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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长剑落下的时候，毕留闭上眼睛，表情很平静。
他的心一样平静。
他知道对古非这样用毒的人来说，关于解毒这种承诺，只要做出了就一定会实现，他说等自己死了就会为云娉婷解毒，那么就绝不会毁诺。
只要云娉婷能够活下去，他死也无憾。
毕留感到喉头一痛，紧接着是一声金属相交的轻响，剑却并没有继续落下。
睁开眼，看到剑被一只长杖抵住。杖剑相交，微微发出颤动。裘梓一剑落下如何快迅，而那铁杖居然能粘住剑身，用杖之人武功显是极高，内力修为更在裘梓之上。
古非慢慢道，“裘生，你来救他，也是昆尚斌雇的么？”
裘生道，“不是昆尚斌。”说着，他直直注视古非的眼睛，“是曲凤言，他自从知道云娉婷中了蝴蝶蓝，就知道你终究会搅到里面去，他说‘师父让你不要插手’。”
古非道，“晚了，蝴蝶蓝解药将成，只要取了毕留的死血，便可解蝴蝶蓝之毒。”
裘生一愣，手下铁杖微松，裘梓长剑再动，已经刺穿了毕留喉咙。
裘生“啊”的一声，见毕留已经闭上眼睛。
古非道，“手已经插了，毒我也下了，人也死了。你要真的给钱就办事，麻烦你把这人的尸体送回凤来居给曲凤言，随便他转交给师父也好，自己埋了也好。”
说着，古非扔给裘生一锭银子，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划开毕留左手静脉，将流出来的血灌进瓶里。
起身后，见裘梓和裘生还愣愣站着，便伸手拉裘梓道，“怎么，大仇得报，高兴的傻了？”
裘梓才慢慢回过神来，回头看古非笑吟吟的脸，不知怎么，身上一分力气也没有，心里本应欢喜的，却不知为何，空落落的一片。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到，可已经杀了毕留，又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呢？
古非拍拍他，回身牵了驼马，塞了缰绳到裘梓手里，裘梓才反应过来，扶着古非上马，两人向来路行去。
绿洲边缘，古非竟看到了裘生的那辆马车，不禁咂舌，心想这人把这么个东西弄到沙漠里来，实在厉害，然而裘梓依旧满面茫然，古非也懒得再去多管闲事，只有一步步向东走去。
当夜遇到峨嵋座下大弟子的道清师太和昆仑掌门齐葛文，两人是正道入沙漠在前面探路的。齐葛文曾和裘梓以剑会友，有过一段交情，听裘梓说毕留已死，均变了脸色，得知消息后不顾再问裘梓细节，径自传了消息去，进入沙漠的几个武林门派登时后队变前队，迅速的打了个转儿回去了。
待裘梓和古非出得沙漠，留在那里的只有元清道长和苦艾大师。
苦艾大师也是昙悠子的至交好友，听说毕留已死，连宣佛号道，“阿弥陀佛，此人若死，对我正道实在助益甚大。”
元清道长听说毕留乃是被古非用药制住，不禁好奇，“裘小友交得如此好友，为何不早为我正道引介？古小友为武林除此大害，实是天下之福啊。”
古非施礼道，“古非怎敢居功，若非各位巧妙算计，将毕留单身引至沙漠，在下又哪能毒得到他。至于相助一事——在下本只为昙悠子前辈复仇，如今毕留伏诛，在下自当回家，江湖之事，与在下并无关系。”
元清一愣，刚想继续劝说，苦艾大师拉了拉他的衣角。元清转眼去看裘梓，见他目光茫然，对身边一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只呆呆的看着远方。
苦艾道，“沙漠奔波劳顿，还请休息吧，我们二人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罢，和元清并肩去了。
古非拉着裘梓回到老王的茶水摊，老王殷勤的捧了茶水食物。古非见裘梓半天没有动作，忍不住引他说话道，“这几位武林前辈走得也太快了些。”
裘梓又呆了半晌，才回过头道，“毕留若死，权门定乱，正是正道和权门争胜的时机，前辈们自然要回去主持大局。”
说罢，心里又泛起十分的疲惫，不知不觉，竟然趴在桌上睡了。
裘梓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中午。醒来时阳光耀眼，身在客栈。向窗边看去，见古非坐在桌旁，手里轻轻晃着一个透明的水晶瓶子，里面鲜红一片，竟似是血。
裘梓起身，仍觉得全身空荡荡的，似乎脱力了一般，这才觉得不对，向古非道，“阿非！”
古非对他摇摇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一会儿，古非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打开小盒，用银针从中挑出什么东西，扔到瓶中。
只见瓶子里液体顿时沸腾起来，不一会儿，红色渐消，液体变成了无色透明之状，只留了一线血红，浮在水中。
古非拿着瓶子走进，裘梓才看到那一丝血红色的线乃是一条细长的小虫，裘梓记得那条小虫刚刚从盒子里取出来时乃是无色，现在却浑身透着一股诡异的红色。古非道，“闭上眼睛。”
裘梓道，“怎么？”
古非道，“喂你吃呀。”说着自己笑了笑，“你别担心，把手伸出来。”
裘梓伸出手，并不闭眼。古非也不强求，用银针挑出那条小虫，放在裘梓掌中。裘梓只觉掌心一凉，复又一麻，那小虫竟然在皮肤上咬开一个小口，钻了进去。
而留在手上的伤口竟然没有流血，也并不疼痛，裘梓正疑惑间，忽地感觉小臂经脉微微一动，似有气流窜过。
古非按住他的肩膀，道，“别运功。”
裘梓依言静坐，只觉那一股异常的感觉从小臂慢慢汇到臂弯，原来臂弯突出的一小块并不明显，现在却慢慢鼓胀起来，长成拇指大小的一个小包。
古非笑道，“成啦。”说着取出一条极为细韧的绳子圈住那块突起，用力一勒。
裘梓本是习武之人，免不了受些外伤，些许疼痛自然也忍得了。但这一小块皮肉被勒掉时，只觉心里仿佛被一根细丝扯了一般狠狠一痛，竟然难以忍耐，闷哼一声道，“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古非道，“提醒了你，那里肌肉紧绷起来，它便跑了。”
说着将勒下来那小块血肉扔到旁边的一个小盒内紧紧扣好，再取出金创药给他包扎。
裘梓这时才觉得心里那阵抽痛平复下来，笑道，“我跟毕留打一场还没见红，反倒是在你手里挂了彩，不愧是阿非。”
古非笑了笑，又吁一口气道，“你可算精神了，你身上中的情蛊想必是用毕留自己的血喂的，主人死了，它自然就不安分起来，我只好用血蛊把毕留的血送到它那里，趁它和血蛊争血的时候将它拔出来。幸好……”古非看了看他，低声道，“幸好它发作过一次，已经用过你的精血，这才没对你产生更大的影响……”
那次“发作”，自然是让两人至今都尴尬不已的事。古非拿起小盒收到怀里，对裘梓道，“我回去歇了，等会儿去雨城给云娉婷解毒，然后咱们回家。”
不待裘梓答应，古非的背影已消失在门后。裘梓定定看着被阖上的门板，心里涌上一丝温柔，沉声道，“好，我们回家。”
古非和裘梓却都没有料到，在雨城等着他们的是怎样的出乎意料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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