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靠近我

　　回到家后，孟修齐对陆星临的话一直耿耿于怀，她那天提到或许以后会做个医生，那她万一也遇到那种疯子一样的病人家属怎么办呢？她是不是也会被伤害？是不是也有可能迫葬送原本美好的前途？孟修齐不敢再往下想。直到第二天，他看到孟妈蹲在花园前，松开握铲子的右手揉了揉，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要去劝阻陆星临。
　　三楼窗台旁，陆星临顶着一个凌乱的丸子头，眉头紧锁着在纸上写写画画。昨天玩了一天，原本该写的作业就被平均分到剩下几天，就意味着接下来几天每天的学习都更重。她粗略的估计了一下，晚上10点前大概可以完成当天的学习任务。
　　陆妈端了盘水果进来，伸头看了一眼陆星临面前的试卷，轻轻叹了口气：“宝儿，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休息一会儿再写。”
　　陆星临转过身抱住陆妈的腰，头埋在软乎乎的肚子上，闻了闻妈妈身上专有的味道，觉得心里一片柔软：“妈，我不累，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们高三狗不配喊累，我昨天玩了一天已经很奢侈了。”
　　陆妈：“别辱狗，狗没那么累，你看徐大爷家的大黄，吃了睡睡了吃，哪里累了。”
　　陆星临叉了一块儿苹果放进嘴里嚼吧，想到昨天聊到的梦想：“妈，你和爸想让我上哪个大学。”
　　陆妈低头看她：“这件事当然是看你自己的想法，爸爸妈妈只是能给你提供一些建议，最终的决定是要你自己做的。”
　　“那你觉得去A市怎么样？”
　　陆妈叹了口气：“其实爸爸妈妈不想让你去太远的地方上学，这一南一北的……不过妈妈刚刚也说了，会尊重你的想法。而且……年轻的时候就是要去更多的地方看一看，感受不同的生活方式，才能更早的弄明白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陆星临认真想了想妈妈的话，松开手：“妈你出去吧，我要开始肝作业了。”
　　两小时后，陆星临发了一条朋友圈：“如果你多花一点点时间去研究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你就会发现浪费了一点点时间。”
　　……
　　孟修齐也做完了一套模拟卷，孟爸发现儿子最近发生了一些变化。之前孟修齐做物理题的态度是觉得哪道题好玩做哪道，东做一题，西做一题，用孟修齐的话来说：“学物理是一种爱好，不要这么功利化地做题。”
　　现在，孟舒颜看着自己儿子拿来一套做完的奥赛题，上面有些红笔勾画的痕迹，对自己说：“这道题我不太懂，爸你给我讲讲。”
　　孟舒颜神情有些复杂。
　　孟修齐：“怎么？你也不会？”
　　孟舒颜：“我怎么可能不会！我就是……就是……儿子你……不爱物理了吗？爱得不纯粹了吗”
　　孟修齐：“马上要复赛了我不得提前准备一下吗？”
　　孟舒颜：“呵，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善变的男人。”
　　往年省赛都是9月下旬举行，今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推迟了，估计今年的决赛也会顺应推迟，这正好给他更多的准备时间。如果奥赛没有拿到好的名次，他就再努力一点，为全国高中生物理竞赛做准备。这些比赛都集中在年底，他的时间不多了。
　　孟舒颜为孟修齐的学习劲头感到惊讶，如果说之前的孟修齐对待物理的态度是出于热爱所以执着，那么现在的态度可以说势在必得，似乎就是冲着得奖的目的横冲直撞。孟舒颜对待这种转变的态度是乐观的，谁不想在同事面前轻飘飘地说一句：“哎呀，我儿子都没有参加高考，好遗憾啊，高二直接被保送了。”
　　孟修齐还是有点发愁的，一天下来他也没有想到一个好的方式去跟陆星临聊一聊职业规划的问题。他拿起手机，看到陆星临的朋友圈，笑了一下，点了个赞，想了想在下面回复：“那么物理呢？”
　　很快下面回复了：“遇到不会的就先放它一马继续看下一题，20分钟后我的物理试卷成了放马场。”
　　孟修齐私聊：“怎么不下来学物理？”
　　陆星临：“我可以吗？！！！我以为这项服务早就截止了！”
　　得到孟修齐肯定的答复后陆星临每天都会往一楼跑，在孟家人的帮助下陆星临的物理作业进展情况十分感人，她对物理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以前的陆星临对物理是畏惧的，因为物理成绩不好所以畏惧，因为畏惧所以无法用平常心来思考，结果就是思路混乱、正确率不高，最终对物理的畏惧就更加深刻了。
　　而现在，她看到物理题想到的是孟修齐，是他对物理条理清晰的分析和脉络清楚的计算，是他轻声的讲解和安慰：“星星，你不要害怕，找到题目的切入点，就会变得简单。”
　　她好像确实不害怕了，物理题好像会滋滋地冒着甜甜的气息，每次她都要沉溺在里面了，又怎么会害怕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梧桐叶子渐渐变黄，开始脱落，地上铺满了金黄的梧桐叶。“落叶不扫”是老城区长久以来形成的固定习惯，人们走在路上踩出沙沙的声音，似乎在一声一声地提醒着：“该添件衣服了。”
　　孟修齐进入省赛资格，要考试了。
　　在这个考试大省，卧虎藏龙，孟修齐知道自己不能轻敌，但也充满自信。考试当天是个周末，陆星临比他还紧张，早上一大早就起床，听着一楼院子的动静，孟修齐出门的时候，陆星临趴在窗户上冲楼下喊：“孟修齐考试加油啊！我相信你可以的！”
　　孟修齐朝着楼上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转过身上了孟爸的车。车子缓缓驶出巷子，四周也归于宁静。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陆星临用试卷麻痹自己：“做题的时候就不会乱想了，等我做完两套试卷，订正好错题，他差不多就该回来了。他这么厉害，一定会有好成绩的。”
　　孟修齐在车上闭目养神，孟舒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好像并不紧张。”
　　“尽人事听天命。”
　　孟爸笑了笑：“你倒是少年老成，行，你这样想是对的，加油儿子，考完了给你奖励。”
　　孟修齐嗤笑一声：“幼稚。”
　　这句话一下唤醒了孟爸年轻时的记忆，那时候孟修齐才三岁，声音还奶声奶气地，肖安回到家说自己完成了一个难度特别高的手术，孟舒颜抱着肖安夸奖她：“老婆好棒，老公亲亲。”肖安羞红了脸躲着，孟修齐：“你们大人好无聊。”
　　“……”
　　“……”
　　沉默了，大人小孩都沉默了。
　　送了孟修齐进考场，孟舒颜把车子停到附近的商场，在商场里逛一逛，没想到遇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对面的年轻人缓缓地朝着孟舒颜走来，表情阴郁：“我本来可以考个985的，都是因为你儿子。”
　　孟舒颜不想跟着人纠缠，便没理他，转头走开。
　　孟舒颜找了个咖啡店坐下，点了一杯咖啡，他并没有把刚刚的小插曲放心上，打算坐在这里等考试结束。两小时后，他起身去了一家店里，跟店员仔细了解了一些情况，问了下价格，付了款。
　　他买了一台天文望远镜，父爱如山，他最了解儿子的爱好。
　　肖安在家里准备大餐，打算等儿子考完试回家好好庆祝一下，她还叫了陆妈下楼，说是不太会做面食，让陆妈帮帮忙。陆星临也跟着下来了，说自己也会包饺子，人多包的快一点。
　　厨房里陆妈擀着饺子皮，陆星临一边包饺子一边跟孟妈聊天：“阿姨厨艺特别好，做的菜品都很精致，我和林念都很爱吃阿姨做的饭，每天中午都吃的很开心！”
　　肖安不好意思地笑：“我也是跟网上学的，很多也都是第一次尝试，你们能喜欢就好。看你们吃的开心，我也就开心了，我就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以后你要是去上了大学，阿姨肯定舍不得你。”
　　陆妈这时候插了一句：“她还说要去A市上大学呢，这么远，以后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一次。”
　　肖安也惊讶了：“这么远！不过确实A市好大学多一点。年轻人嘛，都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陆妈手上不停：“是啊，我们都听孩子的。”
　　肖安清洗完手里的龙虾，摘下了橡胶手套。
　　陆星临却在这时注意到了肖安手心里的伤疤：“阿姨你的手……”
　　肖安笑着：“以前不小心受的伤，早就没事了，只是看上去有点吓人，还好是在手心里面，一般人很少能看到。”
　　肖安对于伤疤的来源闭口不谈，陆星临也就没再问，她开始转移话题：“我要是像孟修齐一样物理那么好，我就什么都不愁了。”
　　陆妈也说：“是啊，这种比赛能进省赛的都是极聪明的孩子，你们家修齐真是太厉害了，有这种儿子多省心啊。”
　　“妈，我不省心吗？”陆星临撅嘴问。
　　“省心省心！”陆妈忙着回答。
　　肖安笑呵呵地：“我也羡慕你们家呢，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我们家这位，冷冰冰的，我到希望他能像普通孩子一样跟我撒娇卖萌，我在他小时候都没享受过这个福利。”
　　“他小时候都没撒过娇吗？”陆星临好奇。
　　“没有，他只会顶着一张可爱的包子脸冷漠地跟我说：妈妈，你好幼稚。”
　　“哈哈哈哈哈哈…”陆妈想到那个场景就笑了。
　　这时手机响了，肖安出去接电话，回来之后六神无主：“他们……出车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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