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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
周知觅在车上看见两人争吵不欢而散,犹豫再三最终没有下车,她了解程观云,程观云骨子里的高傲不会允许别人看到她的狼狈,哪怕亲密如他们,她也只会在平复之后才会一脸平静的出现。
这样的人永远保持着表面的体面,哪怕痛苦也不会在他人面前显露,这就是属于他们的骄傲。
“走吧”,程观云低头系好安全带,头也不抬道。
“不送送观澜吗”,周知觅看着蹲在那的青年,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明明看不清楚模样,却在他指间夹着的烟火明灭间仿佛看到他眼里的痛苦。
因为无法摆脱,所以只能麻痹。
“不用,他会自己走”,程观云淡淡的说着,故意不去看还蹲在那的人。
她的心里有一块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疤,在过去的三年里,她选择遗忘而不是释怀,是因为不管过去多久她都没法轻易原谅,她的信任被踩在脚下那刻起她就不会再回头,任何人劝解都不行。
她可以不加掩饰的厌恶杨域,却没法挑明了去憎恨自己的亲人,她已经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他们却还想嫌她不够大度要得更多。
人真的是欺软怕硬,自私又凉薄。
她想也许就是自己还不够狠,如果够狠了,也就没这么多烦恼了,她大可以装作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见她始终不松口,周知觅轻声叹了口气,驾着车慢慢驶入车流之中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车队里。
程观云盯着窗外,不需要她刻意去回想,那些画面清晰的出现在她脑海里抛之不去。
程观澜的劝说听来轻而易举,但凡事针不是扎在自己身上永远觉得没有那么疼,他可以说出体谅的话,甚至可以谴责她小肚鸡肠,因为亲历者不是他,如果今时今日换了身份,她是不是也可以慷他人之慨,想到这里程观云忍不住笑出来,但紧接着的是再也抑制不住的眼泪。
她最无法释怀的是程观澜居然选择说服她,而不是站在她的身边。
周知觅吓了一跳赶忙停车,程观云捂着眼睛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幅度,笑道,“怎么停了,走吧”。
周知觅心疼的望着她,劝道,“想哭就哭吧,没人看见”。
她清楚那种哽咽在喉的心酸,想哭都要克制的无力,发泄需要借口,难过的事情却是随时都会找来。
程观云捂着脸大笑了起来,她明明在笑眼泪却是滑落得更快,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大哭也不行,是从成年之后,还是参加工作之后,还是被这个畸形的人际关系羁绊住的时候,她已经记不得多少次泪水在眼眶打转,嘴角却还是得习惯性的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周知觅沉默片刻,没有多做停留,车开上大道越开越快,一度听到导航报着超速的提示,但她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一脚油门踩到了底,程观云捂着眼睛的手渐渐放了下来,一脸平静的看着从眼前飞速而过的景象。
人在压抑的太久之后,也许只有在生死之间才能真正释放出来,被职场、生活、家庭带来的密密麻麻的问题,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时候,周知觅也想过要不要结束这毫无意义的人生。
人如蝼蚁,任人践踏,她想不透人为什么可以在被无数次的打压之后站起来,甚至可以抛弃内里鲜活的灵魂只留下一具麻木的躯壳,任由它变得与周围的人一样,融入这勾心斗角且无趣的职场之中,每天重复着两点一线,看不到晨曦与晚霞,只有黑夜常伴。
可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为了活着哪怕再不愿,也会去做那些令你讨厌的事情。
而那些放纵的话,只能留在心里,无人的时候偶尔想一想,用一个无法填满的空洞幻想来安慰自己,试图从中解脱出来。
一路飙车回家程观云异常的安静,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能感觉到她期盼着解脱。
周知觅心里突然咯噔一声,担忧的望着程观云生怕她做出极端的事情来。
“观云,今晚上我陪你睡吧”。
程观云摇摇头,她只想一个人安静的呆会,平静的去洗簌,然后与她道晚安。
周知觅看着程观云关上房门一个人在空荡的客厅站了许久,她觉得自己很了解程观云,但在此刻她想不到毫无生气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成人的世界崩塌从来不是因为某一件事,而是堆积而成,何况一个本就心里病了的人。
周知觅越想越害怕,再也坐不住,她忽而想到了个人,火急火燎的发个短信过去。
好在那边正好在看手机,她还在打字,但那边已经等不及打来了电话。
“她是出什么事了吗”,电话那头有些焦急道。
“她情绪很不好,今天发生了点事,她也不愿意和我说,我想你试着找找她看有没有用吧”,周知觅靠在墙上有股无力感。
被亲密朋友拒绝交流,只能旁观静待,周知觅似乎体会到了上次程观云的心情。
生活眼见着要上正轨了,程观云这边又出事,后边的一摊子事压得她脑袋有点疼。
那边沉默了一瞬,却道,“你们的店是不是快要开业啦”。
他还记得这个,让周知觅有些意外,“怎么了”。
“上次一起吃饭的朋友,你见过的,叫蒋怀民,你生意上的事情我和他提过,晚点我让他联系你,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说就行了,做生意这块他很在行”。
周知觅哽了一下,忽而轻声笑出来,“宁维桢,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希望你以后也不会让我失望”。
一个可以做到爱屋及乌细心为人考虑,不让对方觉得有压力,周知觅想不出可以拒绝的理由。
周知觅很愿意看到程观云能借助一段不错的感情,走出生活的阴霾,为此她自己是愿意做点什么的。
“谢谢你,不会让你失望的,先这样了,她有什么事以后要麻烦你跟我说一下”,宁维桢言辞恳切。
周知觅自然答应,她太过担忧程观云反倒忽略了宁维桢那句话的深意,她甚至没有深想,为什么处在好感期的宁维桢听到程观云这样阴郁的时候,不是退避三舍,而是接纳,就像早已知晓。
宁维桢刚结束了一个会议,他本想抽空和她打个电话的,没想到她那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他大意了。
他走到无人的空地,拨通了那个他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久久无人应,宁维桢一次又一次的拨打,连续拨了几个那边终于接听了电话。
“有什么事吗”,程观云语气疏离冷淡并不想过多交流。
“程观云,还有两天我要回去了”,宁维桢边走边说,平淡的语气诉说着家常一般。
“哦”,程观云应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程观云,我想听你说说话”,宁维桢话语间有些讨好的意思。
程观云愣了一瞬,思绪渐渐的被带着转动,“没什么可说的”。
“那就说说你们的店,你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宁维桢并不在意她的拒绝,仍是不肯放弃。
程观云已经猜到他这通电话的意思,捂着发热的眼眶,吞咽下喉咙里的哽咽,好一会才道,“宁维桢,我困了,今天先这样吧”。
她正要挂断电话,宁维桢紧跟着道,“我明天要去执行一项任务,如果我平安回来,你记得答应我的事”。
那边语态轻松就如同他走时亲口问她时一般。
程观云将手机又默默的放到耳边,静默了一瞬问道,“有危险吗”。
知道她会担心,宁维桢并不隐瞒,他要的就是她的担心,“嗯”。
“那你会平安回来吗”,程观云捏着枕头有些不安的问。
“我还没亲耳听见你答应,程观云,我会平安回去见你,你会等我对吗”,宁维桢望着头顶的漫天繁星,哪怕是故意,内心也止不住一阵紧张。
程观云思绪渐渐神游,顺着宁维桢的询问,她慢慢的回想宁维桢的模样,回忆他们的相遇,一切既近又远,虚虚实实的分不清。
也不知是这一天太过反常,她整个人看着清醒又不清醒,揪着被子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小声的嗯了一声。
宁维桢笑了起来,整个人显得格外的兴奋,“程观云,我有没有说过,很高兴能遇见你”。
程观云微微扬起嘴角,又克制的收回,她淡淡的应了一声,“哦”,实则内心已经兵荒马乱。
他的出现赶走了从她心底涌出的黑暗,一切归于平静。
宁维桢笑了一声,轻声道,“程观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会是一个人”。
程观云的眼泪突然涌了上来,她的那些难过有了宣泄的口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轻声的哽咽透过手机清晰的传到了宁维桢的耳朵里,就像是在他心上扎了一针,有些疼。
她的那些痛苦他无法改变,他只想让她知道,以后会有他,未来都会变好的。
“明天我让蒋怀民去你们店里看看好吗,他擅长做生意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参考经验”。
程观云没拒绝,她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周知觅最近忙的上火,能有个人指点一下也不错,“嗯,好”。
她说话还有些鼻音,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宁维桢轻声安抚道,“早点休息,等我回来”。
程观云微微扬着嘴角,轻声应了下来。
直到挂了电话她仍是忍不住泪意,最艰难的时候她没有哭,熬过来之后,哪怕接受一点点的善意也会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历经黑暗但依然渴望阳光。
宁维桢就是那束阳光,带着意料之外的惊喜,以那样直白的方式闯进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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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期待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以她最欢喜的方式出现了,这大概就是我想说的没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