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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清音凤求凰
碧水之上，飞阁流丹，掩映出一片绚丽。铮铮的琴音漫漫传来，在漫舞的白纱中，清雅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香烟袅袅，琴声幽幽。掩映着青天碧水，越发的清雅绝俗。青君缓缓在小兰的殷勤前导下，从容而来。那琴声穿空越水而来，越发得灵秀之气扑面而来。
琴曲高低相和，韵致宛然。青君含笑驻足聆听了一霎，眸色蓦然一凝。
《凤求凰》
其韵若昆山玉碎，凤凰相鸣，诉尽缠绵相思。
乃是汉司马相如向卓文君倾诉倾慕之意，却在这里出现，薛慕涛乃是何意？
凤归故乡，遨游求凰。
忽闻那琴音婉转，越发的沁人肺腑，轻拂过发鬓，却蓦然想起了早上那一滴白露。青君微微一笑，那笑容映在朝阳彩霞之中，温柔恬静的令人沉醉。小兰呆立一旁，怔怔看着青君。只觉得这世上最是赏心悦目的图画，乃在眼前。竟是比大公子的画犹胜几分。
一曲既终，余音袅袅。薛慕涛衣袖微拂，立起身来，转眼看见了青君立在亭榭之外，唇畔含笑，身姿卓然。淡淡的看向小兰。小兰却是痴痴看着青君的笑容，丝毫未觉有异。怪不得小兰没有通报，乃是青君在这短短时间之中，令其失神了。
薛慕涛淡淡的眼光带着压力看向那蓝衣丫鬟。小兰只觉两道严厉之至的眼光看向自己，回首看向薛慕涛，顿时魂飞魄散。跪倒尘埃，禀报道：“二公子，楚姑娘到了。”薛慕涛淡淡看了她一眼，漠然答道：“请楚姑娘进来吧。”小兰乃是如遇大赦，伸手做请，将青君引入水榭，随即在薛慕涛的示意下垂首而退。
碧水上的水榭中，青君含笑地看着眼前俊逸的白衣男子，花瓣般的唇微启：“早知薛公子妙绝音律，今日一闻，果然名不虚传！”薛慕涛看着那笑容，心中蓦然一阵温暖，温润的眉眼此刻看起来都在微笑：“青君过誉了。慕涛乃是忘不了先前青君所奏妙韵。特请前来，且为雅叙。这曲《凤求凰》，正如青君。”
青君淡淡一笑：“青君所奏乃是俗韵。薛公子才是琴意高远，委婉动人，非常人所及。这凤凰之名，青君自叹不如。”薛慕涛温暖的眸光微微一闪：“青君不必自谦。乃不知青君可愿赏光，与我合奏一曲？”青君微微一笑：“薛公子有此兴致，青君理当奉陪。”
取箫在手，凝气聚神。那箫色做碧绿，越发显得那手如白玉雕成的一般，美妙无比。薛慕涛的目光不着痕迹的从碧箫上移开。垂下眼帘，款按宫商，清音流淌而出。
那声韵缠绵，美妙动听。却赫然是那——北方有佳人！震惊在青君眼底凝聚，这薛慕涛竟是知道昨夜那黑衣人乃是自己？！
青君镇定的定定看着薛慕涛，那白衣男子向她悠悠一笑。青君心中狐疑万千，脸上却不露分毫，唇角却缓缓绽开了几丝柔美的笑容，回向薛慕涛。青君深吸口气，将心事暂且压下，抵箫于口，幽咽出声。
那琴音婉转，箫声缠绵，委实是天作之和。薛慕涛看向青君的眼波中，流转了淡淡的温情，凝语待诉。青君看向薛慕涛看似笑意盈然的眼底却隐约着冷然。琴箫两缠绵，空气中却流淌出丝丝冷意和丝丝温情，相绕着向天边而去，留住了流云的迷踪。
一曲已终，青君收箫静立。薛穆涛眼眸中满是沉醉，二人相视而笑，气氛竟是缓和了许多。薛慕涛击掌命人送上茶点。小兰送上茶点后垂首侍候在侧。薛慕涛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杯子上的青花，悠悠看向静静品茶的青君。
这样认真的青君，璀璨的令人移不开眼目。青君明眸中专注的似乎只有这茶，在薛慕涛将眼光移向他处时，青君眼中微微闪过一丝莫名的寒意。
在垂首伺候在侧小兰眼中，青衣白影，意境盎然，空中的气氛宁静而温馨。只除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意，这，大概是吹来的悠悠南风所致。小兰会心微笑，难怪二公子痴迷若此，这楚姑娘倒是一位可人儿。远观若彩霞，近观若青莲。若是……楚姑娘将来嫁给二公子，那才是俪影双双，神仙眷侣呢。小兰心中美滋滋的幻想，只觉这事会成真，于是顿觉乐不可支，以后天天可以看仙女了。
清澈明亮的眸光在淡淡流转，青君仔细观察着薛慕涛的反应。他却悠然品茶，含笑着回应青君探索的目光，恰似毫无所觉。青君心中疑窦暗生：昨夜自己入了寒冰洞，今早薛慕涛即命人相约，到底想说些什么？
薛慕涛悠然放下茶杯，轻轻摆手挥退下人，缓缓开口：“青君是想知道今日我相约此地，乃是何意？”青君听闻此言，便知昨夜之事必定已经泄露，不动声色的缓缓点了头。薛慕涛微微一笑，缓缓言道：“在我凝碧山庄寒光洞中有位客人，青君可知道他是谁？”青君定定看着他，暗暗思索，他意之所指，是师兄还是……独孤一笑？
薛慕涛见青君眼中眸光微凝，久久不做言语，悠悠一笑：“乃是令师兄，穆千山。”青君眼光蓦然一亮，伴随着的还有一丝戒备。心中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薛慕涛早知师兄身份，忧的却是他既已知了，那么却今天要设此局？意欲何为？
薛慕涛见着青君戒备的目光，心中一痛：我若存加害之意，今晨在竹林中，便已下手了。青君你……眼中微微流转着莫名的情绪，缓缓叙述：“青君可知这乐曲与我大哥和穆公子的渊源么？”青君定定摇头。薛慕涛缓缓一笑，悠悠开言，揭开那尘封的往事……
……
“大哥自来流连秦楼楚馆，红粉知己不知凡几。可不论如何，他却是三月必回一次家。那次，他却半年皆未回凝碧山庄。母亲事觉有异，命人查探，报知大哥在扬州凌波阁迷恋着一个名唤沐万水的名妓。母亲顿时大怒，连发三封家书命大哥归家，却是石沉大海，了无音信。母亲见大哥如此执迷不悟，震怒不已，命我前往凌波阁。数日间，得知沐万水即是穆千山，言语大哥，他却是不予理会。”
薛慕涛淡淡的笑容间带有一丝苦涩，“他，其实比我更早知道那人的身份。但他却是如此痴情。中毒当夜，他毅然前往，想必也是抱定必死之决心，与他做个了断。那日，远远听见这曲子，心知不妙，赶上前去。却见穆千山临湖而立，衣袂飘然。只见大哥双目含情，毅然饮下毒酒。”
眼前竟是浮现大哥当时的摸样，饮鸩止渴，却是情深款款，矢志不渝。
这情，所为何物，竟能如此颠倒世人？
青君静静看向薛慕涛，听他静静说下去：“母亲一见穆千山，立时便明了他的身份，当时争斗一触即发。大哥却将他藏进这寒冰洞中，这寒冰洞乃是祖上所修，后来机关等物却是大哥所设计。因此连母亲都无从得知具体方位，更加无从找起。大哥一出寒冰洞，立时昏厥在地，其毒无人能解。”
他悠悠叹气，尘埃在空气中乱舞，“母亲伤心之余，无计可施，只盼我能早日请得穆庄主归来。”
青君此时乃是明了，这白婉柔和薛慕涛虽然知道水月洞天，却是打开不了机关。若是自己能假以时日，必能同师兄同归桃花山庄。青君微微叹口气，这样看来，想要出庄，看来并非易事。
却听薛慕涛低沉的声音传来：“青君，昨晚的那人，是不是你？”青君眼中微微一凝，他——终于要说道真实目的了吗？抬眼的清澈眼眸中波光不动，青君微微而笑：“薛公子何以如此认为？”这笑容连带着青君身上的清香传来，醉人心魄。仿似春日百花，清香宜人。
青君看着他微微一笑，恍若昙花一现，清雅绝伦。
薛慕涛心神俱醉，心中按捺多时的话语此时悠然而出：“青君，你的一切，从我见到你的那刻起，就已经携刻在我心中。昨夜在月下看见你的眼睛，更加证实我的预感。难道，你对我还要隐晦若此？”
那话语渐转低沉，一向温润的眼眸最终竟是明亮如火，看的青君一阵心惊。却见薛慕涛脸色微微泛红，看来他刚刚的那些话，是在那桃花迷烟的作用下说的了。
桃花迷烟，乃是桃花山庄的秘制。
采集桃花炼制而成，闻之心神荡漾。心中所想之事，皆是不受控制的倾诉而出，此时青君听闻薛慕涛竟是情深若此。不禁心中大震，震惊之色浮于容颜。
见着青君惊骇的神色，薛慕涛微微放缓了声气：“青君，不管你要做什么事，想做什么事。告诉我，就算是赴汤蹈火，薛某也一定助你完成。”
青君见他若此，心中微觉歉疚，眼眸流露出一丝温柔，声音却是如羽毛拂过心头：“薛公子，青君乃是平凡女子，你又何必如此？”
薛慕涛微微苦笑：“青君在我心目中。正如展翅的青鸾，清雅华美，风姿绝代。遇见你，乃是我一生的造化。”
青君思及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心中顿时凄楚而不忍：“薛公子，你……”
轻叹口气，青君定了定神，挥了挥右边的衣袖。顿时一股异香扑鼻而来，闻之令人神清气爽。薛慕涛面上微红渐渐褪去，重又变回如玉的神采。薛慕涛心中微觉诧异，自己所说的话，乃是心中埋藏已久的话，何以今日倾泻而出。难道，真是这景色太美，佳人如玉，乐曲动心，使自己心动神摇了？
青君却向着他微微而笑，水榭之上，微风拂来，青君的衣袂随风起舞，翩若惊鸿。薛慕涛微微怔神间，那轻灵的箫声已然在水面上盘旋。曲韵雅致，竟还是《凤求凰》。只是先时薛慕涛琴声缠绵悠远。如今听青君奏来，却是有七分洒脱之气，使这乐曲听来更加轻灵圣洁。
薛慕涛乃有一种预感，这青君看来宛若腾空而去的青鸾，一去不复回。薛慕涛望之出神，片刻后款按宫商，和韵而奏。顿时琴曲呈现出了另一种韵致。箫声空灵，琴声含情，那清音直达于天，凝遏了天边的悠悠流云。
日影西斜。青君独立在竹林中，凝视数竿青竹，疏影萧萧，浓淡有致。秋水明眸却是陷入了沉思。凤求凰。这曲子出现在别人心底并不令人诧异，可是出现在薛慕涛身上便是匪夷所思了。他今日何以若此？不追究昨晚之事，只为论琴？
青君秀眉微蹙。这时竹梢却传来一声轻笑。青君听着这熟悉之至的声音，微微一笑，扬声说道：“独孤大哥，下来吧。”黑色身影毫无声息的从天而降，独孤一笑含笑的桃花眼灼灼：“何事竟使青君愁眉若此？”他含笑的眼波在青君眉梢眼角寻找答案，青君收敛起情绪，淡淡笑道：“没什么。”
“是吗？”向上挑起懒懒的怀疑的声音伴随着独孤挑眉的动作，充分表示了独孤一笑并不满意于这个敷衍的答案。青君心中暗暗计量，如实告诉他，肯定不行。于是青君淡淡开口：“今早薛慕涛约我去汀兰水榭品琴，提及到了昨晚之事，他已知昨晚那人是我。”
独孤一笑却觉得这事绝不会这么简单，若是薛慕涛单单为了兴师问罪，何以青君会如此忧愁？仔细端详着青君的神情，青君冲着他镇定的微笑，一切似乎像是真的。不过……他眼珠一转：“可是今早我也在那里，听闻并不是这么简单。”
青君微微赧然，双颊慢慢浮现出了一片红霞，绚丽无比。却让独孤一笑眸色顿然一沉，嘴角戏谑的微笑也消失不见。青君在短暂的失控后顿时反应了过来：不对！独孤根本就没去过汀兰水榭！若是他去过，为何还不知道自己情绪由何而来？！
青君蓦然抬头，见到了独孤一笑铁青的脸色，心中大惊，急忙安慰道：“独孤大哥，他并没有难为我。”独孤一笑的眼光中有掩藏不住的嗜血欲望，青君顿时懊恼不已。独孤见青君微微发白的脸色，眼中的戾气渐渐收起去。再对上青君明澈的眼睛时，桃花眼中竟是带了丝笑意：“青君乃是佳人。人人都在觊觎于你，让为夫很是头痛。”
青君听见这话，纠紧的心脏渐渐放缓了开来，但是听见他这口气，却是隐约带着担心。青君久久不曾开言，独孤紧张了起来：莫非自己的话又惹恼了她。见青君转身向着远方不言不语，独孤仔细凑近看着她，却见青君面色淡淡，隐然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独孤一笑于是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青君……青君啊……”呼唤了两声见青君毫无反应，却转向了另一侧。独孤心中乃大急，青君是真的生气了！
独孤加大脸上笑容的弧度，跟到青君面前，凑上去，打躬作揖道：“小生无心冒犯仙子大驾，还请仙子恕罪！”一揖到地，神情可怜无比，活像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巴巴的巴望着狠心离去的主人回头。
独孤一笑心中惴惴不安，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独孤乃知受骗，上次在八卦林外自己就有过一次受骗经历，原想着要讨回来的。可是碰上了青君，自己便失却了原则，眼中心中便只有她了。独孤郁闷的站直了，看着青君的笑容如这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宁馨，独孤乃高兴了起来。
毕竟，她开心了就好了。独孤一笑看着青君，二人相视而笑。午后的阳光柔柔的洒在二人身上，形成了一片暖暖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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