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他变了
周望京照常从梦中惊醒,醒来后一身冷汗,有这么黏腻,他躺在床上平复着激动的情绪,然后叹了长长的一口气,果然,还是忘不掉。
一道刺眼的光从窗帘缝隙中穿过,直直的朝自己身上劈过来,如果自己是吸血鬼,那这道光就是来自天堂的光剑,将自己一分为二。
这次的梦太长了,长的差点醒不过来。
混沌中,他感觉有个人一直在叫自己,好像是林越,可就是找不到她在哪里,他急得转圈圈,在茫茫黑夜里寻找出口,明明看得见那点星光,却总是靠近不了,捕捉不到。
周望京猛的坐起来环顾四周,他打开灯后发现,床头笨重的台灯被动过。他一把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往下跑。他记得昨晚林越来过了,那不是梦,是她真真切切的来过的。
周望京赤脚飞奔着下楼,在房子里找寻着她的踪迹,就连脚趾不小心踢在栏杆上也毫不在意。这房子可真空啊,什么都没有。
他感觉林越在和自己躲猫猫,她忙忙碌碌的身影自己怎么跑也追不上,看到的永远都是散在身后的如海藻似的头发,房子就这么大,她怎么藏的这么好,周望京越来越心急。
光线逐渐亮起来,亮的刺眼,他抬起手遮挡,视线还在不断的搜寻着,扯着嘶哑的喉咙喊着,也没有回应,这么大的房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就好像林越从来都没有来过一样。
啊……原来,那只是一个影子……
“可她明明来过的……”周望京低声呢喃着,身上上拂不尽的失落。
她悄悄地来了,又悄悄地走了,她肯定是怕了,所以逃走了。
周望京用冷漠掩盖自己的伤疤,即使是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也不愿意把那可怜的模样露出来。他重新披上厚厚的伪装往楼上走着,一步一步的踏在冰凉的台阶上,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他笑起来。
他在嘲笑,嘲笑自己的可笑,这么多年还是改不掉向别人摇尾乞怜,求别人怜爱的毛病,他在心里不断地嘲讽着:“周望京,你好贱啊!”
脚下越来越凉,眼底漫出泪水将前方的路模糊,他想逃避自己的自作多情,逃避刚刚那个下贱又可怜可笑的自己,可回去的路好远啊。
那些不忍回头看的记忆都是在那间狭小的房子里发生的,满满的全是痛苦,堆积不下的伤痛和秘密无人诉说,最后都烂在阴暗的角落。所以他长大后买的房子都是大的,没有任何遮挡,任何一个多余的遮挡都会让他感到心慌。因为遮挡,他会逃不出去,只能躲藏,而躲藏是在恐怖的等待中煎熬着理智一点点崩溃,他不会知道那个人的那张脸什么时候出现,可能是下一秒,也可能是下下一秒。
“你醒啦!”林越抱着一大包食材艰难的用肩膀顶开门,却看见周望京光着脚站在楼梯上,她有些心疼的皱着眉头责备到:“你怎么不穿鞋啊?”
周望京终于看见了她的脸,明亮的眼睛,
皱起的眉毛的,她站在门口,站在光里,而阳光就在他脚下,却没有照到他一点。
“可累死我了,这些东西太沉了!”林越快步走到桌子前,把所有东西一股脑的全堆上去,甩了甩酸胀的胳膊吐槽着,“这么大的小区竟然只有一家超市,东西还贵得要死,要不然我在这里租个门店开超市算了,帮那家超市分担一下客流怎么样?”
林越开玩笑的说着,转身走到门口去换了鞋,又拿了一双拖鞋走过来,见周望京还傻愣愣的站着没有一点儿反应,“你怎么了?还不舒服?”
看着她真真实实的走过来的时候周望京才慢慢接受这不是影子,他扶着墙慢慢走下来,眼睛盯着林越眨也不眨,生怕走快了,身边的风把她冲散了。
“白永钦昨天来过了,说你最近太忙太累了,肯定是照顾我累坏了吧,真是不好意思呢!”林越把拖鞋放在楼梯下等着他走下来,快走到的时候自然的伸出手去扶着他,“我看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就出去买了些,你先……”
还没说完,林越就被拉进他的怀抱里,隔着薄薄的衣衫感受到他微微发热的体温,两个胸膛里的心同样跳的厉害,似乎想跳进对方的身体里。
周望京握住她的手的那一刻,那种真实感一下就回来了,他也从混沌中走向真实,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拉她如怀。
就当是病人耍一下无赖,原谅自己的失礼吧。
林越的脖颈有些痒,此刻的他像自己那受了委屈的干儿子一样趴在自己颈窝找她寻求安慰。
他是成年人,也不是干儿子,在道德方面,林越应该把他推开,却猛的又想起昨天晚上他哭着求自己救救他,一下子便心软了。是啊,周望京是成年人了,可此刻的他就像是那个有再多痛苦也无人理解,无人诉说的孩子一样,找到了可以暂时停靠的落脚点。
“我是在一个普通家庭生长起来的人,规规矩矩的上学,考试,工作,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过的那些事,无法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去揣摩你到底有痛苦,更不敢妄言,也没有资格让你坚强和过去和解,但我肯定没有你那么勇敢。周望京,你真的很好。如果过去让你感到痛苦,那就别回头看了,从现在开始创造快乐的记忆。这世界这么大,这么多人,却只有一个你,你看你多珍贵啊!”
林越任由他抱着自己,她抬起手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缓缓说到,那声音好像草原日落时被映成橘红色的云朵,又好像是海边日出时迎面而来的微风。
周望京从未觉得珍贵一词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甚至觉得自己不管获得多大成就都觉得与之不配,妈妈去世之后第一个告诉自己他很珍贵的人,他不是摇尾求食的拖油瓶,也不是乞哀告怜的流浪儿。
他的胳膊慢慢收紧,低着头一句话不说,林越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悲伤,
周望京,如果脚下的土地过于贫瘠,那就抬头看看天边的晚霞,即使荒无人烟,也没有只剩下你自己。
李子琛回来是几周之后的事,小两口许久未见起初是过于缠绵了些,可时间一长,林越发现了些不对劲,他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至于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怎么最近工作这么忙啊?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林越放下碗筷,看着一桌子菜吃了没几口就匆忙换衣服出门的李子琛,有些微微抱怨。他回来都快两个月了,他工作越来越忙了,总是有很多电话,也经常吃着饭就必须得出去。
李子琛抱歉的在她额头上落了个吻后,拿起衣服匆匆出了门,留下冒着热气的菜和失去热情的林越。
虽然有些不开心,但毕竟是工作上的事,也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阻碍他的工作,所以即使再不喜欢,也只能默默接受,背后支持。
林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李子琛还没回来,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已经是半个小时前了,他还没回。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感觉有人在背后,大抵是李子琛回来了,她想要翻身面向他,可实在太困了,还是算了吧。李子琛怕扰醒她,便蹑手蹑脚的上了床,轻轻地从背后抱住她,手臂紧紧地圈住她的腰,脸埋在她的长发里疲惫倦怠。
林越觉得不舒服,昏昏沉沉的想躲开,一直在李子琛怀里挣扎。他圈不住,最后松了手。
李子琛把额头抵在她后背,情绪像是坠落谷底,眼角滑落一滴泪水。
“对不起,越越,对不起……”
清早,林越醒来的时候李子琛已经走了,摸摸旁边的被窝也不再热了。她叹了口气,心里有些难受,说不出来的别扭。昨天她听见李子琛的道歉了,但是太困了,反应不过来。他道歉大概是因为最近太忙忽略了自己的感受,其实想想也没多大事,也是自己太敏感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关系,但她知道,她和李子琛之间好像出问题了,感觉和以前一样,但又不一样,总觉得没那么亲近了。她以为是两个人分开的时间太长了,没有很好的关心他。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原因,最近和周望京走的太近乱了分寸。她拍拍自己的脑袋,“林越啊林越,你过分了!”
桌上有一瓶正用热水温着的牛奶,旁边一个便利贴。
“早饭在微波炉里,牛奶记得拿着喝。”
李子琛给她做好了早饭,瘦肉粥和炒菜。微波炉工作了三分钟,这三分钟里,她想了很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变得有距离感,连早饭都留一张便签纸,以前你都是打电话的,难道,是我奢求的太多,不知好歹了吗?
还是他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和周望京走的太近,传出了什么流言蜚语,他误会了,但不好意思明说,我该怎么办?找他聊聊吗?
最近他的工作越来越多了,早出晚归,自己好像又帮不上什么忙,也做不了贤内助,他的烦恼忧愁也不同自己讲,也无法为他排忧解难,自己这个妻子还真是不合格。
家里又催了,结婚那么久,肚子还没动静,之前是太忙了,现在是他不在家,想有个宝宝也没办法,家里明里暗里的催,这也不是一个人的事。
“晚上下班之后我去接你吧,我们去外面吃。”
林越放下手机趴在桌子上等着李子琛的回复,微波炉转完最后几秒后“叮——”的一声,结束了它的工作。她反复刷新,关闭重启,关掉无线换数据也没收到李子琛的消息。直到林越准备出门的那一刻,手机才响了一声。
“今天要加班,你自己做一些吧,不想做饭我给你点外卖。”
李子琛反复输入,反复删除,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他坐在办公室里颓废着,心事重重,他不知道该怎么和林越说。
一步错,步步错,身不由己,难以言说。
“子琛,这个企划书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让小王拿去了。”温妮走到他身边,把企划书放下,手自然的搭在他肩上。
李子琛站起身顺势躲开,把企划书放在一边走到另一边说,“我给他就行,你走吧。”
温妮坐在他的椅子上,摸摸肚子,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李子琛撒娇似的说:“最近饿的紧,也一直不舒服,总想吃点好吃的,下了班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去吃饭啊,上次露西给我推荐了一家和牛,想去尝尝……”
李子琛望向窗外,不为所动,甚至不想搭理她。温妮见他不吱声,便继续说到:“不是嘴馋,是肚子里的想吃,就陪我去吧,反正都去了那么多次了。”
温妮见还是没有回应,脸瞬间就垮了,语气带有几分威胁:“你要是不去,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说完,抬屁股要走,李子琛出言叫住。
“可以,好好谈谈。”
还差二十分钟才到下班的时间,温妮就去卫生间开始补妆了,还剩3分钟的时候才慢悠悠地回来。露西见她心情不错便开玩笑的问了一句“中彩票了还是脱单了?”温妮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抬,得意洋洋的回到:“中彩票的事儿可轮不到我,脱单嘛……不是一个人的事,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啊!”
露西递给她一个小蛋糕,温妮又给她扔回去,“少吃甜食吧,血糖高了可不好!”
六点刚过,温妮关了电脑拎起包包利索的走了,留下一群同事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她在干什么。
温妮在和牛店里等了四十多分钟才等到李子琛,他的脸色还是不好,温妮没管他,直接把菜单递给他让他点菜,李子琛没兴趣直接递给一旁的服务员说,“看着上吧。”
服务员一脸尴尬,看看他再看看温妮,见二人都没有意见便麻溜的退了出去。
“这么不耐烦,干脆别过来啊!”服务员走后,温妮瞬间拉下脸来对他说。
李子琛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确实,他有心事,很大的心事,大到坐立难安,茶饭不思。
“说吧,你想做什么?”他冷漠的问道。
温妮放下手中把玩的摆台装饰,挑起一抹不屑的笑。
“我一个身体虚弱的女人能做什么?倒是你,你怎么想的?”温妮往沙发后靠去,摸着肚子反问到。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我不承认也没用,但这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说白了就是你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设计的。我已经为你提供很多阻断措施,也做了我能够做的所有事,但你不去做,你是个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李子琛不留情面的开门见山,这件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对谁都不好。
“呦!这话就难听了。”温妮抬手捋了一下头发不急不躁的说,好像一切都有所准备,“那一晚你可不是这么无情的啊。”
“那是你设计好的!”
“你老婆会信吗?”
“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的是你!”
李子琛提高音量,温妮用更高的音量压下去,正好进来上菜的服务生刚打开门,站在门口进出不是,空气都稀薄了不少。当服务生退出去之后,气氛再次变得激烈起来,温妮开口说道。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设计,是你喝醉了把我当成了林越,口口声声说想要一个孩子。我反抗了,有用吗?你说我设计你,好!有证据吗?公司这么多人我就偏偏设计你啊,周总单身多金我怎么不去设计他啊!”温妮皱起来的眉头松开一些,漠然的看着他继续说:“李子琛,你在想什么啊,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吗?我已经怀孕了这是事实,我不能打掉,现在这样我也没法生下来,我生下来也不可能给你和林越养,她也不会同意的,拜托你搞清楚状况吧!她早晚会知道你对我做了什么的!”
李子琛陷入沉默,在德国出差的时候,他已经做到了一直刻意避嫌。可就是偏偏那天签合同之后喝了一点酒,自己就不省人事,醒过来的时候他身边就躺着□□,满身暧昧痕迹的温妮。屋子里一片凌乱,他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温妮委屈的哭着,李子琛不为所动,去问了前一天一起聚会的所有人的情况,他们都说自己喝醉了,去查了酒店监控,自己确实喝的酩酊大醉,被温妮扶进了房间后,两个人就再也没有出来。所以这段时间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自己也不确定,只是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说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原因是有人看见她往自己酒杯里加了东西,但没有其他的证据。
他就是怕出事所以让她吃了避孕药,找了别的办法降低怀孕的风险,不知道她有没有做。现在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她也不想打掉,也没办法生下来,如果再谈不拢,就真的瞒不住了。
“这孩子你不能留。”李子琛坚定地说。
“如果我非要留呢?”温妮一点儿也不怕,好像胜券在握一般。
“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我不会离婚的。”
李子琛不会离婚的,不管从什么角度,他不可能和林越分开。
“离不离婚,那是你的事,这个孩子,是我的事。”温妮笑笑,看着这满桌香气扑鼻却一口没动的菜摇了摇头,“可惜了,刚上菜的时候不吃,非得等到不新鲜了,那就没办法了。”
出来门,李子琛没有直接回家,他独自走在江边,看着周围五光十色,灯红酒绿的一切都和他无关,甚至渲染的他很低俗。
周围的欢声笑语热闹喧嚣与自己无关,他真没想到有一天事情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坦白。肯定是要跟林越说实话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从哪里开始说。他也没有勇气接受林越的反应,她一定会特别伤心。
心乱如麻,脑袋一团浆糊说的就是他,毫无头绪,毫无办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