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野狗

　　薄薄的衣服底下是很明显的不属于皮肤的触感，直觉告诉黎岁这是绷带。她小声问江赐：“他为什么这么做？”

　　“跟自己无关的事少管。”

　　一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哦。”
　　“那你现在算不算是在打自己的脸？”

　　黎岁跟个好奇宝宝一样盯着正在帮她系安全带的某人。江赐闻言抬眸，冷飕飕地回了她一句：“我双标，不行吗？”

　　“当然行。”
　　“别说双标，你就是三标四标也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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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嗒一声，安全带扣上。算是江赐对黎岁笑眯眯内涵他的回应。

　　至于江振兴为什么动手，黎岁没再追问。这是人家的隐秘，显然她和江赐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交流这些。

　　而伤势如何，有没有好好上药啊这种话，黎岁也没说。刚刚某人才让她少管跟自己无关的事，这会儿她要是关心两句，又得被怼。

　　一路无话到派出所拿到道歉信后，又坐车回学校。

　　在车上，黎岁把信看了。一千字的内容其实就是用那么两三句话翻来覆去写的，跟把对不起三个字写999次有异曲同工之妙。

　　余桑还在信里留了微信号，让黎岁务必要添加她为好友。

　　黎岁这边刚发送好友申请，那边就通过了。

　　【Sang：今天实在是对不起，如果学校里有人拿我编的瞎话到处传，请务必通知我，我会在第一时间赶来解释清楚。】
　　【Sang：[严肃][严肃][严肃]】
　　【Sang：这是我的电话182 xxx xxxxx，有事联系。】

　　黎岁存好号码，回了一个收到的表情包。

　　再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到学校，黎岁伸手去拿旁边的书包准备下车。然而什么也没摸到。

　　一转头才发现书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江赐怀里，难怪座位一点也不挤。

　　“给我吧。”

　　黎岁要回自己的书包，把手机和信放好。看见年师傅的优惠券，她突然馋了。转头问江赐：“你饿不饿？”

　　江赐出门前吃了庄红玉跟着短视频学做的葱油拌面。葱油很香，面条煮得也合适，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多。他那盆面起码得有一斤。

　　怕是一整晚都不会饿。

　　“你饿不饿嘛？”

　　见江赐不回答，黎岁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马上就要经过年师傅门店，他要是也饿，她就让司机师傅停一下。

　　其实她完全可以自行决定，但要是两个人都饿，她会更开心。这样就能买更多甜品。

　　黎岁充满期待的星星眼眨也不眨地看着江赐。在得到他的一声饿之后，她立马欢喜地撇过头，拜托师傅在前面的甜品店停一下。

　　说完，黎岁又回头看江赐，“待会儿我请客！”

　　白皙莹润的小脸上满是笑意，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他一个人。江赐突然很庆幸刚才那一瞬间自己饿了。

　　进到店里，黎岁没急着去拿自己想吃的，而是先给江赐推荐。

　　“这个虎皮芋泥卷……”

　　“这个提子酥……”

　　“这个芝士流心蛋挞……”

　　江赐对甜品不感兴趣。在店里走了快一圈，他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见江赐迟迟没有做出选择，黎岁才意识到，“你是不是不喜欢甜品？”

　　“没有。”

　　江赐答得很快。为了不显得自己欲盖弥彰，说完他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听说这家店的马蹄爆爆珠泡芙很好吃，我在看还有没有。”

　　黎岁刚才黯淡下去的眼睛登时被点亮，“这是我的压轴推荐！”

　　因为她很喜欢这款甜品，所以放到了最后推荐。马上就要说到它了来着。

　　“怪我，应该先问你有没有想吃的。”

　　黎岁为自己的疏忽感到抱歉，她转头就去找店员。得知马蹄爆爆珠泡芙只剩最后一份，她赶紧付款买下。

　　随后转手递给江赐，“你快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黎岁很期待江赐的评价，结果江赐只是看了一眼，然后问她：“腰不痛了？”

　　“啊？”
　　黎岁愣住。
　　怎么突然问这个？

　　正当她纳闷的时候，腰间突然一阵钝痛，一转眼的时间就被痛到直不起上半身。黎岁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急吼吼地去找店员，完全忘了腰还伤着。

　　现在连呼吸都像是有针在扎一样。

　　店员见状，连忙给黎岁搬了把椅子。

　　黎岁趴在椅子上，颤巍巍地说了声谢谢。一转头，一个胖胖的泡芙出现在她视线里。

　　“吃了它就不痛了。”

　　人在难受的时候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减轻很多痛苦。江赐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这样，反正庄红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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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泡芙又不是灵丹妙药，江赐这是拿她当三岁小孩儿哄呢？

　　还有，泡芙是特意买给他的。

　　黎岁把脸别开，“我痛一会儿就不痛了，你赶紧吃吧。”

　　“一人一半，不吃我扔垃圾桶。”
　　“我数三秒。”
　　“三、”

　　江赐没给黎岁拒绝的机会，直接开始倒数。

　　黎岁知道他真会扔垃圾桶，二话不说把剩下半个泡芙塞进嘴里。

　　吃到最爱的甜品，黎岁苦滋滋的心瞬间变得愉悦。她的后背像是长了一对透明翅膀，在欢快地扇来扇去。

　　从江赐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女生上扬的嘴角。开心是会传染的，她笑，他也跟着笑。

　　缓了十多分钟，黎岁终于能站起来了。不过她走两步就得扶一下江赐的手借点力。

　　“上来。”

　　大概是实在看不下去她慢吞吞的样子，江赐蹲在店门口的台阶下要背她。

　　“现在是下班高峰期，不好打车。照你的速度，怕是一节课的时间都到不了学校。”

　　“而你已经耽误了我两个小时的睡觉时间。”

　　学校规定高三学生周日下午四点之前就得返校。四点是底线，他们已经迟到了整整两个小时。

　　不过黎岁已经跟老师请过假了，不然她也不会慢悠悠地去逛年师傅。

　　现在江赐这么一说，黎岁才意识到她只考虑了自己。

　　“抱歉。”

　　不敢再多耽搁，黎岁趴在江赐后背，搂住他的脖子。

　　背上的人很轻，江赐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他收拢胳膊，平稳地迈开两条腿。

　　两个人挨得很近，在夏天傍晚闷热的空气里，他们听着彼此的呼吸与心跳，感受到了不属于这个夏天的燥热。

　　谁也没说话，就这样沉默地回了学校。

　　到教室门口，黎岁下来站稳。她搭着江赐的手，步伐缓慢地回到座位。

　　下午发生在校门口的事，大家都有所耳闻，也都知道同学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可当他们亲眼看见江赐照顾黎岁，再一想到江赐平时的所作所为，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同学们的眼里没有八卦，只有对黎岁的担心。

　　一个总是独来独往的疯子突然对一个人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露露担心好友受到伤害，连忙写了小纸条关心。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如果有，千万不要害怕，大胆说出来，你的身后有一整个班！】

　　黎岁瞥了眼已经趴下睡觉的江赐，提笔在纸上写下三行字。

　　【没有。】
　　【他人很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里面有误会。】

　　收到回复的刘露露眼神复杂。
　　她严重怀疑黎岁被江赐洗脑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黎岁也知道仅凭两三句话不可能扭转别人对江赐的印象，于是等下了课，她就拉着刘露露到厕所隔间，把她知道的都说了。

　　刘露露就像是听了一道很难的数学题，眉心皱出了深深的川字。

　　“你的意思是江赐才是受害者？”
　　“我们所知道的都是江赐他爸故意营造的假象？”
　　“就因为江振兴脸上没那道疤？你又从江赐嘴里套出了他爸虐猫的事？”
　　“岁岁，你不觉得很荒唐吗？当父亲的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儿子？”

　　黎岁也很好奇江振兴为什么对江赐这么残忍。

　　“等我知道了原因，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刘露露摇摇头，“这个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离江赐远点。”

　　江振兴对江赐如何，大家有目共睹。眼见为实，而不是靠说辞来判断一个人。

　　现在刘露露可以确定，好友就是被洗脑了。否则说不出这些离大谱的话。

　　“露露，你相信我。”

　　黎岁了解到的太有限，除了恳求对方相信她，似乎也没别的可说了。

　　刘露露满眼心疼，“岁岁，我去帮你请个假，你先回家好好休息好不好？”

　　“露露，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放了学跟我去粥铺，去看江振兴那张脸。”

　　黎岁急得满头大汗。刘露露抬手摁在她的肩上，“跟着我深呼吸，吸——呼——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就多做几次让自己冷静下来。”

　　黎岁苦笑。
　　是她太天真了。

　　她窥见的事实不过是冰山一角，江振兴的好爸爸形象却是经营了十多年。

　　蜉蝣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这一刻，黎岁好像明白了江赐为什么总是睡觉，不与人来往。

　　她没有再和刘露露说江赐的事，而是学着刘露露刚才教她的样子深呼吸，“确实有用，我感觉自己慢慢平静下来了。”

　　刘露露松了口气，“平静下来就好。”

　　黎岁勉强扬起嘴角，“刚才都是我的胡言乱语，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刘露露点点头，“岁岁你明白就好，以后可得离江赐远点，别再被他洗脑了。”

　　“好。”

　　外面突然一阵嘈杂——

　　“快快快！一班那边打起来了！”
　　“江赐他爸来送伞，被江赐打掉了一颗牙！”
　　“卧槽！他怎么又发疯了！”

　　嘭——

　　黎岁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隔间门，一个箭步朝着外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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