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曰淡定

　　吴家也是大宅门，庭院深深，然而这在管彤眼里，也就与明罗黄家家宅差不多。

　　三个人被人引入正厅入座，管彤站在黄宜之的后面，这一等就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裘三和黄宜之无聊地说说话，四周看看，知道那位吴大老爷是在摆谱，给他们个下马威。过了一会儿，吴大老爷姗姗来迟。

　　管彤从神游中抬起头来看。吴老爷穿地很是锦绣，一脸中年男子的沧桑肥肉，作风很气派，显然不将黄宜之和裘沙宝这两个后生看在眼里。管彤歪着头又看看相对而坐的黄宜之和裘沙宝，两个人脸色不卑不亢，对面的裘沙宝心里窝着火却是不难看出。毕竟，在明罗和晖城，甚至与之毗邻的几座城市里，这两个人都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往往遇到巴结的多，敢给他们看脸色的可是少之又少。转眼再看吴老爷，毕竟是将要接待皇帝的人，虽然结果会如何不得而知，但好歹也体现出了他们吴家的地位不一般。然而这一步要怎么走，才能让吴家运命昌盛，那可要看吴老爷今日一战了。

　　管彤心中也有些期待，在黄宜之斜后方抖擞了一下，打算看看他们如何运作。黄宜之的侧脸并不如他的正面看上去那么温和。沉着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还有那薄薄的嘴唇，分明都带着些棱角。黄宜之好似察觉到管彤的注视，仿佛不经意似地扫了管彤一眼，甚至还牵着嘴角微微一笑，顺势与裘三一起站起来拜见吴老爷。

　　吴老爷在管事的陪同下，悠然落座。坐定，喝了一口茶，才请两个人坐下。

　　吴老爷扫视了二人一眼，眼光并未在管彤身上停留。裘沙宝再次起身介绍说道：“吴老爷，晚辈晖城裘沙宝，这位是义弟，明罗黄家的黄宜之。吴家家大业大，我们两个人都很是敬仰。今日得以来吴老爷府上拜谒，那实在是三生有幸，不虚此行。我们带来一些礼品，当然可能不入吴老爷的眼，但也聊表晚生的一片心意。”

　　平日里没个正行的裘沙宝裘三，此时神色正经地说出如此恭维之词，实在是让管彤没法接受，花了好大力气才憋住没笑出来。

　　此时，裘沙宝又说道：“阿叶，小彤。”

　　于是门外待命的阿叶双手捧着一个盘子，盘子上装了什么东西不得而知，上面被红色丝绒布盖住了。管彤上前来与阿叶汇合，侧着身子让托盘能整个呈现在吴老爷面前。稍稍俯身去揭开布的时候忍不住对着对面站着的裘三一笑，裘沙宝被气个半死。心中咬牙切齿想这个小丫头实在是有恃无恐，赶嘲笑到大爷我头上了！

　　管彤慢慢揭开丝绒布，开始为吴老爷介绍道：“这是裘公子与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这尊五色碧玺石，来自天外，未经雕琢浑然天成，能为老爷您带来大富大贵，辟邪消灾。”管彤说罢看了看吴老爷，只见他惊讶地嘴巴微张，眼睛瞪地老大，旁边的管事更是早已呆若木鸡状。

　　管彤调整好情绪，又缓缓说道：“这是沉香佛雕一小尊。听闻大夫人礼佛爱人，想来一定喜欢。”管彤又指着盘子上各色玉石黄金雕琢而成的小物件，说道：“这些是给府中女眷的。”吴老爷此生遗憾，没生个儿子。

　　管彤说完，将盘子接过，真是沉甸甸的啊，递给了上前来接的管事手里。至此，那吴老爷的脸色和善了许多，毕竟光那块破石头，恐怕就能抵他们卖私盐得的几年的利润。

　　吴老爷笑着拍拍说，终于开了金口，对两人说道：“这……初次见面，两位怎就带了如此贵重的礼物？”

　　裘沙宝应和道：“薄礼薄礼，吴老爷喜欢，就好。”

　　吴老爷精明的小眼睛闪了闪，笑道：“那不知二位前来，这……嘿嘿，究竟是……”

　　黄宜之淡淡接口道：“吴老爷不知有没有兴趣，与我们共同做生意。”

　　吴老爷笑地更甚，向后舒服地靠了一靠，说道：“我吴家在这个围海，也只是坐坐小本买卖。你们看，我也只不过守着些田地，靠老天爷帮忙，图个好收成，卖卖大米。”

　　黄宜之笑地很是无害，“那倒正好，我们两家也都是做小生意的。裘家只是养点蚕，吐吐丝，卖点布。至于我们黄家，新近发的家，底子薄，也只是开了几家酒楼而已。”

　　吴老爷尴尬地笑笑，坐正说道：“那黄公子有何指教？”

　　黄宜之谦逊地拱了拱手道：“指教，小生不敢当。刚才也多有唐突，今日与义兄前来，实则是想向吴老爷讨教讨教经验，谦虚学习的。”

　　裘沙宝阴测测地笑笑，歪头看着吴老爷。吴老爷本想摆摆门面，谁想到黄宜之竟然“知难而退”，不谈生意了。当下就有些急。正在不上不下有点难堪之时，一道亮丽的女生似是从远处传来，伴有妇人责骂制止的声音，可人就这么冲了进来。

　　原来，是吴家的一位小姐。这个女孩子长地也是水灵灵的，骨骼纤细小巧，却是很精神活泼的模样。她冲进正厅不管不顾地说道：“爹爹，我说了！我！不！嫁！”

　　管彤冷冷地看着这个一脸愤慨的女孩子，年岁和她差不多，长得可比她好看多了。本就大大的眼睛此时瞪着她的爹爹，俏脸涨得红红的，几缕额发飘逸，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

　　吴老爷好似松了口气，却又绷着脸说：“胡闹！没看到爹爹正在会客！”

　　“会客会客！哪有这么多客可会！爹爹，你若真的铁了心要我嫁给皇帝老子，那皇帝老子是今天您会的客，我也照吵不误！”

　　吴老爷一拍桌子站起来道：“反了你！艾娘呢！给我把这对母女锁拆房去！”

　　事情眼看一发不可收拾，那个叫艾娘的小妾竟然还来插一脚，她急匆匆地赶来拉着那位小姐说道：“雨柔，娘花了多少心思才让爹爹给你这么个光宗耀祖的机会，你怎么……”说着便嘤嘤哭了起来。

　　吴雨柔甩开她娘，一脸无奈与郁愤。一边看好戏的三人中，终于有一人按耐不住，可管彤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黄宜之。

　　黄宜之站起来走到吴雨柔旁边，俯视了她一眼，又对着吴老爷平静地说道：“父母之心，吴小姐总有一天会领悟的，吴老爷何必大动肝火。我看天色也暗了……”

　　一旁管事立刻接话道：“是啊，老爷，开饭的时间都到了呢！”

　　管彤望着外面明明不暗的天色，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裘沙宝在旁边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道：“其实这位小姐说错了，万岁爷比我们两个大不了多少，若说俊俏，嘿嘿，那倒的确不如我义弟。”说着还瞟了管彤一眼，管彤心中一紧。

　　果然，吴老爷忙不迭地接话道：“我这女儿我可宝贝了，哪舍得送到北方天寒地冻去的啊。还是我江南好。”

　　黄宜之不接话，瞅着吴雨柔微微一笑。吴雨柔脸蛋绯红，把头扭向一边倒是不哭不闹了。裘沙宝火上浇油道：“那今日算是送的见面礼，改日送聘礼啊！”

　　吴老爷拍手道：“好说！好说！”然后领着众人去吃饭。

　　艾娘也似没哭过似的，拉着吴雨柔就走，好像又想耳提面命些什么。吴雨柔不情不愿地跟着，临走瞄了眼长身玉立的黄宜之，耳根都瞬间红了。

　　裘沙宝嬉皮笑脸地搂着黄宜之的肩道：“算你狠哈。刚解决掉一个，立马另外一个送上门。”

　　黄宜之拍掉他的手，皱了皱眉头，没看立在后面的管彤一眼，拉开步子就跟上了。裘沙宝讨了个没趣，于是就想来刺激刺激管彤。两人虽然不熟，不过一路上来倒是对着管彤叽叽咕咕说了许多，虽然管彤没怎么理他，但他愣是把人家当朋友了。他对着管彤邪恶地一笑，说道：“你不赶紧回心转意？叫一声哥哥，哥哥我就帮你一把，把那个什么吴雨柔给勾过来～”

　　管彤低着头，抬头无视他的存在，跟了出去。裘沙宝心中直叹：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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