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女尔

　　整个初中，王宥骋都固执地跟我坐同桌，我知道反抗也没什么用，顶多造成更多人受伤，反而随他去，日子平静许多。

　　他弄来一沓资料，放在我桌子上，看着我温柔地笑，“江哥，我自己整理的，根据你的基础来的，你应该能看懂。”

　　我随手翻了翻，特别详细，有的还是手写的，可惜给错人了，“行了，垫着睡觉也挺舒服，桌子太低睡得我脖子酸！”

　　王宥骋倒是不恼，抿了抿唇，“我给你捏捏吧江哥，你躺着。”

　　“不用了，看你的书吧！”我这人就是一嘴炮，过过嘴瘾，哪能真让他上手。

　　陶源不乐意看见他，放学跟郑小晴她们走了。

　　王宥骋每天跟我一起回家，把我送回去，看着我上楼再离开。

　　初中门口有小吃街，长长的推车板子上放着各种糕点零食，炸串关东煮的香味扑鼻，我回头看看他，“请你吃酸辣粉吧？”

　　王宥骋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甜笑道:“谢谢江哥！”

　　小摊上的酸辣粉都是现煮的，在锅里烫几分钟捞出来倒进纸盒里，纯正红薯粉有弹性，混着红油陈醋豆皮一起吃，特别爽。

　　我埋头端着纸碗吸溜吸溜，吃得鼻尖冒汗，豌豆脆很香，一碗粉下肚暖和多了。

　　对面的人没有动静，我抬头看他，“不会吃?”

　　“不，不是。”他筷子搅了搅上面的红辣油，以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心，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吸粉，脸被辣得通红，吃得一根不剩，嘴唇红红的，特别可怜。

　　我递给他一瓶冰雪碧，笑得不行，“不吃辣你不早说！硬逞强干嘛！”

　　冰雪碧在舌尖上冒泡，夕阳落在天边，王宥骋的侧脸绯红，路边经过的学生都要看他两眼，一脸爱慕。

　　“吃完了走吧！”我把书包扔给他，再不走就得被人盯穿了。

　　那天之后我们关系缓和了一点，或许是酸辣粉的原因，或许是他在我面前真的和以前一样。

　　不管他对别人如何，可他对我赤诚的好，我不能视而不见。

　　放学成了我俩最期待的事，有时候从小吃街转一趟，吃得饱了再回家，有时候去报刊亭买最新一期的漫画。

　　王宥骋看不懂，但是还跟着我买，我买一本他买一本，俩人换着看，虽然他很少看我的，常常是我迫不及待借他的看。

　　十一月的时候我们捡到了一只小狗，白色的小博美，可能是跑丢了，身上脏兮兮的，在家属院的花坛旁边看着我哀哀地叫，眼睛湿漉漉的。

　　王宥骋挡在我旁边，避免狗吓到我。

　　“我想养。”

　　“可你怕狗。”

　　我从书包里翻出一根没吃的香肠，蹲下来掰给它，小博美刚开始有点警惕，看我没动作，放心地叼走了。

　　吃完一根也不跑，期待地看着我。

　　王宥骋说的没错，我是怕狗，但我不怕这只。

　　或许是有缘分，每天王宥骋送我回家他都待在那，身上的毛已经看不出颜色，小区清流浪狗的时候把它赶得乱窜。

　　王宥骋给它取名叫天天，天天见面的天天。

　　挺吉利。

　　有天我带了一根肉肠，兴冲冲找它的时候，看到它身上破了，不知道被哪条狗打架咬伤，给我心疼得不行。

　　“江哥，要不放我家养吧，你放学可以去看它。”

　　“不行，我怕你家的金毛，而且我妈不让我去长乐路玩。”

　　他犹豫了一下，“那我把它送宠物托管所行吗，咱们放学去那看它?”

　　倒是一个好主意，这样我妈也不会发现。

　　但是宠物托管所不便宜，我跑到楼上拿出存钱罐整个递给他，有点不好意思，“压岁钱还剩五百多块，都给你吧，不够我们再想办法。”

　　王宥骋有点意外，眼里带了笑意，“江哥，用我的钱吧，我提出来的，你就当每天陪我看它了，”他顿了顿，“江哥，只要我有，就算你有。”

　　我拿着存钱罐塞他书包里，拉上拉链拍了拍，“不行！收着吧，我要养的。”

　　他也没多推辞，看着我上楼才挥挥手离开。

　　天天被寄养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宠物店，我俩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它一眼，皮毛洁白，胖了许多，看到我们就伸着爪子叫，特别可爱。

　　郑小晴他们倒是没有多说，关于我和王宥骋越走越近这件事，看得出来她不满，但是也没再劝我。

　　很大程度上是陶源在拦着。

　　我从小就知道，只要我想做的，陶源都会让我做。

　　跟以前一样，这次对于我和王宥骋的事，他又放下底线和规则，不让他们议论，自从我跟王宥骋一起回家之后，我们就很少一起玩了。

　　班里有人开始偷偷谈恋爱，上课被点到名字底下就发出一声低叫起哄。

　　郑小晴也不在这种事情上落后，跟隔壁班一个打篮球的男生好上了。

　　起初是任媛媛天天陪她去操场转，一下课就不见人影。

　　后来是运动会，郑小晴大庭广众之下站起来喊加油，特别显眼地让大家记住了。

　　季杨比赛结束，她又一脸娇羞地拿着水去献殷勤，眼里都是崇拜。

　　偶尔季杨下课时路过教室，郑小晴哪怕再困都能立即把头抬起来，准确捕捉到那人的背影，精神抖擞。

　　追了大半个月，天天写情书送水看球赛的，终于把男神追到手了。

　　那天郑小晴穿着礼服小裙子，蝴蝶结扎在脑后，拎着一袋进口糖挨个分。

　　任媛媛打趣她，“吃喜糖咯！咱们班又成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没白让我出力！”

　　郑小晴害羞地笑，倒也没反驳。

　　自从这俩人在一起之后，学校热闹了不少。

　　郎才女貌，倒是般配。

　　圣诞节的时候陶源说要聚餐，好久没跟唐明宇他们吃饭了，刚好叫上郑小晴男朋友，大家一起聚聚。

　　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放心季杨，怕郑小晴吃亏，男生才是最懂男生的，郑小晴是热恋上头没有思辨力。

　　吃烧烤的地方在仲阳桥河边的农家乐，院子里扯了彩色小灯，炭火翻滚冒着红色星子，院子里有两桌客人，欢声笑语。

　　陶源跟我们在西边草坪，头顶有白色艺术棚子，旁边还有一个藤制秋千，郑小晴看见眼都亮了，拉着季杨要去玩。

　　唐明宇学校开始有晚自习，我们到了之后他才来，程颐跟在后面，脸色很难看。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唐明宇拉了个椅子坐陶源旁边，看起来心情很差。

　　陶源低头跟他说了句什么，唐明宇点点头，揉了揉脸，叹了一口气。

　　氛围不太好，我只以为是他俩又吵架了，挺正常的，按着唐明宇的性子，也不会跟他真的生气，过两天就好了。

　　程颐在我左边，王宥骋在我右边。

　　今晚王宥骋倒是很安静，没有什么过激反应，拿着杯子给我倒水，师傅叫号的时候他起身去拿，端了两大盘回来。

　　季杨拉着郑小晴坐下，倒了一杯啤酒起身，脸上是得体礼貌的笑，看着郑小晴的眼神很宠溺，“谢谢你们一直对小晴的照顾，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大家可以给我做个见证，季杨和郑小晴，会永远在一起。”

　　话音落下，季杨仰头喉咙滚动喝完一杯，任媛媛发出一声低呼，“好！够意思！”

　　陶源提杯也敬了一下，我知道他放心了。

　　我们这群人里面，数陶源最早熟，整天题我们操心，他敬酒跟个老父亲似的，一直叮嘱让季杨对她好。

　　郑小晴眼眶红了，叫了我一声，“江哥，谢谢你们。”

　　我跟她碰了碰，“行了，矫情怪！”

　　谢什么呢？

　　都一起长大的，她幸福我们也幸福，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我们当然替她开心。

　　唐明宇一杯接一杯地往下喝，眼眸漆暗，盯着面前的羊肉串发呆，没了平日里的样子，特别颓丧。

　　我身子朝旁边歪了歪，“程颐，到底怎么了？你唐哥今天不太对劲，具体怎么我也说不上来，就是……”

　　话还没说完，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程颐眼睛通红，委屈巴巴地哭着。

　　我看着唐明宇，有点不悦，“你他妈怎么还没把人哄好啊？跟小程置什么气，今儿又闹什么呢！”

　　王宥骋把我拉到一边，唐明宇过来把程颐带走了，周身透着烦躁的气息把程颐带到一个黑暗的角落里。

　　我看不见表情，只能看见程颐肩膀一耸一耸，爬在唐明宇脖颈间低低地哭。

　　唐明宇手拢上他的后背，俯耳说了两句什么，程颐抬头了，背影还是很伤心，唐明宇比他高，对之下看着跟小奶猫似的。

　　季杨他们几个一边喝酒一边吃串，盘子又空了。

　　王宥骋朝炭火台走去端食物，我凑到陶源旁边八卦，“怎么回事啊？程颐跟唐明宇都不正常，说说说说！”

　　“刘愚江，这种时候你就别凑热闹，好好吃你的！”

　　“到底怎么了嘛！”

　　陶源不说话，拿着烤串往我嘴里塞。

　　程颐被唐明宇搂着回来了，眼睛还是红红的，但是没有刚才那么伤心了。

　　这次没挨着我坐，跟唐明宇坐一块了。

　　隐隐约约总感觉他们有事瞒着我，至于是什么事，反正是大事，不然唐明宇也不会装孙子去哄人。

　　王宥骋端了我喜欢的牛肉，撒上孜然递给我，一时竟然忘了八卦的事，吃得肚子没有一点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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