，手掌和胳膊都擦出一排密梳一样的破口。

　　靠，不带这么阴人的吧，他居然穿的是短跑专用的钉子鞋。

　　老子偏就不信这个邪，今天不把你按在最后三名，对不起我新买的白球鞋！

　　年晞莫名的好胜心升腾起来，脚面被扎得疼痛也顾不上了，不要命地去追钉子鞋。

　　路逅这下急了，年晞你可拉倒吧，认个输会死啊，这只脚还要不要了？

　　卢玉庭一只脚踩着篮球，嘴角叼着根不知道哪里薅的秃了吧唧的狗尾巴草，瞬间黑脸。敢当着老子的面欺负16班的人，这颗螺丝钉只怕不知道被捶扁是什么滋味？

　　四分之三圈后，钉子鞋从他面前经过。

　　卢玉庭脚尖一提，篮球轻松地跃到他的膝头，他和超仔虚晃着做假动作，忽然猛地“手滑”，硕大的篮球朝钉子鞋方向凶狠地飞去。钉子鞋余光看到了斜前方有东西朝他奔来，他本能地想躲，但篮球来势汹汹，避无可避，同时他也瞥到了卢玉庭杀气腾腾的脸，一下子腿软，哆嗦得不行，就在火星撞地球的一瞬间，火星突然改变航道，45°角急转弯，弹到草坪上去了。

　　13班的原委也“手滑“丢过来一个篮球，两篮球激情相遇，目前正双宿双飞正在草坪上你侬我侬。

　　”你们班的？“超仔不服地朝原委喊道。

　　”我兄弟，给个面子！“原委笑里藏刀地说道，身后还跟了三个篮球队的大个子。

　　”行！把他的钉子鞋给老子卸了这事就能了了！“卢玉庭抬手指了指跑道的方向。

　　原委轻笑一声，抬手张开五根手指，歪头示意一下。

　　卢玉庭去捡篮球，跟原委擦肩而过，狠狠跟他击了一下掌。

　　年晞最终还是没有超过钉子鞋，还剩三圈的时候，脚已经由于失血过多而整个麻掉了，体育老师骂了他一声“胡闹！”，就由着路逅把年晞背去医务室了。

　　一路上年晞还在骂骂咧咧：“他穿钉子鞋！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别让我再遇见他！”

　　路逅翻了个白眼，这人恐怕对自己的战斗力心里没数，还想报仇：“好，我去淘宝看看有没有钉子手套卖，下次我装备好去拍他个七窍生烟！”

　　年晞两眼放光：“好主意，我现在就买！”

　　路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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