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3
平静快乐的生活是真实的,艰苦严酷的训练是真实的,杀机四伏、枪炮声轰鸣的战场同样也是真实的。
齐桓和吴哲的约会在短期内没能兑现,吴哲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想出两全其美的方法解决他将要面临的相亲问题。两天后的清晨,凌厉的战备警报响彻基地上空,A大队的三个中队在最短时间内全副武装集合完毕,以最快的速度拉到了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不存在的战场。
需要调动整个A大队的实战任务并不多见,为了搜寻、歼灭分散藏匿的武器装备精良的恐怖分子,并抓捕数名目标人物,他们四天内在方圆一百多公里的边境山区按作战计划执行渗透侦察、追踪、伏击、抓捕、引导空中打击等任务。最后一处交火点的战斗结束后,全体队员到达指定地点集结,乘直升机分批返回基地,当然,有一部分人被直接送进了医院。
任务最后一天,吴哲在拆除一枚定时炸弹的时候,一个躲藏在不远处因重伤就快断气的恐怖分子按下了遥控器的引爆开关,幸亏吴哲反应快,动作灵活,听到炸弹上装置的异响立刻向右侧纵身一跃,爆炸的瞬间他从旁边的一道斜坡上滚了下去。由于离爆炸点太近,吴哲除了身上无数的炸弹破片擦伤、磕伤外带耳朵暂时不太好用之外,还出现了一些脑震荡的症状。入院后,经过脑电图、颅骨X光片、超声、CT等一系列检查,医生确定他没有严重的脑挫裂伤和颅骨血肿,初步诊断为脑组织水肿伴轻微点状出血。脑震荡是最轻的颅脑损伤,无需特殊治疗,但为了避免意外情况发生,吴哲仍要留院观察三天。
吴哲被送进病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由于头晕、恶心等症状比较明显,暂时无法进食,护士给他挂上了输液瓶。脑震荡病人需要安静地卧床休息,这个双人病房现在只住进了他一个人。病房的门隔绝了弥漫在住院部走廊上悄然有序但依旧紧张匆忙的气氛,护士体贴地关掉了天花板上刺目的白炽灯,只留下一盏壁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吴哲闭着眼躺在床上,耳中不时发出阵阵怪异的鸣响,清醒与昏沉交替着,脑子里的影像不停转换,分不出是臆想还是梦境,也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一片黑暗中,他仿佛正躺在宿舍的床上,也许下一秒窗外就会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赶出来。片刻的空白后,他好像回到了自家的卧室,熟悉的香气从门缝里飘了进来,那是妈妈在厨房准备早餐。又是一阵旋转,吴哲勾起了嘴角,是那家伙的宿舍吗?他在哪儿?睡在我身边吗?头没有任何预兆地痛了起来,脑子里又乱成一团,吴哲慢慢睁开眼睛四下打量着,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在救护直升机上,一个二中队的队员说起齐桓在今天凌晨执行突袭任务时中枪受伤,但直到现在,他再没有听到与齐桓相关的其他消息。
这次行动参战人员多,战场面积大,战斗持续时间长,而敌方都是些不顾性命的穷凶极恶之徒,在战斗中不少队员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他们这群伤兵几天里分批涌入军区总医院,各科室都忙翻了天。救命愈伤只能说是最基本的要求,把这些军区的宝贝疙瘩修复到可以活蹦乱跳地回A大队基地继续撒欢是军区首长的命令,也是全体医生护士的终极目标。在所有医护人员都竭尽全力争分夺秒地治伤救人的氛围里,自然没人有时间替他打听另一科室伤员的情况,更何况是那个现在忙到话都没空多说一句的外伤科。
吴哲慢慢地做着深呼吸,试图克服脑袋里让他不得安宁的阵阵胀痛。痛感终于渐渐减退,吴哲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满眼暗淡的白使病房更显空荡冷清,真实感也被这纯净得几近冰冷的颜色淡化、模糊了。他单手撑住身子坐了起来,竟有些疼痛,看了看病号服里缠着纱布的手臂,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很多这样的小伤。输液瓶里透明的药液剩下不多了,或许一会儿可以溜到外伤科住院部转转,说不定能找到齐桓,就算他被裹得像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也无所谓,只要能看见他,一眼就够了。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护士推门走进病房,“怎么不躺着?头痛得厉害吗?实在睡不着可以让医生给你开些镇痛剂和安眠剂。”她边说边利落地拔针收输液瓶。
吴哲试图做出个微笑的表情,但大脑似乎迟钝到无法有效地控制面部肌肉,为了不让她误以为自己的病症加重了,他放弃了尝试。“我没什么事,刚才一直躺着,想坐会儿。”他的听力没有完全恢复,但看着对方的口形就能知道她在说什么,读唇语也是特种兵的必修课。只是在说话时他要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此语气稍显怪异。
小护士咯咯地笑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天不怕地不怕,但住个院能要了你们的命!你现在就要多睡觉少想事,这样才能恢复得快。”她指了指床头的紧急呼叫按钮,“不舒服就叫我。”
这次,吴哲笑了,“放心,我没那么笨,不会死扛的。”
小护士煞有介事地说:“不笨才好,笨的话我们就不管治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声轻笑。“你单位的首长看你来啦,就在外面,如果你精神还好,我就让他们进来。”
吴哲赶紧点头。
小护士走后,政委、袁朗和三中队队长张炜出现在门口。袁朗和张炜已经卸掉了全身的武装,但还没顾得上擦掉脸上的伪装油彩,迷彩服上依然是一股硝烟和尘土的味道。政委在任务期间留守基地,铁队返回后,他立刻带人赶到医院。
为了不影响吴哲休息,简单的问候并嘱咐他安心养伤后,三个人就离开了。吴哲继续坐在床上发呆。大队领导及时的探望和关心让他觉得温暖,但他仍然无法平静下来安心睡觉,想去看看齐桓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病房里又是一下明暗交替,吴哲抬起头时,袁朗已经站在他的面前。吴哲一愣,下意识叫了声“队长”。
满脸的油彩也掩不住袁朗的笑容,“都这样了,还沉思呢!”
吴哲咧嘴,“什么沉思,是给炸懵了。”
“没傻就行。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齐桓没事。他右腿中弹,伤了大腿动脉,失血过多,好在抢救及时,现在在509睡着呢。”
吴哲静静地听完袁朗的叙述,数秒的沉默中,他用最率直的目光看着他的队长,“谢谢。”他轻声说。
袁朗很少遇到这样的情况,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不过,的确有很多话是不需要说出来的。他又笑了笑,“你休息吧,我走了。”
“队长!”袁朗出门前,吴哲叫住了他,“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袁朗站在门边想了想,“我去问问。”他拉开门出去了。
吴哲笑了。袁朗的妻子现任外伤科护士长,袁副参谋长亲自去走后门多半有戏。
一会儿功夫,袁朗推着一部轮椅回来了,“你嫂子说你可以在外面看两眼,看了马上回来,时间长了,脑颅科的护士长可饶不了咱们。”他冲着轮椅一努嘴,“上来吧。”
“队长,不用了吧!我没事!”吴哲看着领导给他指定的代步工具,一张小脸皱成包子状。
“少废话!让你下床出病房,我和你嫂子可都是担着风险的,想讨价还价就老老实实给我在这待着,哪儿也别去!”
成功镇压了吴哲的反抗后,袁朗扶着他下床坐上轮椅,心怀不满的锄头同志仍在并不小声地嘟囔,“伤员需要关怀呵护,不能想训就训,想骂就骂,精神压力过大将直接影响治疗效果并减缓康复速度。”
袁朗手扶轮椅哭笑不得。
袁朗推着吴哲刚进外伤科住院部,夏护士长就快步迎了上来。接连几日繁重的工作使她看上去稍显疲惫,但双眼依然明亮有神,所过之处,制服下摆带起一阵微风。“吴哲,你现在怎么样?”
“夏姐,我没事。”
“没事就不用留在这里了。考虑到你的病情,我和肖护士长商量了一下,决定给你破个例,你可不要以为袁朗来求情我就能开绿灯。”她说话语速很快,语气貌似严厉,但眼中有淡淡的笑意闪现。宠着护着这些伤兵正是她的职责所在。
“是,我明白。”吴哲把自己笑成了一朵盛开的鲜花。
夏护士长刚一转身吴哲就回头瞅袁朗,却看见某人正对着自己媳妇的背影笑得一脸温柔,他急忙坐正身子吐舌头,但某人已手指如刀象征性地划过他的喉咙,吴哲僵住了。他知道,如果不是顾及他的伤情,这一下绝不会如此轻描淡写。——这样也算是照顾伤员了吧!吴伤员歪脖哀怨。
夏护士长领着他们走到509病房门口,又示意袁朗把轮椅推到门前。吴哲站起来,从门上的小玻璃窗望进去,病房里没有开灯,借着小玻璃窗透进的光线,吴哲认出了躺在靠近房门的那张病床上熟睡的齐桓。昏暗朦胧的光影柔和了他刚硬的面部线条,一片洁白温暖中他睡得沉静安宁。吴哲紧盯着他的脸,目光在他的额头、双眼、鼻梁、嘴唇上徘徊往复,片刻不离。紧贴心口的地方,仿佛能够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他胸膛里跳动得强劲有力的那团火热。脑子里杂乱的喧嚣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澈的明静。
失血过多,脸色一定很吓人吧?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刺了一下,吴哲的眼中骄傲与痛惜交织,他悄悄撇了下嘴,——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
夏护士长轻轻扶着吴哲的手臂帮他坐回到轮椅上,“现在可以回去好好睡觉了吧?”她俯下身轻声询问,但其中的权威性不容置疑。
此时的吴哲乖顺如绵羊,“谢谢夏姐!”
回到病房,吴哲坐在床上望着袁朗欲言又止,袁朗开始在心里抱怨那颗炸弹为什么没把他炸晕,“少校同志,还有什么事啊?”
“队长,后天……你是不是……要去开会啊?”小吴少校心怀鬼胎,吞吞吐吐。
袁朗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是啊,难为你还记得!这样吧,明天没什么事的话就给你办出院手续,后天跟我去开会。”
“平常心平常心,虐待伤员是不人道的。”吴哲低头念叨。
袁朗凑到他面前表情莫测高深,“吴哲,我命令你现在马上躺下睡觉,把你的脑袋养好了我留着有用。要是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就彻底撒手不管了,你自己去和军区参谋长解释。”
吴哲闻言大喜过望,“是,坚决服从命令!”他立刻钻进被子里躺下,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但笑容仍清清楚楚地挂在脸上。
当初为什么没找个理由把他剩下的两分扣光!?锄头少校的杀伤力比起炸弹有过之而无不及,头痛不已的袁朗推着轮椅关灯出门。
第二天傍晚,袁朗又被政委叫到了办公室,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阵清雅醇正的茶香。
袁朗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但手刚放下就立刻没了正形,“政委,我最喜欢来你这儿了!”
政委招呼他坐在沙发上,“没点儿好处你会愿意来?”
袁朗很受伤,“您这不是把我说成势利小人了吗?您手下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干部?这不是有损您的声誉吗?”
政委手持茶壶笑容平和,“小心我太激动把这一壶热茶泼你身上!”
袁朗急忙从他手里接过茶壶,“要打要骂您随意,千万别浪费了这一壶好茶。”斟过茶,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摇头晃脑地发出感叹,“享受啊!”
“慢慢享受。”政委一指茶壶,“都是你的。”
袁朗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忙问:“政委,问题解决了?”
“如你所愿,你解脱了。”
“你是说……”袁朗的喜悦绝对发自于内心。
“如果你自己想去军区参谋长家串门,我不拦着你!”
插入书签
我的眼泪是笑容
陪你一直到天明
只要是你的梦
就是我们的梦
永远守在你的天空
——《生死线》片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