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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亦乐乎
话说到这个份上，易梦也没法装了。她幽幽叹口气，彻底放下架子恳求道：“大人不记小人过，别那么记仇嘛。”
“也好。”白凤答了两字，易梦大喜，却又听他话音一转道，“杀了你我就不用记了。”
白凤说这话时虽未显杀气，却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正所谓真作假时假亦真，易梦判断不出其中几分为虚几分为实，悸然之下立马改口：“俗…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不大人还是记一记吧。”
“你还真是正着反着都能说。”白凤哂笑一声，他将易梦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故意问道，“你厚颜无耻又当又立也就罢了，以伏念的模样说这话不害臊吗？”
易梦被他看得极不自在，赧然抬手捂住脸，闷闷不乐道：“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不是出师不利发生意外了嘛！”
白凤从易梦的回答里觅得线索，顺势问道：“那你此行本是想来儒家做什么？”
“我没法说。”易梦苦笑一声，她瞥见白凤皱眉，赶紧解释道，“我老板为了让我不胡乱说出去，给我下蛊了，我若向外人透露便会七窍流血……呜呜呜这都是什么事嘛！”
易梦越说越惆怅，越说越绝望，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想与白凤执手相看泪眼，倒让白凤警惕地退了一步。易梦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压根没把对方的避让放在心上，喃喃自语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发生这种事我只想赶紧撤撤撤！刚才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爬上墙，大人不见义勇为搭把手也就算了，怎么反倒把我拽回来了？大——人——啊——你觉得好玩，可把我害得好——惨——啊——”
易梦拿出了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拿出了扈十娘唱戏的真情实感，她借着伏念的肺活量肆无忌惮地拖音，嚎得白凤实在听不下去了，抬手道：“停。”
易梦立马收腔，抬袖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眼巴巴地望着白凤。
若是她原来的相貌，兴许会博得白凤一瞬间的心软，然而不巧就不巧在此时易梦顶着伏念的皮，因而这场苦肉计的效果大打折扣，白凤看着那张沉郁肃然的脸，只觉得人有点麻。他恐易梦再开腔，不得已解释道：“我非为了好玩才拦你。你今夜若走了，翌日小圣贤庄发现掌门不知所踪，势必大乱。桑海城长满了眼睛，阴阳家听到动静，你还想活吗？”
易梦稍稍一想，觉得白凤说得很有道理。她无法怪白凤拦她，一肚子憋屈无处宣泄，遂另起话题幽幽吐槽：“大人既然早发现是我，为何装作不知——”
“不是你先装不认识我的吗？”白凤反驳道，“我只是客随主便罢了。”
易梦讲不过他，一时无语托腮，她忽地想起阴阳家那两个小喽啰，问白凤来时可曾见到他们。
“处理了。”白凤轻描淡写一句话，引得易梦猛地抬首看他。她有些恍惚，仿佛好梦初醒，终于透过表象看本质，意识到他是谈笑间便可取人性命的杀手。
所以说三观跟着五官跑是会出大问题的。太史公都说了，以貌取人，失之子羽。长得越美艳的杀起人来越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易梦一阵胆寒，下意识退了一步，两股微微发抖。白凤见她这反应，心中没来由一阵恼火。这本就是他，他解释不得，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遂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怕了？”
“我反射弧长嘛。”易梦欸乃一声，怕白凤听不明白，还好意换了种说法，“就是……反应不太快的意思。”
白凤少有地认可她：“你的反应确实不快。太慢了。你迟早会被识破，死在别人手里不如死我手里，也算有个了断，你觉得怎么样？”
反应再迟钝的人听了这话也会垂死病中惊坐起，易梦大惊，连连摆手道：“太不怎么样了！呜呜呜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人你千万别被你老板影响了。杀人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死别人手里不如死我手里’这种说法就更病娇了。”
“病娇？”
易梦想了想道：“就是脑子有病却又娇俏，大人老板就是这样的吧？”
白凤深以为意，他一时没忍住扬了嘴角，易梦见他神色好转，连忙趁热打铁道：“人之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比起坐以待毙那我还是想选放手一搏——”
“这是你能选的吗？”白凤不屑道，“我若不让你选呢？”
易梦听出他此番问话虽然有意刁难她，好歹没了先前的戾气，乃放松下来。她冷静下来，卡壳的大脑也重新转了起来，照葫芦画瓢道：“大人欠了我一个人情，要还。”
“哦？我何时欠你人情了？”
“大人身中易水寒把我的温泉冻坏了。”
“……”白凤抿了抿嘴，反驳道，“那是阴阳家的温泉，与你何干？”
妈的，输在了没办居住证上。易梦一个理由使不得，只得换另一个：“那那那大人还把我的手机弄坏了。”
“什么手机？”
“就是大人在蓬莱殿用羽毛射中的那个东西呀。”
白凤摇摇头：“我扔出去的羽刃击中了太多东西，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呢！”易梦提醒他，“就是那个会唱歌的，‘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别唱。”白凤忙止住她。
“大人想起来了吗？想不起来我还可以再唱两句——”
白凤本就没忘，此刻听易梦扬言要再唱，竟有了被她威胁之感，只得黑着脸承认道：“我想起来了。”
“我的手机，我的欲念之火，我的□□，我的千锤百炼浑不怕，挡得了子弹开得了核桃的诺基亚！”易梦慨然长叹，“它摔了千百回依旧身残志坚，大人却用一枚羽毛碎了它的钢化膜，这算不算大人欠我的一个人情嘛？”
科学技术领域毕竟不是白凤的主场优势，他听不懂易梦在说什么，但见她痛心疾首的表情，还是为之触动，甚至想起了机关城一战剑圣盖聂看渊虹断裂时的怅然。
白凤是天地逍遥客，不喜欢被人情束缚，更不喜欢亏欠别人。听易梦此言，不由拧了拧眉：“你说的那东西哪里可取得？我赔你一个就是。”
“啊？”易梦微微一愣，摆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怎么？你以为我赔不起吗？”
“小女子绝无低看大人的意思！”易梦哭笑不得道，“只是这东西并非金银可以买到的。可遇不可求，就不劳大人费神去找了。再说了，我本来那个又没坏，只是没电了开不了机。”
“你怎么知道它没坏？”白凤将信将疑。
“害，它被迫关机后就被我老板扣下拿去研究了。他研究半天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把我叫去问我怎么修，我瞅了瞅只是钢化膜裂了，不用修，充个电就能用。他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就说我妖言惑众。我说我冤枉啊，他问我哪里冤枉，我说蓬莱殿就他和我两个人，哪来的众？这是两者和三者及以上的区别，他如果学过英语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然后我觉得好好笑我就笑了。”易梦讲着讲着便捂嘴笑起来，她轻咳一声勉强收了收，“但是我老板觉得不好笑。他觉得我在羞辱他，他超级生气然后就把我关水牢里了。唉等等？我跟大人说过这件事没有？”
“说过。”
易梦顿窘，她恐白凤嫌烦，讪讪一笑道：“抱歉我忘了我说过了。”
白凤却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不介意再听一次。”
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易梦心中暖流一过，朝白凤比了个心：“爱——”
她喉咙一卡，戛然而止。
白凤故作诧异：“你怎么不敢说了？”
“这不是为大人的身体健康着想嘛！”易梦一阵汗颜，“我怕大人午夜梦回，睁眼闭眼都是伏念掌门同你比心的模样——”
她顿了顿，疑问道：“方才大人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进伏念屋子后便没出来，须臾之后儒门之宗逾墙走，姿势还如此不雅。”白凤轻蔑一笑，“既不是伏念，那还能是谁？”
“有理。”易梦点点头，忧虑喃喃道，“你都能看得出端倪那张良岂不是更能看出了……”
白凤神色一凛，脸上本就不太真挚的笑容又冷了几分：“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没没我信口胡说的！”易梦哪敢拉踩，忙赔着笑摆了摆手，虚心同白凤讨教，“伏念掌门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依大人所见，我该怎么装伏念掌门才不会被发现？”
“我未曾见过伏念，只是有所耳闻罢了。”白凤沉吟片刻道，“他修得圣王剑法，内敛沉稳……不是你装得出来的。”
易梦以头抢柱，撞了几下后冷静下来，转而面向白凤：“大人！”
白凤被易梦突然大喊惊了一下，但好奇她又有何奇思妙想，遂不与她计较，环臂而立道：“曰。”
“你能不能打我一掌试试？”易梦指了指自己，“也许大人一掌过来能把我从伏念掌门的身体里打出去。”
“也许我这一掌过去能把你打死。”
“……”易梦瑟瑟一抖，继而心有不甘道，“那那那大人下手轻点呢？”
“与轻重无关。”白凤摇摇头，“这是阴阳家秘术，我破不了，也不愿乱破。若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易梦听他这么一说，也不气馁，反倒感动道：“想不到大人还是挺关心我的生死的嘛！”
白凤斜睨她一眼：“谁关心你死活？我是担心伏念死了。”
易梦微微一怔，拍手笑道：“你们果然有奸情。”
白凤眯了眯眼，以牙还牙：“你与公孙玲珑才有奸情吧。”
“哪有的事！”易梦矢口否认，笑嘻嘻地祸水东引，她同白凤招招手，见他不过来，只好自己凑上前，把瓜塞到他嘴边，“与她有奸情的是隔壁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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