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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
沈清慈那句“把它们召出来”，龙鸣很快就理解了。
随着香炉中的烟气袅袅飘散，她看到沈清慈衣袂微动，在她手心里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符纸，符纸随风猎猎作响，刚才还宁和一片的墓地顿时狂风大作，风卷动着地上的落叶与尘土，像一张大网般劈头盖脸向她们扑来。
她眼前的景象变了，在这片狂暴的风中，她努力支撑着身体，下意识地朝前方那个白衣身影望去，似乎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沈清慈回过头，冲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眼神，将符纸拍了过来......
下一秒，龙鸣的视野中闪烁出无数个细碎的光点，光点像萤火虫般打着旋儿，争先恐后朝她涌动，同时挤进她脑海中的，还有一些嘈杂不清，仿佛电流音的杂音。
她“看到”了顾之瑜。
准确地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代入了某个全新的视角，这种感受十分奇特，身体仿佛被装进一只金鱼缸，周围环境十分逼仄，在这片窄小的空间里，她将身体紧紧蜷缩着，仿佛在逃避着什么东西。
她看到自己面前摆着一个书桌，桌上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从那东西里正在不断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这个声音每出现一次，都会激起心里强烈的抵触情绪。
“求求你们，不要再说了！”
“都是假的！都删掉，把它们都删掉！”
她听到自己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随着情绪的波动，玻璃缸四周出现了无数只隐蔽的眼睛，一股强烈的被窥视感让龙鸣浑身不适，然而她不管怎么躲避，那些冷冰冰的视线都牢牢粘在她身上，挥之不去。
“哔啵”、“哔啵”、“哔啵”......
鱼缸中的世界雾气弥漫，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困住四肢，龙鸣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她拼命朝着桌面方向伸出手，想要关掉那个让她备受折磨的声音来源，然而不管她如何努力，也始终碰不到那个东西。
一股灰心丧气的感觉袭上心头，刹那间仿佛万念俱灰，她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失掉了，冰冷和黑暗侵蚀了意识，她望着越来越模糊的前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好想死。”
“醒一醒。”
就在龙鸣昏昏沉沉随着黑暗下坠时，一个凉凉的东西从她紧闭的眼睑上滑过，如同雪花融化在皮肤上，她猛地睁开眼，撞入眼帘中的是沈清慈那双清澈如水般的眼眸。
见她醒来，沈清慈眸中的光晕一闪，她收回手中的香囊，轻声问：“你还好吗？”
脑海中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失，龙鸣懵懵地点头：“我看到了！顾之瑜生前确实遭遇过某种痛苦，但似乎不是她的父母......她很努力想要删掉一个什么东西，在那里一直有种‘哔啵’的奇怪声音，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她有点懊恼，明明自己都已经看到了她的恐惧，偏偏却像隔着一层雾，云山雾嶂般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清慈倒是很平静：“这也正常，人会下意识回避自己最害怕的东西，即使是意识碎片也是如此，你看的东西是个全新的调查方向，我们先回去，再仔细查一下。”
她俯身去拿地上的香炉，却不料脚步突然一顿，龙鸣头还在晕着，见她反应不对，顾不上其他连忙跑过去：“会长姐姐.......”
那股冰冷的气息又一次触到她手心，她注意到沈清慈的脸色比起刚来时差了许多，就像那次在剧组时一样，有种微微透明的苍白感。
好像一捧晶莹剔透，却随时会融化的雪。
龙鸣心里蓦然有点紧张，她见沈清慈还想俯身，赶紧帮忙拿起地上的香炉：“你别乱动，这个沉，我帮你拿.......”
她主动帮忙将香炉和其他东西都收拾好，二人继续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
那些凛冽的风、阴森森的寒气褪去后，月光又重新浮现出朦胧的轮廓，山峦间风沉眠，树无声，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龙鸣徐徐吐出一口郁气，她猜测像刚才这样的召灵方式，对于沈清慈来说应该是种不小的消耗，她身体本来就看着比常人虚弱，所以她应该再镇定些，尽量多看些细节的。
如果能看清那个让顾之瑜所害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好了。
她就这样满怀自责地默默走着，浑然未觉前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朝她转过身来。
风吹起那件白衣的襟带，带起一缕若有似无般的香，沈清慈注视着面前亦步亦趋的女孩，微不可闻般叹了口气。
“手给我。”
没等龙鸣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了一下，扑面而来的清香仿佛杏花疏雨，在心尖荡起一阵柔软的涟漪。
润泽细腻的指尖滑过少女温热的掌心，动作很轻，却有着让人无法忽略的鲜明触感。
光线太过晦暗，沈清慈的脸略微朝她凑近了些，她嗅到属于她身上的那股檀香味像一尾灵动的鱼，在她们之间洄游，拨动着空气，浮浮沉沉的飘散。
过了片刻，沈清慈抬眸看她一眼：“好了。”
龙鸣低头看过去，在自己掌心的皮肤上，被她勾画出了一枚小小的符文，柔腻触感仍旧未散，像一支小翅膀，正缓缓地搔动着神经末梢。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沈清慈轻声道，“不必自责。”
夜风忽而吹过满园的树梢，摇晃着初生的细细枝芽，声音喧嚣。
等再次回到来时的路口，那些抑郁难消的心绪已经随着符文的作用慢慢消散，龙鸣远远就看到熟悉的灯光，以及站在车前的人影。
她们来时乘坐的轿车还停在门口，司机和保安站在路边，一边抽烟一边聊着天，而在另一侧的空地上，老成正举着那根自拍杆，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老铁们帮忙点点小红心，正宗夜访墓园直播，错过可就后悔一生啊.......”
老成正直播得投入，丝毫没有意识到她们已经返回，虽然遗憾未能陪沈会长去夜探，但在等待的间隙，他忽然意识到不能白拿设备跑一趟，索性就在墓园门口开起了直播。
也算是对直播爱得很深沉了。
龙鸣有点无力吐槽，她看着老成那口沫横飞的兴奋模样，玩心顿起，原本想要打招呼的右手悄然放下，转而朝着大门后方绕过去......
小姑娘想闹点淘气缓解下情绪，沈清慈并不打算阻止，她随手将东西放回车上，转头与好奇准备看戏的司机和保安一同，默不作声地当起了观众。
蹑手蹑脚的龙鸣就这样摸到了老成身后，而浑然未觉的北湾分会资深接待员还在渲染气氛，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当然冷啦，这里到处都是阴气，你说冷不冷？”
他哈哈大笑着，将自拍杆又举高了点，随着视野扩大，弹幕中的评论也开始暴涨，一阵阵的提示音如同炸开的水泡，“哔啵”、“哔啵”响个不停。
“哔啵”、“哔啵”.......
听到这个声音，龙鸣的脑中仿佛有一道电光划过，她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朝着声音发出的来源望去。
与此同时，老成的镜头也正好转到身后，放大的灿烂笑容背后，映出一张白森森的、年轻女孩的脸......
“啊啊啊！！！”
.......
“我的龙小姐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保安休息室里，老成一边抽烟，一边活蹦乱跳地聒噪着，“要不是我反应快，新买的手机没准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新买的手机正被龙鸣抱在手里研究，老成眼巴巴看着她的动作，既遗憾刚才的直播观看量创下新高却被迫中断，又有点期待能再跟龙鸣合作的可能性。
“你刚才出现那一下！啧！恐怖效果拉满，这叫什么......对，也算是我直播中的名场面了。”
他喋喋不休地还想继续安利，目光瞥见沈清慈走进房间，赶紧咽下后面半句话，假装也在跟着研究线索，表情摆出深沉似海状。
沈清慈看向龙鸣：“确定是这个声音吗？”
龙鸣转头，视线亮晶晶望着她的脸，乖巧点头。
她在召灵中通过顾之瑜意识碎片听到的声音，竟然跟老成直播间的提示音一模一样，这个意外的发现让事情的发展方向再度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老成虽然惦记着自己的直播大业，但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在听明白事情原委后，他爽快地主动请缨。
“如果按照龙小姐的说法，这顾之瑜以前要么常看直播，或者干脆就干过直播！这个气泡音效是‘游鱼”平台专属的，咱们北湾有不少网红主播，都是从游鱼平台出名的。”
他心知这是个难得的表现机会，立刻表示自己可以去帮忙联系直播公会的熟人，查一查顾之瑜跟游鱼平台间有什么联系，作为北湾直播公会的荣誉副会长，老成自认这是十拿九稳的活计，势必要立刻找出真相。
直播这个领域他是行家，沈清慈当即点头道：“交给你了。”
有了这条线索，第二天中午，老成就带着一个满身logo、看起来潮流感十分的年轻男人一道，匆匆来到沈清慈她们下榻的酒店。
“会长，龙小姐，这位是我们北湾直播公会的副会长涛子！”他将年轻人介绍给两位女士，“咱们北湾大小直播平台、网红主播八卦他都门清，人称直播百晓生。”
一口气将专家介绍完，他喘了口气，又满脸严肃地说道：“通过涛子帮忙，我们找到了一些线索。你猜怎么着？顾之瑜她生前还真就在游鱼当过主播，不仅如此，她跟这平台之间的渊源...那可真是大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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