僭越

　　江辰经此一泼，加上吹了冷风，毫不意外地感冒了。每天坐在后排恹恹地听课，桌上满满的卫生纸，无一不在暗示着主人的情况。
　　外面冷风吹过，都不及这位爷身上散发的冷气。
　　等他抽完最后一张纸，把垃圾拢到袋子里，正打算丢。周卓再也忍不住了，爆发似的抢过江辰手里的垃圾袋，一把将他按了回去
　　“不是，我说，大哥你药呢？”
　　江辰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他眼前将近崩溃的周卓
　　“你别想狡辩，你最近杯子都没拿来，还喝药！”
　　“....忘了”
　　周卓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江辰一句云淡风轻的‘忘了’，他一时气急，都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周卓：...........
　　“你好。请....请问：江辰学长在这个班吗？”
　　教室前方探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紧张地询问着。高二一班的男生看到这么一个又软又乖的小白兔，全都傻了眼。
　　江辰，原来好这口吗？
　　孙泽轩等人因为过于震惊，一时忘了答话，傻站在那，直愣愣地盯着门口。那小姑娘被面无表情的众人盯着。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救命，好可怕......”
　　她颤颤巍巍地动了动腿，因为紧张和害怕，小脸都快拧到一起了，她欲哭无泪地小声念叨：
　　“对不起....我...我走错了！”
　　那天过后，她越想越不安，生怕哪天江辰带人把她打一顿，可这几天风平浪静，楼上也没任何消息。所以她今天抱了一堆东西上来，与其被动的等待，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郭婷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拽住快哭地小姑娘，笑眯眯地说：“没错，你找辰哥啊，他确实是我们班的，来，进来！”
　　她踹了一脚直愣的孙泽轩，赶忙使了个眼色。
　　“哦，哦，辰哥在后面.....”
　　孙泽轩如梦初醒，给那个小姑娘指了指后面的江辰。
　　“谢谢学姐，谢谢学长！”
　　身后的郭婷和孙泽轩坏笑对视了一眼
　　“！我擦！这是什么情况？”
　　“这还不明显，那小姑娘八成看上咱班辰哥”
　　郭婷勾着她同桌，得意瞥了一眼孙泽轩，“看着吧，肯定是来表白的”
　　孙泽轩看着面前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无奈扶额：“差一包瓜子这戏就全乎了。”
　　江辰坐在那听着周卓对他滔滔不绝的教育，言语间都在谴责平日里浪得没边，喝个药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突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周卓的话戛然而止。他傻眼似地看着那个姑娘抱着一堆东西站在他家辰哥面前。这个惊讶程度不异于告诉他七中明天就关门倒闭。
　　不过后者明显是不可能的，但是前者，活生生在他面前出现了.....
　　“江辰学长，真的很对不起，那天我真的没看到你！对不起，对不起！”
　　郭婷：........什么情况??
　　孙泽轩：.........
　　周卓：........
　　说好的深情款款？说好的小迷妹呢？
　　上来就道歉，这是个什么操作？？？
　　小姑娘看到江辰脸上的病气和桌上没来得及收掉的卫生纸，更加紧张了，低头死死拽住手里的东西，然后一股脑放到他桌上，低着头，活生生像犯了什么大错的样子。
　　江辰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还没等他思索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骇人，让小姑娘不惜跨越两层楼来道歉。
　　一旁周卓弱弱开口：“呃.....这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可谓是问出了在座所有人共同的心思，一双双求知若渴地眼睛直勾勾盯着江辰：对啊，怎么回事，我们也很想知道。
　　江辰低头扒拉着自己桌上的东西，不紧不慢地开口：“...罪魁祸首...”
　　小姑娘瑟缩了一下，鼓起勇气开口：“前几天晚上，，我下楼换水的时候，，不....不小心，把半桶水...泼...泼到江辰学长身上了。”
　　“噗！”周卓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知道学校给每个班配备的工具都是一样的，别说半桶水，三分之一泼下去，都够呛的。难怪一向强健如牛的江辰会生病。
　　怎么办？他现在很好奇江辰被泼成落汤鸡的样子！
　　江辰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周卓，修长的手挑出一样东西，半盒感冒药。
　　“这个我收下了，剩下的东西你带回去吧！”他放缓了语气，轻轻地对面前的姑娘说。
　　“啊！”姑娘有些震惊的抬头：“.......就这样...”
　　江辰似笑非笑回答：“那不然呢？找人把你打一顿或者泼回去？”那一刻，江辰眼睛里坠满星辰，他浅浅地笑了。
　　“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现在是社会主义时期，不兴□□那一套了。”
　　话落，他踹了踹一旁的周卓，示意道：“把人送下去！”
　　“哎啊！”周卓委屈地揉了揉腿，还没来得及抱怨，就看到他家辰哥冷冷地盯着他。好嘛！不就是笑话他一下，怎么还这么记仇！
　　周卓领着小姑娘从后门离开，迎面撞上一个人：“凯哥？”
　　方凯笑眯眯倚在后门口，目光径直落在后面的江辰身上：“好久不见啊！”
　　他挑了挑眉，绅士地让开了路，云淡风轻地道“前几天有事儿处理了一下，总算是在月考前赶了回来。”短短一句话，解释了他最近缺席的原因，同时也暗示了自己不会离开。
　　七中的每次考试，无论是大考小考，都十分地重视。提前半天会放假布置考场，文科班男生稀少，仅有的几位理所应当地被留下来帮忙。
　　其他人不是搬桌子就是扫地拖地，只有暂时归属到老弱病残里的江辰被安排了一个贴座位号的工作。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佬，正站在教室门口，拿着一把条子，看着教室里忙得热火朝天。
　　十分钟前
　　“那个值日生和男生留一下，咱们把教室布置一下啊！快的话二十分钟就好了！别走啊都!”
　　临近放学，班长孙泽轩站在讲台上安排，交代着相关事项。
　　“其他人收拾收拾书包放学了啊！还有教室桌兜里不能放书，大家能带回去的带，带不回去的放在走廊的桌子上，放哪都行，只要不在教室就行！”
　　孙泽轩喊得撕心裂肺，底下也是一阵鸡飞狗跳。等所有人清得差不多是，郭婷从办公室拿回来厚厚一沓纸，走到江辰面前，笑嘻嘻地开口：“经过我们大家一致商议，决定让我们带病工作的江辰同学负责贴考号！”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没等江辰反应过来，连人带条地把他推到门口：“那里面就是我们的战场了，一会贴条的时候叫你，千万别丢了！”
　　就这样，江辰被赶到了门口，他找了一张相对宽敞的桌子，翻身坐了上去，借着楼高，向低下望去。
　　七中除了教学水平升学率不咋滴，其他方面都很不错。去年校长心血来潮养了一群鸽子，每逢周一升国旗都会把它们放出来绕着学校飞两圈，刚开始大家还觉得新奇，习以为常以后经常有男生计划偷偷逮鸽子做烤乳鸽，成没成功就不知道了。
　　学校西面是两排棕榈树，高大又挺拔，用木地板搭起来，两边连接着操场和食堂。那又被称作棕语林，是七中的特色，全校每个班负责一天，早读前四十五分钟在那表演节目，内容形式随意。是一个很受学生欢迎的项目。
　　“同桌！看什么呢！”方凯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手上端了个纸杯，靠在了桌子上。
　　“没什么”江辰收回目光，淡淡回到
　　“喏！”方凯将手里的纸杯递到江辰面前，“刚刚周卓让我给你送过来的”
　　江辰面无表情盯着他手里的纸杯，一股浓烈的药味灌入了他的鼻腔，他下意识偏了偏头，强压下胃里翻滚的作呕感。
　　他稳了稳心神，面色不显“这什么玩意儿！能喝吗？”他伸手接下纸杯，转手放在一旁。方凯看出了江辰的僵硬，联想到上次在医院门口看到他的时候。
　　此时两道身影重合在一起，就像是一层看不见的的隔阂，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在千里之外。他知道那是江辰的沉疴，是他久治不愈，溃烂腐朽的心病。
　　“还能有啥？小学妹送过来的感冒药呗！”他故作轻松，调侃着江辰，也没有逼他一定要喝下去。江辰闻言，一时语塞‘他还能说什么？？’敢情你是在门口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呗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最后还是方凯干咳了一声，将一叠口香糖递到江辰眼前：“来一片？”江辰伸手接了过去，薄荷味的清香在他嘴里爆开，黏连了一整天的疲惫与不适，就像魔术师的一个响指那样，消失殆尽。
　　“辰哥我们好啦！”听到里面有人在叫他，江辰撑着手臂从上面跳下来，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进了教室，顺手拿走了放在一旁的纸杯。
　　众人齐心协力下，考场总算是有模有样地布置好了。在一片欢声笑语里，方凯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辰。他总沉默觉得这次回来，江辰似乎在有意躲着他，忽视他的存在。
　　不管是他刚回来时江辰的沉默还是刚才教室外面的交谈，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江辰此刻无暇顾及其他，看到方凯的那一刻起，他紧绷着的思绪慢慢放松。铺天盖地的疲惫向他涌来，甚至还夹杂着几分他都没注意到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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