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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
一杯酒下去,喉头热辣辣的。
焦总身边的人都笑着拍手,说程总好酒量。
鲁鹏替他说道:“程哥也不是真故意迟到,真是家里老婆孩子粘人着。”
焦总便说:“程总的公子我有印象,前几年在杭州见过。现在该上小学了吧?”
鲁鹏看了正在喝第二杯的程野一眼,含糊过去:“是在读书呢。”
“程总的夫人倒是没见过。”焦总道,“哪天程总把夫人带出来见见,我夫人正愁在这里没个说话的人呢。”
焦总身边的女人笑而不语,低头吃着饭。
菜上了没几道,服务员便来换骨碟。
程野的盘子上没什么东西,挥挥手示意不用换。服务员走过他,又去鲁鹏那里更换。
鲁鹏趁老板和焦总在交谈,对服务员低声说道:“弄点解酒药来,先备着,不用拿过来。”
服务员点点头,又问:“先生需不需要换洗的衣服。”
她们刚才是看着程野一口一杯酒下去的,当然也知道鲁鹏要的解酒药是准备给他的。以她们的经验来说,客人一进门就这样喝,之后肯定要大吐一场,备下换洗的衣服也是正常。
当然,酒店提供这项服务,就要赚这项服务的费用。
鲁鹏瞄了眼程野的状态,握着筷子的手都不带抖,面色也正常,便说:“待会儿再看。”
他知道的,这里解酒药不用钱,换洗衣服可是贵着呢。
之前有一次陪客户吃饭,他一出门就吐了,又不能脏兮兮地回家,就在这里换了酒店提供的衣服。隔日会计便拿着报销单找他,跟他说这衣服的几千块钱得工资里扣。
心疼得他决意戒酒三小时。
他知道程哥手头比他是宽裕了点,但都是清贫里长出来的,能省也就省点。
菜上到一半,该吃的都吃了,肚子也满了。
除了焦总身边的女人,一桌子的大男人,吃饱了饭,就开始劝酒和抽烟。
服务员把窗户各开一条缝,但满屋还是烟雾缭绕飘飘渺渺地回荡着。程野在吞云吐雾的人群之中拒绝了焦总递来的洋烟,却又躲不过对面几个项目经理轮番的敬酒。
鲁鹏看着对面的酒一次次往这里递来,扫了眼一旁的鲁海,嘱咐道:“你替程哥挡一杯。”
程野瞧见了他们兄弟俩的悄悄话,一剂眼刀过去。
鲁海问鲁鹏:“程哥什么意思?”
鲁鹏:“哥不叫你挡酒。”
鲁海可是工地里的宝贝。他是正经的重点大学的本科毕业,算是程野遇见过的年轻工人里头最聪明的一个。平时大块的肉都要往他碗里夹,这种挡酒的事,怎么可能让他来。
但凡是敬过来的酒,程野都自己接了。敬给老板的酒,老板一个眼神,他也主动站起来,替老板挡下。
焦总喝的不多,微醺却也迷糊,手摸着身旁女人的大腿,开始吹牛逼了。
鲁鹏奉承着,听他讲自己在澳门万利赌场大战三天三夜的壮举。
他自称是不赚不亏,可在座的谁不知道,当年在上海呼风唤雨的焦家公子,此时要亲力亲为下场到浣江市来亲自谈项目,无非就是在澳门输得太多,被焦老太爷一巴掌扇到浙江的子公司来了吗。
程野短暂离席,说是去趟卫生间。
在包厢里时,他尽量让自己不露出什么醉态,平衡着身体走路。可一旦走出了包厢,又实在支撑不住,扶住了一边红丝绒的墙布。
有路过的传菜员要来搀扶,他摇摇手,自己搀扶着自己,往离包厢远一点的厕所而去。
精致的洗手台上摆放着全系列的男士洗漱用品,一旁的抽屉里甚至能找出吹风机。
程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衬衫的袖子被他高高摞起,堆叠在粗壮的大臂。
他手臂上筋肉分明,吓了刚进门来放水的一个年轻后生一跳。
洗手台的水流声哗啦个不停,程野伸了根手指进喉咙,上下一抠,哇地吐出一堆。
清水很快带着呕吐物流进下水管道,他两眼微红,忽视了一旁摆着的漱口水,两只大手捧着接了点自来水便仔细漱了个口,又用清水把脸抹了一遍。
洗手台被他弄湿,他用手心擦两下,一阵头晕,重新撑在台子上。
手机在裤兜里一阵阵响着,程野深呼吸调整了状态,接通电话。
“思思。”
“程野,你还不回家吗?”
“客户还没陪好呢。今晚估计得晚一点了。”
“你陪着客户喝酒了?”
“喝了一点。”
“车怎么办呢?”
“只能叫代驾了。”
江思在电话那头说话小声:“我刚把乐乐哄睡下,打算写剧本了。床头灯给你留着,你早点回来。”
“嗯,知道。”
“你没喝多吧?”
“没多。就随便陪了一点,有两个小伙子给我挡着酒呢,放心。”
“也别叫小辈喝太多。现在什么年代了,酒桌文化该淘汰了。”
程野沉声:“知道。”
江思仍然嘱咐:“饭菜也别吃太多。别在家吃得健康,到那边山珍海味吃吃,马上发福起来,身材都不好了。”
程野失笑。他很想说些什么,但他知道现在自己酒劲上了头,多说多错,会被江思听出醉态,只好接着说道:“知道。”
“儿子说想你了。”
“嗯。我也想儿子。”
程野去得久,焦总也出去了。酒桌上少了人,自然谈话也不太多。
鲁鹏担心程野去太久,可能醉酒出事,便让鲁海去卫生间看看。
鲁海出了包厢,问了走廊的服务员卫生间在那儿,自然便往离这里最近的卫生间去了。
刚进卫生间的门,便听见一男一女两个人压着声音在低语。
“要不要脸啊,知道我来浣江,就巴巴跟过来,你做狗做久了吧?”
“巧巧,我做你的狗,你不也高兴吗?”
鲁海脚步一滞,听出这是小焦总的声音。
小焦总的老婆还在包厢里坐着吃饭呢,他却在这里和别的女人说话。信息量过大,鲁海捂着嘴巴目瞪口呆,又忍不住再听了两句。
“你跟踪我到这里来的?”
“那真是冤枉。我今天带着老婆出门的,来跟个合作伙伴应酬,真是碰巧遇见了你。”
“你老婆也在?要不要我去跟她打个招呼。”
“啊呀巧巧。”小焦总似个撒娇少女,“当初真不是我有意瞒着你的。我老婆自己也在外边玩儿的。都什么年代了,我们这叫做开放式婚姻。”
“臭傻逼,别他妈废话了,还他妈开放式婚姻。我跟你在这儿说话已经是给你爹面子了,要不是看在老焦总的面子上,我他妈现在就拉着你到你老婆面前去,我看你这开放式婚姻到底多开放。”
“巧巧,我这不正跟你道歉着呢吗?”
“道你妈歉。你现在就滚出这里才算道歉。”
“这是男厕所巧巧,要不,我陪你去女厕所聊聊。”
“啪”的一声,鲁海听见厕所隔间里一个猛烈的巴掌,他只觉自己脸也疼了一下。
“懒得跟你废话。”
女人一脚踹开了隔间的门,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从男厕所出来。
鲁海站在男厕所门口,震惊地看着这明艳似火的女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打狗啊?”女人脸上是嚣张和愤怒。
鲁海呆滞地摇摇头,又觉得这时机不适合摇头,便再点点头。
女人送他一个白眼,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鲁海看着她远去。
隔间里随即又出来一个男人,正如鲁海所料,便是喝得半醉,走路摇摇晃晃的小焦总。
“诶?”小焦总半边脸红肿着,歪着脑袋看见了鲁海,伸出根手指指指点点,“这不那…那谁?”
鲁海总算回过神来,上去搀扶:“焦总,我是刚才那个鲁海。”
“哦哦哦,鲁海,小海!”焦总一只胳膊自然而然搭在了他的肩上,“走,再陪我喝几杯去。”
鲁海本是出来寻找程野的,却带着焦总回去了。
一推开门,众人的目光便聚焦在了他脸上那个不小的巴掌印上。
刚才那女人的一巴掌用力过猛,巴掌印已经十分明显,又红又肿,像是个巨型蚊子包。
小焦总的老婆像是见怪不怪,看见了当没看见。倒是鲁鹏眉头一跳,问道:“啊哟,这是怎么了焦总?”
焦总摸摸自己的脸,洒脱一笑:“碰着个老朋友,打了个招呼。”
鲁鹏眉头又是一跳。
哪家老朋友见面扇巴掌啊。
众人正面面相觑着,刚从另一边的卫生间吐完的程野也回来了。纵是他这样的酒桌老江湖,看见焦总脸上的五指印,也是吓了一跳。
只是见焦总自己都挥挥手说没事,便也当作没看见。
又是一番喝酒装逼,一番云里雾里。
程野难免再被敬酒,鲁鹏也看不下去了,能帮他挡一杯是一杯,尽量不让他喝到真断了片。
众人散场已将近十二点,老板还说订好了KTV,要再带着焦总去唱歌。
老板和焦总曾有一同在澳门赌博的交情,算得上是“志趣相投”。一众人又浩浩荡荡地准备转场,在金耀皇家门口等着司机和代驾过来。
几人走到门口,空中吹着风,他们吹着他们酒桌上没吹完的牛皮。正好路边停着的一辆出租车开着车灯,把他们脸上的油光同精光照得毕现。
程野叫的代驾来了,他找出车钥匙,趁机与他们告辞:“老婆还在家等着呢,真去不了。”
焦总醉出了大舌头,指着他,说道:“把你老婆也叫来。”
程野笑称:“下次有机会。”
老板也要再劝程野跟着去,程野赶紧给鲁鹏打个眼色。
鲁鹏哈哈笑起来,拍了拍程野的肩:“我们程哥跟嫂子准备生小孩呢,这大晚上的良辰美景好时光,程哥肯定不愿意跟咱们大老爷们混啊。焦总,你谅解谅解呗。”
焦总看了自己老婆一眼,大笑:“啊哟,什么样的老婆,比KTV公主还漂亮啊。”
鲁鹏笑得猥琐:“程哥的老婆,刚认识的时候,啧啧,真是水嫩嫩的女大学生。现在跟程哥结婚七八年了,还是那么漂亮,皱纹都不带一根的。”
众人都笑,说程野福气好。
程野微微一笑,糊弄过去。
老板也总算发话:“行行,你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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