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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乖
李萧龙左望望,右望望,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忽然在潮热的人群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但对方也看到了他,惊讶后立刻露出了微笑。
李萧龙绕着舞池边沿,急促地走过去,霓虹球的灯光像辐射照在他身上。
“刘柳姐?”离她还有两步远,他兴高采烈地说,“你怎么在这——”
李萧龙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在刘柳背后还站着个熟悉的人。
那是吴北成,他冷冰冰地扫了李萧龙一眼,转过身。
刘柳好像知道李萧龙想问的,耐心地解释:“我今天和男朋友来玩。”
李萧龙惊讶地:“那个老曹放你进来吗?”
刘柳笑了笑:“是我哥,我哥他和璐姐交情挺好的,今天还是他带我们进来的。”
她一努嘴,李萧龙跟着看过去,刘原先站在舞池边缘,和一个女孩密切地交谈。
“对了,你怎么来了?”刘柳微笑着看他,像看一个弟弟似的,“是窦欲达吗?”
她猜测的对,李萧龙默默地点头。
“那他人呢?”刚刚问完,刘柳就自己回答了自己,“他是去做准备了是吧?”
李萧龙眨了眨眼,听不懂她说的。刘柳因为熟悉他,刚露出这幅神情就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还不知道?”
李萧龙窘迫地望了望左右,周围男女的神情和吴北成一样冷漠:“嗯。”
“那你等会儿就知道了。”刘柳笑了笑,“你可以先去观众席坐着。”
她指向舞池前方的几排椅子,那里,已经有好多人就坐了,只剩下零星几个座位。
“你想站着看也行,可以和我们一块。想喝水的话,柜台那里有免费的,你可以先拿杯来喝,然后去坐会儿。”
这一大段话,李萧龙还是没太搞明白,但他的口开始渴了。同时他发现吴北成的目光开始长久地在他和刘柳姐脸上怀疑和不友好地晃荡。
他并不喜欢吴北成,更不想招致误会。他出于自尊心朝刘柳:“那我去拿杯水,然后坐着。”
她毫不知情地说:“你去吧。”
李萧龙穿过人群,走到柜台前。这里确实有个饮水机,但没有水杯,他转了一转,在旧沙发的边角处看到一叠被塑料袋包着的纸杯。
他想拿一个,但忽然注意到站在旧沙发旁边的两个男孩,他们壮着胆子站在人群离,但和李萧龙一样,看起来,与这里格格不入。
其中一个和李萧龙双目对视,朝他小声地:“嗨!”
李萧龙被搞糊涂了,没想到一晚上能看到这么多熟人,他结巴地:“张、张巡、刘帆——?”
“嘘——”刘帆做了个口型,好像世界上所有人都在窃听他们的对话。
李萧龙还是很惊讶:“你们怎么在这儿?”
刘帆在昏暗的房间里眨眼,他看似悠闲地靠着沙发,但紧张地抓着沙发垫。
他咧着嘴:“那你怎么在这儿?”没等回答,他已经自行解答了,“我们刚刚看到你和窦欲达转进来了。”
“对,他带我来的。”李萧龙说。他发现张巡有些不对劲,站在刘帆身边,没精打采地听他们的对话,像是坐在沙发上那群醉鬼。
“张巡?”李萧龙试探地喊。
“嗯?”张巡抬起头来,他的目光是清醒的,但茫然地在环绕整个大厅。
“你们又是怎么来的?”
“等会儿给你说。”刘帆接话道,“这里——不适合讨论。”
他捂住耳朵,指指舞池。那儿在一首情歌后,快活地接上迪斯科乐曲。音乐盖过了他们的说话声。这里的世界是属于喧哗的。
“行,那你们要不要和我去观众席坐着?”李萧龙说,“正好休息一下,站着多累啊——”
李萧龙不太适应这里。
刘帆:“可以啊。”他张望一下,“窦欲达呢?”
李萧龙简短地解释:“他有事,让我等他。”
他们挤过人群,艰难地走到了观众席。眼下只有最后一排有零星的座位。
李萧龙坐下来,这才发现,在他旁边坐下的只有刘帆一个人。
“张巡呢?”他诧异地问,没想到这短暂的漂流,人也会不见。
刘帆看看左右:“不知道。”
“我去找他。”李萧龙说。
刚站起来,刘帆就为难地拉住了他,朝他摇摇头:“还是不要了。”
李萧龙茫然地:“为什么?”
“……他心情不好。”刘帆含糊地说。
李萧龙没听懂:”他怎么啦?“
刘帆叹口气:“他刚刚看到了刘柳,还有她男朋友。让他一个人待会儿吧。”
“啊?”李萧龙呆呆地坐下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哦……他怎么看到的啊——”
“你不是问我们怎么来的吗?”刘帆靠近一些,为难地挠挠头,“今天下午,我和张巡一起出来玩,结果路上碰到了刘柳,她说她哥哥今天在这儿。然后张巡就想跟着她来。刘柳姐也无所谓,说你们想来就来。我们就跟着来了。结果刚到门口,就看到隔壁班那个……”
他想不起名字,皱着眉想了一会:“吴、吴……”
李萧龙提醒他:“吴北成。”
“对对对。”刘帆重复,“我当时就觉得不对,但张巡估计以为刘柳姐哥哥呢,还打招呼。结果,刚进门,他就牵她的手,她也没放。”
李萧龙猛地想:“那张巡岂不是——”
窦欲达都让张巡那样,不要说刘柳姐的真男朋友。
“对啊。”刘帆叹口气,接话,“你看他那样就知道了。”
“啊……”李萧龙讪讪地,为他的朋友感到有些难过。
刘帆还在他耳边问:“你认识吴北成吗?刚刚我们看到你和刘柳说话来着,你好像没太惊讶。”
李萧龙想起那次不愉快的送纸条经历,含糊地:“算知道吧,但我……”
他想着怎么说,随意地看着这个对他来说十分夸张的酒厅。就在他想的时候,舞池里的音乐忽然缓缓降下去,接着舞池上方那颗天花板的霓虹球变得暗淡。依偎的男女、谈话的人们也一下感觉到了动静。
但与李萧龙不同的是,他们似乎习以为常地放开彼此,从舞池里游上来。有几个人甚至走过来,占据了李萧龙旁边最后几个观众席。
“怎么了?”张巡不知所措地说。
“……我也不知道。”李萧龙茫然地说。
在观众席面前那不起眼的舞台忽然被头顶的灯泡点亮,上面空无一人。
李萧龙抬起头,看到舞台正中央立了一个话筒杆,舞台侧面放着架子鼓之类的东西。舞台两侧是木墙。
左边的木墙忽然被缓缓推开,原来那里隐藏着一扇门。
一个人走到了话筒面前,朝所有人鞠了个躬。
“晚上好。”他对所有人说。
人群响起回应的欢:“晚上好!”
李萧龙诧异地看着他:那是刚刚他见过的昆哥,“解冻”的老板。
等待欢呼平静,昆哥露出微笑:“今晚,我讲的并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
从他背后,又走出几个人:璐姐、谢飞飞、一个穿着件大花T恤的光头男,看上去二十七八。
璐姐手里拿着把吉他,谢飞飞弯着腰,好像在找电源,她手里的东西和吉他的很像,李萧龙不知道那是什么。光头男则径直朝架子鼓走去。
“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一种诗意,尽管它可能是虚伪的。但是,你又怎么不能承认,如果在夜晚,缺少了这种诗意,那么做一个罪犯,或是一个天使,将毫无区别。”昆哥仍在说。
最后一个人,有着李萧龙熟悉的脸。
李萧龙像被电源切中。
“……他可能是在‘解冻’演唱的年龄最小的一个歌手,同样也是这里面长得最漂亮的一个男孩。我喜欢他,我也知道,女孩儿们喜欢他,我觉得,听过他唱歌的男孩儿,也一样会喜欢他。”
谢飞飞、璐姐在昆哥背后笑,观众也在笑,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适时地吹起了口哨。
窦欲达站在话筒面前,没什么表情。
“小窦,唱吧。”昆哥转过头,宣布道。
窦欲达抓住话筒:“那么,在这里,窦唯的《噢!乖》。”
像是走在街上,身边突然传来响亮汽车鸣笛,一瞬间,李萧龙的耳朵听不见任何其他。
刘帆好像转过头来对他大声说了什么,但李萧龙一个字都没记住。
他很疑惑:窦欲达为什么站在哪里?接着,他回神,但那回神是缓慢的,因为他头脑一片空白。在两三秒后,他才看到了窦欲达。
窦欲达站在舞台中央,身上寻常的白衬衫被胡乱扎起。
他以尖锐的目光面对观众席,好像在看人,又好像谁也没看。
房间里很黑,在霓虹球关闭后,灯光只够照亮台上。
一阵冰冷冷的、从未听过的歌声,潜藏着某种冒犯人的愤怒。
“爸爸,妈妈,你们可曾原谅他
原谅他总是不爱多说话
也不说有什么想法
爸爸,妈妈,谁也不能离开他
噢乖,听话,乖
……”
房间里,有谁窃窃私语:“哟,这小子唱的不错嘛……”
谁平淡地回答他:“是很不错。”
这和平常的窦欲达不太一样!
李萧龙抓紧自己的手,轻轻地抠指甲,像被抓紧了心脏。
他想转过头看看刘帆,但奇异的自尊阻止了他。他不想大惊小怪。
迪厅里一片漆黑。除了隐约的后脑勺,只能看到舞台。
窦欲达身后,璐姐打着鼓,谢飞飞漫不经心地用她手里的东西,光头男弹着吉他。最前面窦欲达握着话筒。
灯光照在窦欲达身上。他闭上眼睛,眼皮上有一层薄薄的、似乎是眼影的浅绿色,那浅绿色让他的面庞变得模糊,甚至有种半醉半醒的美丽。
李萧龙好奇地睁大眼,想看清,同时一股奇异的、隐约的酥麻窜入他的手指。他挠了挠指心,但那感觉转瞬即过,什么也没留下。
只有窦欲达的歌声继续徘徊:
“噢乖,你们应该知道
这样下去对我们谁都不好
忘掉过去一切你跟我走吧
我给你安慰
那是从前梦的一天
我们彼此相遇相见
无法摆脱梦的诱惑
可梦把我们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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