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

　　13

　　跟祁向远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林隽两个月前交的两篇论文也都过了稿，兼职也存下来一些钱，生活一下子顺畅了许多，让他简直都没有了危机意识。只是从前时常打电话来的母亲最近却很少联系，还有十多天就要交学费，家里却忽然没了音信，妹妹也联络不上，虽说时日不长，林隽还是不由地又有些紧张起来。

　　周六和祁向远约了去看电影，但是新上映的片目挑了一圈似乎都没什么兴趣，祁向远问他想看什么，最后挑了吕克·贝松的《第五元素》。上午祁向远去超市买些食材和啤酒，他其实不大能喝，但是两个大老爷们儿看电影总不能只喝矿泉水。中午祁向远来接他吃午饭，看见他大包小包的从楼上下来，开了车门走过去接他。“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不知道你吃不吃，就都买了一点，还买了酒，膨化食品占位置，其实没多少。”

　　“你还爱吃零食啊。”祁向远看着塑料袋子里花花绿绿的薯片。

　　“啊。”

　　祁向远随手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抿着嘴笑道，“只买了这些？”

　　林隽无辜地看着他，“这还不够吃吗？”

　　祁向远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敛起笑容，故作无事地说，“没有，够了。”

　　林隽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祁向远在问什么，“那个……那要去买吗？”

　　祁向远两眼仍然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嘴角却含着笑说，“不用。”

　　到家的时候，Roche正在窗台上自编自导地玩猫鼠大战的游戏。看到家里进来一个生人，登时就弓起背，炸了一身的毛。维持了一个半癫狂的状态好一阵子，又歪过脑袋，感觉那个带着眼镜的两脚兽好像似曾相识，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故作优雅地摆出来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走到林隽脚边蹭了蹭。

　　“Roche，好久不见。”一个月以前林隽第一次到祁向远住的小区，没能上楼，这一次居然可以登堂入室，也算是有了进展。祁向远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大到夸张，一个男人和一只猫，住在一个六七十平米的房子里。在H市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已经算难得的宽敞。祁向远客厅的装饰并不多，大概是要防着那只猫一时兴起来个室内装潢推倒重建，桌子上连个像样的花瓶也没有，电视机也没有装。

　　“你先坐。”祁向远把林隽带来的酒先放进了冰箱的冷藏室，一边整理一边回头问他，“中午在家里煮火锅行不行，最近去商场吃饭不太安全。”

　　“好！”林隽站在玄关远远地应了一声，一边给自己找着拖鞋。

　　“浅蓝色的那一双，昨天刚买给你的。”祁向远说。

　　那就是他以后可以常来的意思吗？林隽心想。

　　Roche大概认出了这是他爸给他骗回来的漂亮叔叔，很是给面子，任摸任抱，林隽刚坐在沙发上，它就跳上去小心翼翼地凑过来。等到林隽回过头和它对视，它又装模作样的别过脸去。“这假正经的嘴脸怎么和他爸一个样。”林隽忍不住腹诽。

　　祁向远看到Roche在沙发上故作冷淡又撒欢讨宠的样子觉得很是丢脸，对这种刚一见客人就翻过来肚皮给人家看的行为十分不耻，应该被严肃处理。但他处理不了猫，只能处理人，于是面色严肃道，“Lin，过来帮忙。”

　　“好嘞！”

　　来人家家里吃饭，总不能洗菜煮饭一条龙都让人家给包了。祁向远把围裙递给他，手刚一伸出去，就愣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林隽疑惑地看着他，怎么这个围裙是有什么问题？

　　他又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墙，立刻就明白了。祁向远递给他的这个是黑色，他穿这个，祁向远就只能穿墙上挂着的另一个，那可是娇嫩的粉色。

　　林隽眼疾手快地把祁向远手上那个抢过来套在身上，一边笑着问，“祁老师你家这么多围裙啊。”

　　“……”祁向远面无表情地从冰箱里拿出一包生菜，“把这个洗了。”

　　林隽笑盈盈地接过来，不打算把这个话题揭过去，“祁老师，你不戴啊，一会儿身上脏了怎么办。”

　　祁向远瞪了他一眼，但显然没什么威慑力。林隽转头就把那条粉色的围裙摘下来，笑眯眯地说，“小的给你戴上？”

　　祁向远无奈地接过来套在身上，转过身眼不见心不烦，“帮我把后面绑一下。”

　　林隽笑得更欢乐，“祁老师，蝴蝶结还是？”

　　“Lin……”祁向远有点想揍人，咬了咬牙，还是转过身好声好气地说，“不想挨揍就乖乖把菜洗了。”

　　“得嘞！”

　　这是祁向远搬来H市之后第一次带人来家里，他平常也显少自己在家里开火，冷锅冷灶地放了好长时间，厨房并不大，两个人站在里面有些拥挤，但可能也是因为拥挤才热闹。林隽说他在追他，但对祁向远而言，其实没有追或者不追这回事，不断地见面，长时间的相处，为的其实是让对方明确自己的感受，人可以因为三两句甜言蜜语或者一张美丽的面孔的就心动，但那不是两个人相爱的全部，生活里有许许多多的问题要磨合，要理解，要忍让，甚至要宽恕，他想要慢慢来，等到林隽把这些事一一想清楚。

　　但今天带着他回家的时候，祁向远的心又想是被什么暖了一下，原来和另一个人一起回家是这样的感觉，客厅的沙发可以不是空着的，屋子里可以不是只有他对着猫自说自话，繁琐的事情可以两个人一起做，狭小的空间里可以有那么多热络的玩笑。

　　“留下来吧……”他心想，如果从此之后林隽都留下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架好了锅，把鲜红的牛油放进锅里，等到开水灌进去，屋子里骤然就充满了食物的香气。Roche从来没闻到过这样的气味，兴奋地在桌边转来转去。祁向远第一次在家里煮火锅，白色的方桌上摆满了各种颜色的食材，林隽把牛肉下到锅里，低着头，同情地看了一眼被排除在外的Roche，感叹道，“这种时候我就会觉得，还是做个人好啊。”

　　祁向远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去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开好了递给林隽。

　　“你能不能喝啊。”祁向远问他。

　　“其实不太能……”林隽老实交代，“喝上三五瓶还OK，啤的可以，白的不行。”

　　“那你还是少喝点儿？”祁向远拿着瓶子和他碰了一下。

　　“你这是怕我喝多了对你做什么？”林隽笑说。

　　祁向远不屑的冷哼一声，心想去超市只知道买薯片啤酒的人能对自己做什么？但嘴上还是说，“是呢，可怕了呢。”

　　“那我今天要是喝多了怎么办？”林隽问。

　　祁向远看见火锅给林隽的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他下意识地伸手把他的眼镜摘掉，两个人四目相对，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地发出热闹的声响，祁向远用手抹去林隽鼻尖上的一点细汗，温柔地对他笑了笑，像从前许多次那样说，“那试试看。”

　　林隽紧张地忘了呼吸，手里的酒刚喝下去没半瓶，他居然就先红了脸，脑子里全是祁向远刚才恶魔蛊惑似的声音。

　　“这可不能怪我，”他心想，然后定了定神，对着祁向远忽然凑近的脸，落下了一个吻。

　　这个吻不算长，轻轻的，嘴唇贴着嘴唇，祁向远只来得及尝到一点啤酒的苦味。林隽很快就撤了回去，抬起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他，“那个……”

　　“你这算是喝多了？”祁向远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啊。”林隽睁着眼说瞎话。“那个，吃饭吧，肉都熟了。”边说着竟然真的拿起筷子往锅里探。

　　“Lin？”祁向远拦住他的手，微微挑起眉毛看着他，表情还有些难以置信。

　　“怎……怎么了？”林隽有些慌，心想这不是你让我试试的吗，怎么我试了这人又一副要揍人的表情。下一刻，他手上的筷子就啪嗒一声落在了桌子上，祁向远猛地扣住他的脑袋，一把将他扯了过去。

　　Roche被这两个人突然闹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跳上了椅子，好奇地看了好一会儿，它不太明白为什么人类要在吃饭的时候嘴唇贴着嘴唇，一副要打架的样子，锅里的热汤越来越沸，混着辣味的热气溢满了整个屋子，Roche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被狠狠地呛了一个喷嚏。

　　TBC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