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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第十三天
“有多狗?”
“我也不能白养着他们,自食其力是最好的,不能的话,分给他们的都是边角料,搞砸了我也不心疼,逢年过节拿出来聊两句,不管以前多猖狂都被摁老实了。”他表情冷淡,对这样的事早就驾轻就熟。
谁让周遇时不舒服,他变着花样加倍奉还,保准叫那人度日如年的难受。
殷如瑟怪道:“你就没想过借机跟他们断了关系,一劳永逸?”
殷家也有贪得无厌又蠢又坏的远房亲戚,只要找到殷项这里都会得到帮助,不过一旦触及殷项的底线,以后想要再见一面都难。
殷如瑟见识过父亲的雷霆手腕,她相信周遇时也能做到。
“这些人眼界低、没脑子,除非他们违法乱纪把自己作没了,否则周家的血脉永远都是他们放肆的底牌。一旦被我亲手夺去这张牌,谁也不能保证他们转头会做出什么事。”
事实上,早几年他也那样做过,结果惹来路都走不稳的老人家以死相逼。
真有个周家的谁跑到周氏大楼往下跳,营销号在网上带带节奏,公关预算八位数起。
到最后,还成了他的不是。
现在周遇时已然摸索出自己的一套。
“其实养废物也不难,只需要给口吃的,时常敲打,有时候还能废物循环再利用。我对他们的要求不算高,学会仰我鼻息就行了。”
一开始殷如瑟还跟他共情,觉得他不容易,听到这儿,再配合他冰冷不近人情又带一点享受的表情,弄得她心里毛毛的。
殷如瑟平移一步半,和他拉开少许距离。
周遇时见她这小动作,心里怪不是滋味,“我也不是跟谁都会说这些。”
殷如瑟忙不迭点头,“咱两谁跟谁。”
她不需要仰他鼻息,他也不用把她当碍眼的废物养活,他们是平等健康的朋友关系!
殷如瑟还很仗义地说:“这几天给奶奶过生日,情况特殊,要是有人再拿什么‘无后为大’的话来奚落你,你就把我推出去做挡箭牌,反正外人也不知道我们解除婚约。”
保险起见,她向他求证:“他们不知道吧?”
串供这件事,讲求一个谨慎细腻!
临近正午,阳光变得有些晃,周遇时微眯着眼,幽幽的看着她,想说的话有很多,一时又都无从说起。
没等他回应,殷如瑟自己悟了:“他们不知道!不然周遇书就不会阴阳怪气你了。”
“……”
“快走吧,远着呢,不知道奶奶藏了什么宝贝。”
*
本家的宅子建得规矩周正。
九个大院,内套33个小院,近五百间房屋,大大小小十几座风格迥异的花园,逢单周的工作日,还会开放一部分给游客参观。
楼香寻住南园,宝贝埋在北楼。
殷如瑟十三岁那年,果园里的黄桃熟得早,一放假她就跑过去了。
时逢南城大学建校九十周年,周显是荣誉校长,还在建筑系耕耘十几年,便想着送学校一份礼物——南城大学全手工建筑模型。
老爷子查了许多资料,用手稿还原了学校最初的模样,经过选材、加工等前期准备,开始着手建模。
这是个追求精益求精的活计,费时费力,还费心。
工作区设在偏僻的北楼,防火防潮做得极好。
每天早上,周显吃完早餐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不许任何人进来,走时关门关窗关电,讲求一个:严谨!
楼香寻也是干这行的,架不住日益渐增的好奇心,趁周显回南城处理公事,悄悄摸到北楼一探究竟。
没想到散养在院子里的老猫跟在她身后一同进去,上演一出精彩绝伦的猫捉老鼠,毁了‘南城大学’的半边校门。
这可把楼香寻急死了。
木料取自一根木头,没有剩余,想补都没处补。
楼香寻深知丈夫的牛脾气,模型不是她弄坏的,她却是‘帮凶’,等老头子回来主动自首吧,又实在拉不下脸面……
左右为难之际,殷如瑟来了。
北楼后面是果园,她嗅着漂浮在空气里黄桃香甜的果香,来摘桃子。
一老一小在楼边的八角亭相遇,老的愁眉不展,小的听了前情,拍着胸口把罪名承担下来,不等周显从城里回来,主动致电过去赔礼道歉,连‘让我爸把我吊起来打一顿’的狠话都说了。
周显不可能跟小孩子计较,唉声叹息的心疼了一会儿,让她把坏掉的大门收拾起来。
事已至此,只能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楼香寻被神不知鬼不觉的摘了出去,可以愉快的吃桃子了。
既然周老头做了交代,她们索性找了个地儿,刨了坑,把坏掉的半边门放在铁盒子里,郑重的将它埋葬。
那就是‘只有我和你知道的地方’。
周遇时听到这里,发出极为不理解的声音:“你们女的就是喜欢做这些多余得莫名其妙的事。”
殷如瑟也嫌弃他:“这叫仪式感,你不懂。”
说话间来到北楼,殷如瑟在圆形的石拱门下站定,伸手指向八角亭后面的假山——
“你看,就在那儿。”
假山群整体成‘山’状,左右两端以亭子为中心,呈抱月之姿,几簇茂盛的青竹错落生长,以做修饰。
那一片的泥土上覆盖了厚厚一层腐坏的竹叶,但只消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假山旁边有几处脚印。
看着那些新鲜的痕迹,周遇时已然想象出奶奶清醒时,杵着拐杖,指挥她院里的人在这里藏宝的情景。
他又去看身旁的女孩子,发出感叹:“你是真讨老太太喜欢。”
两大家子人挖空心思给楼香寻做寿,她却别出心裁为殷如瑟准备宝藏。
殷如瑟昂起脸嘚瑟,伸手推了他一把:“赶紧的,动起来,表现好的话,分你一半。”
周遇时吊儿郎当的跟她贫:“得嘞,都听您的。”
周显把这儿当工作室的时候,专门让人在阁楼旁边的空地上修了一座小木屋来存放工具,周遇时去里面找了一把趁手的铁锹,来到假山后,照着殷如瑟指的位置——挖。
很快,铁锹触到金属盒子的表面,刨出来一看,里面又放了一只烤漆工艺的红木雕花盒子。
周遇时一眼认出,那是常年摆在老太太梳妆柜上的首饰盒,本身就是个值钱的物件。
殷如瑟不知,打开上层盒盖,惊叹地‘哇’出了声。
白糯的玉佩挂件、蓝宝石耳环,三层珍珠手链……一件比一件精致。
盒子下层是一双对称的抽屉,左屉放了两只冰种的飘花翡翠镯,水润透亮,最难得的是墨绿色的飘花竟是蝴蝶蹁跹的形状,右屉装了一条犹如星河一般的钻石项链,阳光从竹叶隙间穿过,落在项链上,折射出夺目的流光来……
殷如瑟眼直直的盯着看了半响,‘砰’地一下把小抽屉推回去,抬起头对周遇时老实道:“过于贵重。”
从小到大,她见过太多的好东西,但直觉告诉她,那些都不如此刻她被抱在怀里的这些好!
周遇时站在她面前,一手扶着铁锹,垂首将她整个儿的笼进视线里。
她蹲成一团,双手交叠,护着怀里的宝藏,连一片阳光都不允许落在上面,仿佛被照到了就会凭空消失。
像护食的小动物,从没吃过山珍海味,忽然遇到了,得着了,反而不知道要怎么下口。
他问:“你喜欢么?”
殷如瑟肯定的点点头,然后强调:“不是我喜不喜欢的……”
“喜欢就行了。”周遇时不让她把心底的顾虑说出来,“奶奶乐意给你,你只管收着。”
不就是几样珠宝首饰,更好的,她都值得。
殷如瑟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抱着首饰盒子,费力昂着脑袋,跟周遇时做对视。
他今天穿得闲适,叠领黑毛衣、米色休闲裤,脚上穿一双干净如新的系带白鞋,外套是一件潇洒的中长款风衣。
整体瞧着像年轻的大学教授,眉目俊朗,满身书香气,心中自有朗朗乾坤。
比一个月前他来医院看望穿的那身棱角线条都显锋利的西装,这一身无疑随和了许多。
遗憾的是,周遇时从来都不是表里如一的人。
他的成长经历、家族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包括如今身为当权者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不允许他活得简洁明了。
所以他必须晦暗,必须擅筹谋,甚至在一些时候,明的暗的手段更是必不可少。
他今天还能陪着自己来挖宝藏,放松身心的做一件这样幼稚的事,殷如瑟是很开心的。
可如果这都建立在她是他未婚妻的前提之上,那她就笑不出来了。
一周前的那次谈话,他还没有正面回应。
殷如瑟不是傻子,那些虚伪的逢迎,带着目的接近她的殷勤,从小到大她经历了不少,学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站在周遇时的角度,她理解他。
还有一些原本无心,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有意的误会……她多半化解不了,只能抱着遗憾错过。
她不想最后和周遇时也变成这样。
有些话得说清楚,不然她会无止境的茫然下去。
她低着头,艰难开口:“就是……”
冷色调的话音从上空飘来:“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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