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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扎
迷蒙之间,他似乎回到了七年前。
七年来他无数次地做过这个梦。
好像一样,好像又有什么不一样。
赤那看着他的眼睛,口中喃喃念着什么。他垂下眼睛,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不属于他的力量,趁着守卫们和他开玩笑,放倒了刚刚要换下岗的守卫,打开了笼子。
赤那扶着阿蛮出来,看他一眼,他顺从地迈开脚步,快步走到前头,带着赤那和阿蛮躲开士兵们的巡逻,步入冰天雪地之中。
赤那问他:“你几岁?”
“十三。”
阿蛮急促地冲赤那比了几个手势,赤那上前用手去摸阿蛮的额头。
“烫!”
赤那扶着她躲进一个小山洞,那山洞只能由一人侧身通过。
他就站在洞口,用不大的身躯为两人挡住席卷而来的寒风。
阿蛮烧得神志不清,却突然开始找东西。
赤那问:“找什么?”
阿蛮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赤那终于明白她是要吃东西。
他从口袋里拿出仅剩的一块饼,递给阿蛮。
赤那有些不敢相信:“给我们吃的?”
他漠然垂下眼睛,把饼塞到阿蛮手里,背过身去。
寒风像刀子一般刮过他的脸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雪白。
“你为什么愿意和我们一起走?”
十三岁的少年已经长得很高了,他回头,半张脸隐在黑暗里。
“因为,想要自由。”
“头一回听说富家公子想要这种东西的。”
“活在那里,我很累。”
赤那闭上眼睛:“你现在可以走了。”
赤那很早就解开了对他的束缚。
但他却说:“不。”
“你们南国人真是奇怪,不给的时候非要,给了又不要。”赤那抓了把雪塞进嘴巴里,似乎这样就可以温润干燥的喉咙,“我们是来杀你的。”
“放走我,你们会受罚吗?”
“会啊,会被打死。”
他叹息一声:“我跟你们回去。”
赤那觉得他这人有点傻。
走了很久很疲惫,赤那没多久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说什么不走,现在不还是逃跑了!”赤那愤愤说道,“亏我还那么相信你。”
他捧着野果,慢慢从洞口挤了进来:“没有。”
“之前随军时,看见他们吃过这个,放心。”
阿蛮发了高烧,最后的一块饼也被吃完了,只靠着他每日出去找野果度日。
大雪终于停了。
赤那说:“你想好了?真的要和我们回北国?翻过这座山,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突然,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赤那立刻警觉地把阿蛮护在身后。
野狼绿莹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他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回头与赤那对视一眼,再转身,野狼已经扑了上来。
野狼生生撕咬下他胳膊上的一块肉。
他却感觉不到痛一般,拿着石头,双手高举又落下。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野狼躺在地上,没了生气,不知道是谁的鲜血在雪地里晕染开来。
血腥味引来了更多的狼。
幸好,沈鹤白及时出现救下了他。
赤那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一个不注意,摔了一跤,阿蛮也重重倒在地上。
顾钦举着火把疾驰而来,一把将他拉上马背。
“挽弓!”
风声猎猎,鲜血混着眼泪从他脸上滑落。
顾钦见他犹豫不决,索性勒马,抓住他的胳膊,逼他拉开弓。
阿蛮看着他。
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他声嘶力竭地求顾钦放过赤那和阿蛮,顾钦在他耳边低声说:“他们不死,后患无穷。”
“阿泱,挽弓!”
十几年来积攒的力量一瞬间爆发,他挣脱开顾钦的桎梏,箭也在剧烈的挣扎之间射出,命中了阿蛮的胳膊。
他从马背上摔下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踉踉跄跄跑到赤那身边。
“赤那!阿蛮!”
阿蛮直直望着他。
她张口说了第一句话:“求求你。”
第二句话:“杀了我。”
他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悲愤,掩面大哭。
恍惚之间,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顾泱。”
那人叹息一声:“七年了,该走出来了。”
匕首插进阿蛮的心脏,温热的血液涌出,阿蛮的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最后归于平静。
思绪飘忽之间,他听见赤那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真相。”
“是我送给你的,最后的礼物。”
“不要再愧疚了。再见,我的朋友。”
他是七年后的他,却也是七年前的他。
十三岁与二十岁,跨越了七年。
但他仍然没有能力,仍然懦弱,仍然没办法保住自己想保护的人。
这是困扰他一辈子的梦。
顾泱蜷缩在角落,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现在才发现,有那么多人为他付出。
他喃喃自语:“我值得吗?”
“为什么呢?”
温长卿用力抓住他的手,坚定地回答他:“值得。”
“因为你是顾泱。”
沈鹤白敏锐地感觉到这粥里不对劲。
“厨子呢?”
李淼脸色不好:“刚刚在膳房里发现了尸身。”
沈鹤白望向躺在榻上的顾泱。
“你什么时候,能够平安地过一天呢。”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曲州疫病肆虐。
顾泱生了场大病,刚刚清醒一点,就忍着不适跪下接旨。
他脸色苍白无比,谢恩之后就连脚步都是虚浮的。
皇帝命他解决曲州之疫。
外祖父听说他生病的事情,送来了一大车名贵药材。
顾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沈鹤白看出他的心思,打破他的幻想:“都会变成你的药。”
顾泱:“……”
之前他从皇帝给他的赏赐里拿出了好大一部分,在城外给无处可去的难民修了住所,如今也已经花得七七八八,顾泱让人把大半车都卖了换成银子,用于改善难民的饮食居所。
沈鹤白恨铁不成钢,看着一盒一盒珍奇药材被拿走,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着。
顾泱拍拍他的肩膀。
沈鹤白冷哼一声:“这身体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我操这么多心你不听又有什么用,将来你老了疼死了别来找我。”
顾泱心想,能不能活到老还不一定呢。
流民的问题不能这么拖下去。
“曲州的大夫有没有什么对策?”
得到沈鹤白否定的回答之后,顾泱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李淼,想个办法和城内通上消息,派人把守。”
“是。”
终于和曲州太守通上消息,却得知曲州城内一日病死几百人。
顾泱眉头紧紧皱起,他提笔,开始写密报。
“公子,翟修远不见了。”李淼来报。
“去找。”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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