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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第十二回
午时艳阳映红湖面,山水相依,荷叶田田,元雉在湖畔旁的亭子里见到了三年未见的贺云絮。
贺云絮一袭素净锦服,长裙摇曳及地,袖口上绣着墨色云雀,银丝勾勒出片片祥云,发间别着一支梅花白玉簪,竟还是如当年一般的素雅娴静。
“参见清妃娘娘。”元雉弯身一拜。
云絮没有言语,却从石凳上站起身,亲手把她扶了起来。
两人之间静默不止,元雉可以听到湖中鲤鱼翻出水面吐着泡泡,能听见鸟语清脆,能闻到御花园的繁花蜜香,也听到云絮坐回了位置上,给她倒了一杯茶。
“坐吧。”云絮说。
元雉不肯落座,执意站在原地。
“你我何必如此。”云絮浅叹,“你还记恨我。”
“娘娘多虑了。”元雉回道。
云絮无奈摇摇头:“我还不了解你吗?雉妹。”
一声雉妹,让元雉忍不住红了鼻头,贺雎的死,与陆净凡的形同陌路,皇帝的敲打,朝堂上的争锋相对,差点被玷污的绝望和委屈,像无数巨石压得元雉喘不过气。
“我好想回到小时候。”元雉忍住哭腔,“有你,有我,有哥哥,有我们的家。”
云絮心中不忍,拉过元雉环住她的腰身,将脸迈进她的怀里,轻声安慰:“你还在,我们的家就在。”
明明是炎夏艳阳,却暖不到元雉的心,她只感觉自己格外冷,好像又回到了贺雎病去的那个冬天,漫天飘扬的大雪,母亲疯癫的日夜哭嚎还萦绕在耳边,如果哥哥还在,元雉心里想,她是不是就能和普通姑娘一样,嫁给自己真心欢喜的郎君呢?
“姐姐,命不由己的感觉,原来这样苦涩。”
“当初我为你和母亲吵架,原来还是比不得你痛苦的万分之一。”
“这几年,你过得很苦吧?”
云絮的眼眶渐渐湿润,默默流泪不语,她本可以在后宫像自己的亲身母亲一般心狠手辣,可当她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才发现这样的生活多么没有意义。
云絮一开始的确怨恨过贺夫人,明明嘴上说将她视作亲生女儿,却为了元雉把她推到这宫中牢笼,可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孩子,当年的贺夫人是否也痛苦过呢?
“母亲临走回淮南时,难得清醒了几分,她让我跟你说。”
“她说,对不起,毁了你的一生。”元雉声音哽咽。
云絮环紧元雉的腰身,终于在她怀里闷声大哭。
“对不起,当初害你中毒,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元雉在云絮的一声声道歉里,突然释怀了,这世道,谁会活得容易?就连戏班子里的南姝和宝柱,谁又不是在痛苦里走过了人生的一程,只要未来还有期盼,只要他们人还在,谁会愿意先说放弃?
“哪位娘娘哭得这样惨烈?”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云絮猛地放开元雉,别过脸擦拭着脸上哭痕。
随着人影渐渐走近,元雉定眼一看,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故人,长乐公主齐满星。
“拜见长乐公主。”元雉行了一礼,“公主今天怎么进宫了。”
“皇兄唤我来的。”齐满星将脸颊边的垂发撩至耳后,明明没比元雉大上几岁,眼角却已有了些细纹,“我找皇兄说事,他让我来御花园,刚来就听见了哭声。”
“公主见笑了。”云絮不好意思的说。
“没事,谁还没个伤心事儿不是。”齐满星大方一笑。
元雉见齐满星神色愉悦,并没向云絮介绍说这是贺雎生前爱慕着的姑娘,扬起唇角也跟着笑了起来。
“皇兄就是这么烦人,说话说一半,也不说让我来干嘛。”齐满星疑惑的抱怨道。
“因为陛下肯定是认为我会明白。”元雉敛起笑意,正经了颜色。
“说说看?”齐满星和云絮都有些不解,齐满星身为镇南侯府夫人不说,一直在后宫的云絮却是真正的不明白。
“公主可否先说明镇南侯最近都有些什么动作?”元雉问道。
齐满星思索了一番才回道:“怕是在皇兄诞辰前会有所行动。”
“那便真如我所想。”元雉咧唇淡然一笑。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云絮忧心问道,后宫不能干政她还是知道的。
“陛下亲口让我与姐姐团聚,又把长乐公主叫来,肯定是希望借我之口拜托姐姐做些事,而且陛下知道我们这里的动静,四周肯定也有侍卫重兵把守,不允许旁人靠近的。”元雉解释,齐满星也赞同的点点头。
“何事需要我?我已经很久没和那群宫妃来往了。”云絮疑惑问道,自从腹中子逝去,她就关起宫门日夜礼起了佛,除了必要时候去跟皇后娘娘请安,基本都是不涉宫事。
“陛下诞辰前如有异样,大概需要姐姐协助皇后娘娘肃清后妃中不轨之人。”元雉沉声说道。
“不轨…”云絮听了大惊,“难道!”
齐满星也正色回道:“不错,到时候宫里就麻烦清妃娘娘了。”
“姐姐不必担忧,我在朝中,长乐公主在宫外,我们三人里应外合,必不怕这些!”元雉斗志昂扬。
云絮见元雉胸有成竹的模样,也被激起了满腔热血:
“妹妹和公主放心,我定不辜负你们的信任!”
元雉在御花园和云絮齐满星两个聊了整整一个午后,直到日落暮沉才依依不舍回了府。刚下马车,陆净凡站在贺府大门口向她望来。
元雉方才在云絮那的少女模样已经被她收得一干二净,见到陆净凡也不作声,任何他跟在身后进了府。
“你做什么!”元雉受不了了,自己都进了屋,一转身发现陆净凡也跟了进来,不自觉恼道。
陆净凡没说话,伸臂把元雉一揽,将她锁在了自己怀里。
“你干嘛!”元雉一惊,剧烈挣扎起来,谁料陆净凡看着清瘦,但臂力惊人,元雉又锤又打都没能挣脱分毫,不由得泄了气。
陆净凡见她安分下来,把头埋进元雉耳边的发间,深吸口气,感受着令他安心的熟悉的清香。
“我很想很想很想你。”
元雉愣住,垂下眉眼,神色郁郁:“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
“没用我也想告诉你。”陆净凡声音低沉,“是不是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什么,所以你就能不在意我?”
“我不在意你?”元雉气笑了,狠狠一使劲把陆净凡推开,“就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所以我只能自己猜,我是聪明,可是陆净凡,我们三年没见了,你连信都不乐意给我寄一封,如今倒是控告我不在意你?”
“你只记得我没有给你写过信,那你呢?”陆净凡也难得生起了火气,“我每回下朝都在宫门前等你,但你成天跟右相那老顽固一路,我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这也能怪我吗?”
“我又何尝不想去找你?!”元雉扬高了语调,“皇上盯我盯得紧生怕我倒戈成了左相的贼子,我去找你我难道不是找罪受吗?更何况你现在被皇上赐婚!而我呢?陆净凡,我曾想过是我嫁的你!”
陆净凡语塞,败下阵来。
“可我是真的很想你。”陆净凡的语气变得有些委屈。
元雉的火噌得一下被浇的无影无踪,她觉得这时候泄气有些没面子,还是横眉冷对:“搞得我不想你似的!”
陆净凡见这招奏效,表情愈发委屈起来:“那天乞巧节你身边的男子是谁,为什么你和他那样亲密?”
这回轮到元雉语塞了,组织了好一番语言,用最不会让陆净凡生气的语气示弱道:“我那不是去查镇南侯府私兵吗,就装傻了一阵子,大福以为我是个傻子,就很照顾我。”
许是想起那天夜里元雉受的苦,陆净凡走近元雉,手掌抚在她脸上,心疼道:“对不起。”
元雉一愣,缄默不语,她知道陆净凡指的什么。
就在元雉怔神的瞬间,陆净凡的脸凑到她面前,元雉呼吸一滞,还来不及作出反应,唇上已经贴上了陆净凡温润的唇,酥酥麻麻。
陆净凡温暖的身躯包裹住她,元雉沉沦在温暖里,她缓缓闭上双眼,随着陆净凡唇齿间的深入,紧紧回抱住他。元雉可以感受到陆净凡的轻柔珍惜,他似乎有些紧张,但随着元雉的回应,也变得沉稳自在起来。
“赐婚的事情怎么办?”元雉轻声问道。
“没事,等不到那时候。”陆净凡轻笑。
元雉嗯了一声没再继续问,懒懒散散的挂在陆净凡身上,把自己变成了副狗皮膏药,陆净凡觉得好笑,抱着她坐在榻边。
“你什么时候回去?”元雉不舍问道。
“待会儿就走了。”陆净凡也有些遗憾。
谁料元雉捧起陆净凡的面颊,注视着眼前的俊脸,嘟嘟囔囔又说了句:“那再亲一下。”
陆净凡闻到熟悉的体香扑面,唇上贴来了元雉略有些冰凉的唇瓣。
他忍不住弯眼一笑,抱着元雉倒在了榻间。
月上枝头,元雉和陆净凡仿佛穿过了三年光阴,似是从来都没有过隔阂般,又回到了当年贺府,她只是个娇娇小姐,而陆净凡只是这位小姐的爱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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