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簿

　　“听说，你想通过告示寻找自己的亲人。你可是记起了什么？”李泽宁转而问道。

　　阿南摇了摇头，答道：“这法子是救我的老伯告诉我的，我以为出来看看或许就能想起些什么，可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到很陌生，就好像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施粥处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打断了阿南，李泽宁忙走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走到后，见施粥的地方有十几个人盘坐在地，纷纷一边大声说要揭发什么，一边举着手展示着什么。

　　“发生何事？”李泽宁问道。

　　兵头在衙门时，与李泽宁打过照面，当下认出了他。这时慌忙解释道：“太子，这群人每日都会到不同的施粥点闹事，一会说粥里有糠，一会说粥里有虫...但我们都检查过了，确实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就是故意撒泼想讹点粮食走。”

　　一听来人是太子，这群人的声音变得更高了，只是话题发生了变化。有的说自己家十亩地庄稼都被淹死了，有的说房子被水冲走没有住的地方，有的说家里老人染了病吃不起药，还有的说自己家里失了窃但衙门不管...

　　这些五花八门的问题，李泽宁都一一耐心解释，并当众承诺会在两日内解决或答复问题。另外，为了打破关于粥的谣言，李泽宁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当着众人的面喝了下去。他随后说道：“从今日起，你们吃什么我便吃什么，灾情一日不减我一日不变。”

　　尽管大灾发生后，许多人生活变得困苦，但太子亲自表态还是增加了他们对未来的信心。这下，他们又重新好好排起队来。

　　见李泽宁从人群中出来，阿南走上前，说道：“我听衙门的人说过，是太子将我带来的。所以，那日救我的人是你。你想做什么？我想帮你。”

　　李泽宁摇了摇头，忽然手捂在胸口处，面露痛苦...阿南忙把他扶到拐角处无人处，给他输送灵力，压制他突然发作的病情。

　　“看来你的身体还是老样子。”阿南说道。

　　“这几日，我都忙着调查河堤被毁一事，以为只要保住粮食，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化解难题。眼下，河堤一案毫无线索，许多百姓的基本生活问题也未解决...我难辞其咎。”李泽宁说道。心中忧虑加上身体病痛，让此刻的李泽宁显得格外失落。

　　阿南还在继续给他输着灵力，本来感到体力有些不支，但还是忍不住安慰他道：“虽然很多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无论是那日面对来历不明的我，还是对今天的这些百姓，你的态度始终如一。你是一个愿意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的人，我相信你能做到。”

　　过了一会，见他身体好转了不少，阿南停下来，说道：“眼下，你首先应当做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我现在送你回府，请他们帮忙找大夫。”

　　李泽宁摆了摆手，说道：“一旦被他们知道了，那在我病好前，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他们也不会让我插手。这是父王交代的，所以连我也无法命令他们。眼下，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我需要你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可你的身体...”阿南想了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答应你不告诉其他人，但我也不能就这样视而不见。”说罢，阿南在心中默念起咒语，接着右手在李泽宁面前挥了一挥，“我的易容术能持续三个时辰，所以暂时不会有人认出你了。现在，我带你去找大夫。”

　　“当真不会被认出？”李泽宁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南，见她肯定地点头，于是自己回到街道上。见刚刚认出他的那些人，如今看他时神情冷淡，这才彻底相信了阿南的话。

　　李泽宁有些兴奋，对着阿南，忙问道：“你还会些什么？”阿南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现在她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临时想起一些法术的用法。

　　“三个时辰，足够了。”李泽宁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不想浪费这次机会，想借着这幅伪装，继续调查河堤一案。阿南为他易容，是想既帮他守住秘密，又不耽误他的病情，没想到他却想借机做旁的事情。

　　阿南走到前面，拦住正在找人问路的李泽宁，说道：“你先随我去看大夫，之后你想做什么，我保证不会拦你。”见她一脸严肃，李泽宁不由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

　　阿南找到一家有模有样的医馆，医馆里来看病的人很多，进来时人已经快排到店门口了。李泽宁在附近向其他人打听人少的医馆，回答的人都摇了摇头，说现在医馆的情况都差不多，因为水灾不少人受了伤生了病，所以这几日来看病的人一直很多。

　　李泽宁之后又继续和其他人聊了不少，他了解到因为大夫稀缺加上药材紧张，现在平均看病的费用大约涨到了水灾前的三倍，许多人已经看不起病了，实在扛不住了才过来开一点药。

　　李泽宁愁眉不展，直到大夫开口问他，他才察觉到轮到自己看病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大夫一边冷淡地问，一边上手搭脉。把着把着，大夫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大夫，怎么样了？”阿南有些担心，走过来问道。大夫抬眼看了看阿南，“你相公得的是心病，他思虑过重若一直如此，恐怕撑不过十年。若想活得久些，便要静下心来休养，保持心情愉悦。如此，才可能稳定病情。”

　　没想到他竟病的这般严重，阿南开始有些后悔答应他保守这个秘密。不一会，大夫快速地写了个方子，交给李泽宁，让他们去一旁付钱拿药。阿南身无分文，好在李泽宁随身带了一些碎银子，刚好足够付这些药钱。阿南仔细收好了药，见李泽宁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一把拽住他，拉他离开了医馆。

　　直到走到一处无人的空地，阿南才松开了李泽宁。阿南劝道：“若没有了一副好身体，你就是想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你说的不错，但有的事等不得，必须有人马上去做。”李泽宁十分认真地看着阿南，“你随我去见一个人，或许河堤被毁的真相很快便会分晓。”

　　李泽宁带阿南去了一家位置较为偏僻的石料店，这家店在一个小弄堂里，粗糙的铺面让它显得更加的不起眼。一进门，就见地上七零八落地躺了各式各样的石头，有大的也有小的有粗的有圆的也有方的，外面很安静。阿南又跟着李泽宁往里走了一点，这才听到了点动静。

　　里面屋子刚好有两个人抬着石头在往外走，两人见有外人进来便把伙计喊了出来。伙计看上去年纪尚轻，走到面前时，轻声问道：“两位可是过来挑石料？”

　　李泽宁微微点头，说道：“我是在外做生意的商人，听说奉州城的河堤倒了，便赶回家乡，想来为家乡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听说你家铺子的石料不错，我想挑选一些捐给官府，给他们建河堤用。”

　　伙计听李泽宁这么一说，显然傻了，这时张大嘴巴看着他。过了一会，才脸红着说道：“修建河堤的石料都是官府统一从外地运来的，我们会去收集一些用剩的废料，但自己是没有这方面材料的。”

　　伙计所言与账簿上记载的一致。每年河堤修缮后，一些废弃的石料会被处理给本地石商，由于价格不低只有这一家铺子在长期购买。“你在跟谁说话？”有个穿着紫色丝绸大褂的中年大肚男子从屋里走出来，神情有些严肃，说道。伙计见掌柜出来了，怯生生地将刚刚和李泽宁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掌柜示意伙计离开后，上上下下打量了李泽宁和阿南一眼，然后有些不客气地说道：“想买石料给官府修河堤？你知道这么长的河堤，光是一年加固维护便要花费多少白银吗？”掌柜翘起三根手指，“三百万两。所以，你还是少做大梦，趁早买点粮食捐捐，或许还会有人感谢你。奉州城百姓现在需要的，可不是这些冷冰冰的石头。”

　　“费用方面，掌柜的不必替我担心，我担心的是无法选到合适的石料。”说到这里，李泽宁摆出一副认真的姿态，“刚刚听伙计说，掌柜的这里有河堤用剩的废料，可否让我见见？”

　　这时，掌柜不再掩饰，看向李泽宁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掌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你想看便看，反正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掌柜走了一会，然后对着角落里一大堆散落的石头，说道：“这是水灾发生前一天刚刚派人拉回来的，若不是突然发了大水，如今摆在这里的石头能比现在看到的多出整整一倍呢。可惜是可惜，不过更可惜的还是我家伙计。三个伙计一块去拉的石头，结果最后才一个活着回来...”

　　听到这里，李泽宁不由皱了皱眉。阿南七七八八猜到了李泽宁的心思，这时说道：“实不相瞒，这场水灾也害我们二人失去了亲人...只恨当时不能守在他们身边，陪他们一起去了，那样也好过如今独自苟活于世...”

　　阿南伤心的模样，掌柜看了有些动容，这时反过来安慰她说道：“姑娘，天命如此，你不要太过自责。这场劫难是天劫啊，我们逃不掉的...”

　　“天劫？”阿南困惑地看着掌柜，“可我听许多人说，河堤是被水冲垮的，因为...”

　　掌柜马上又摆了摆手，低声说道：“非也...非也...我家伙计亲眼所见，是一道金色的雷电从天而降，把一整条河堤给击穿了。不仅如此，很快还有一道落在了河里，河水被劈后马上就冲上岸边来了。”

　　看来，尹知府口中的传言是真的了...李泽宁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走到了一边，险些还被一块石头给绊倒。

　　“既然如此，掌柜为何不将这实情说出去？”阿南不解地问道。掌柜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即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而且像我们这些普通人啊，想着明天怎么过日子就好。说多了，除了让大家都陪着你害怕，其他一点用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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