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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医
上过药又勤换洗,陆凌到底年轻,浅表冻伤恢复得很快,但不知怎么,他开始发起烧来,这两天额头烫得几乎能煮鸡蛋了,但是世上还没有哪一种退烧药是为三寸小人而制,高离想了又想,终究不敢再乱用药物了。
她每天白天出门,傍晚时分踏着斜阳余晖回家,路上随便买点熟食蒸个饭,和陆凌两人分食。
这天她回来时突觉口渴,打开冰箱时去取啤酒时却怔住了。几日不曾开过冰箱,她忘了里面还有陆凌的血字。
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段时间里,他曾经绝望地在黑暗中写下一句话。
两人所处的世界的文字有些微的差别,但并不是很大。高离蹲下身细细看去,发现基本能看懂。
字不大,笔画很细,小人细瘦的指尖居然流淌着笔走龙蛇的古意,不像出自未来的人之手,倒像是某个潇洒的文人公子信笔拈来。白底的箱内,灯光照得已干涸的血殷红到发黑,明晃晃的只有八个字:“于此一别,终不服输。”
高离心里像被钝击了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了上来。前尘往事一齐溯回,紧紧攥住她的心脏。她不禁跟着轻轻地跟着再度念出声来:“于此一别,终不服输……这小子,人长得矮,还挺倔强的……”
用抹布将血字擦去后,食指倒扣住罐环,“啪”地一声,带着麦香的酒味拂面。高离仰头将它全部喝完。随即,她走到了陆凌躺着的猫窝前。
“我这是水土不服吧。”烧了三天,陆凌有气无力,连抬眼都显得有点吃力。
“难道我们不是在同一个星球吗?”
“平行时空而已。我以前几乎从不生病,更不提发烧了。”陆凌自嘲,“我半辈子的病这三天里都生完了。”他嗅了嗅,“咦?怎么有股酒味儿?”
“嗯,喝了点儿啤酒。”高离道。
“啊呀,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诱发脂肪肝、促使血管老化,还加速脑部退行性病变,要是顺利的话,等再过二十年,你们就知道‘却酒令’的推行有多么必要了……”
高离不理会他的唠叨,只是将他汗湿的额发捋到一边,以食指点在额心:“烫手。”她搓了搓手,起身拉开一个矮柜的抽屉,翻了一会儿,找出了一根水银温度计来。
陆凌:“……这什么玩意儿!?”
他当然是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的。四十纪元年之前人类曾经历过一场规模遍及全球的疫病,并持续了数年才研发出针对性的特效疫苗,因为疫病的症状之一就是发烧,在那个时候,为了方便测温,水银温度计就几乎全部更新换代成了电子温度计,这种古早货现在可能只有剧组拍戏才用得到了。
高离也很少生病,虽然身形纤细,但却又隐隐带一点儿肌肉的线条,紧实而帖服。她几乎不曾发烧,也没特地去买过电子温度计。
“张嘴。”她拿着温度计站在陆凌面前。
陆凌咽了口口水,这才张大了嘴。冰冷的温度计戳进喉咙,整个口腔顿时都被塞满了,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虽然不是想这些那些的时候,但那支冰凉长直的温度计深入口腔时真的让他产生了某些不为人道的阴暗想法。
这也……插太深了吧。陆凌暗戳戳地想。
等过了几分钟,高离将它取出。温度计带出了一丝津涎。
陆凌擦了擦嘴:“……抱歉,我也不想这么淫邪,但这棒子太粗了,我的口水没处下咽。”
高离说道:“没事,可能味道令你有些不适。”
陆凌不明所以:“啊?”
高离丢了个莫测的眼神,淡淡说道:“我家只有□□体温计。”
陆凌:“……”停顿一秒,他炸毛着刚要叫骂,高离却慢条斯理地随手抽了张纸巾擦干温度计,放置在灯光下捻指细看,眉心却是皱了起来:“哟,都快四十度了。”
陆凌的两颊已经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绯红,他泄气说道:“我早说了我水土不服,现在还心头郁结难除,”
高离沉吟许久,在他的玩具小杯里倒满了水:“多喝热水,明天如果不退烧就带你去看医生。”
陆凌顿时撑起半个身子来:“看医生?你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去看医生?不然你直接把我送去展览吧,还能挣一笔,毕竟是‘全世界第一个发现超小人的人’,这名头有得你接受采访出书成名了。”
“喝了。”高离只管把小杯递到他面前。
陆凌叹一口气,接过杯子,嘟囔道:“‘多喝热水’——上下四十年,这一招还真是百用不爽,只不过以前是我用在别的姑娘身上,”他看了眼高离,“风水轮流转,现在居然是别的姑娘用在了我身上。”
然而,“多喝热水”终究是百无一用。第二天一早高离探温时发现陆凌烧得更厉害了。
“你怎么样了?”
“我快死了。”陆凌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
“去看医生。”高离下了决定,转身准备去换衣服。
“等等!”
听到他陡然抬高声音,高离回过头来。
陆凌挣着支起身子,将盖在身上的软巾一把掀开。
高离:“……你干什么?”
陆凌:“拜托你一件事。”起身时眼前又是一阵金星乱冒,他踉跄着单膝差点着地,被高离拎着后颈扶正。
“不用跪。”高离道。
陆凌深呼吸了几口稳住气息:“不是……我是真的想拜托你一件事。”
“你拜托得还少吗?”高离见他支支吾吾,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如果我不在了,请把我掌心里的芯片取出来,这里面有来自我们未来的力量。”
高离沉默片刻:“你这是交代后事?我看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陆凌讶异:“你这人也太没好奇心了,你都不问这里面蕴含着怎么样的力量吗?”
高离道:“没兴趣,我现在想的是让你赶快退烧,别死在我房里,晦气。”
十分钟后,他们已经行驶在下海宽阔的马路之上了。现在已过早高峰,车流稀落,他们沿着高速一路畅行无阻。
陆凌虽然烧得有些难受,但还是坐在副驾驶座上忐忑不安地说道:“我都说了我一定是水土不服,再忍几天就会没事的。”
“如果没有四十度的烧,你忍几天我也不管,但如果持续三天高烧不退,人就会有生命危险,再说,你就不怕自己被烧成白痴吗?”
陆凌反问:“烧成白痴?有这么夸张吗?我们那儿都崇尚物理降温了,小病不医,毕竟是药三分毒,能靠免疫力扛过去的就不主张吃药。”
高离垂眸,淡淡道:“我母亲曾对我说,如果高烧超过两天,一定要去医院好好退烧,千万不能硬扛,烧坏了脑子就得不偿失了。”
陆凌闻言,却是想起了二楼正中那空荡荡的房间墙面上摆放着的遗像。他识时务地换了个话题:“对了,为了防止被发现,我还是躲你包里,你去医院随便配点退烧药就行,回来就按照10:1的比例稀释。”
“谁说去医院的?”
陆凌愣了愣:“不去医院怎么看医生?!”
又一个小时后,高离将车子停在一处居民区的临时停车点,转过两条马路,来到街角一处橱窗明亮的门面前。
这里位于下海市繁华的八街九陌,却是闹中取静。门前一棵苍翠的悬铃木浓荫蔽日,将暑热挡去了不少。高悬的招牌上印了一猫一狗,甚是可爱,中间的红十字显眼地高高杵起。这是一家小型的宠物医院。
高离推门进去时,拴在门沿的风铃“叮咚”作响。
“欢迎光临!”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响起,同时向着门口方向看了过来。见到高离的那一瞬,女子张大了眼睛,忙绕过前台奔了过来,双手将高离的脸捧住了,左捏捏、右揉揉,不胜欢喜的样子。
高离知道她的性子,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道:“玩够了吗?”
龚咏雯嘿嘿一笑,这才轻拍了拍高离的脸:“好久不见,你怎么脸又尖了点儿,在忙什么呢?”
高离拨开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向里面的办公区域:“才半个多月不见,哪里好久了?”
龚咏雯道:“唉,你毕竟没别的朋友,我关心你嘛……”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毕竟不想去触碰她不愿触碰的,“那个啥?上次电话打到一半你就把我挂了,怎么回事,最近还好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带了点试探和担心。高离读出了里面的关心意味,便回答道:“谢谢,我很好。”
龚咏雯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用肩膀撞了撞高离:“姐们,咱谁和谁呢,看你客气的。”她为高离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除了拜托我照顾小猫以外,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亲自来我店里吧?”
高离喝着水,闻言却是正色说道:“我确实有事相求。”在龚咏雯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她道,“你这里能不能打点滴治退烧?”
龚咏雯一愣:“能啊,通常猫狗发烧的话,如果情况严重,物理降温无效,我会加点消炎针打两天的。”
“你能把握好药量?”
被质疑医术,龚咏雯不爽,“当然能,药到病除!不管你折耳还是无毛、萨摩耶还是泰迪犬,只要能说得出口的品种,我都治得了!”
“那如果不是猫狗呢?”
“兔子也行。”
高离踌躇着:“那如果也不是兔子呢?”
“香猪?”
高离还是摇头。
“鸟?鸡鸭鹅?乌龟?鱼?蛇?鼠?蜥蜴?蟑螂?”
龚咏雯一怔,兀自在心里把宠物列了一遍:“那你到底养着啥宠物发烧了得上退烧针的?哦!难不成你是私养了猴子?这可是违法的!”
高离叹口气:“不是猴子……但和猴子还长得挺像的……”
龚咏雯一脸懵:不是猴子,但和猴子还挺像?!
“那是什么?!猩猩?!狒狒?!猿人?!”
高离不知如何启口,只得说道:“其实,我今天把他带过来了……你别怕……”
“啊?”龚咏雯茫然地看看高离身前身后,她随身只带了个小小的手提包,这包才碗大一点儿,连只小猫恐怕都装不下。
龚咏雯郑重地敲了敲桌角:“大姐,如果你饲养的是小蛇蜥蜴,那我要说一句,它们可是冷血动物不会发烧,也用不着打退烧针。”
高离将手覆上包链,轻轻拍了拍:“提前收工吧。”她道,“拉上卷帘门,开个价,今天你的诊所我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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