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缘何处

　　坐了一会儿，海松妈去烧饭。海松和晓竹对坐着，不知说什么好。海松酝酿了一下情绪，开口：“晓竹，这就是我家，我的背景就是这样。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我们两家差别实在太大，今天带你来也是想给你点感性认识。你可以再想一想，能接受我家的情况吗？如果你有顾虑，尽管提出来，我能理解。”
　　说实话，晓竹的心的确像是被泼了冷水，凉了半截。以前只是听海松偶尔提起家里，她知道他家里没什么钱，父亲多病脾气有点古怪。那时也只是心里过一过，不像今天亲眼看到亲身经历带给她的感觉，简直可用震撼来形容。她自问不算嫌贫爱富，也坚信海松能带给她幸福生活，然而今天的一切太出乎意料，她确实需要好好想一想：要不要把自己的生活和这样一个家庭联系起来？
　　回家之后，晓竹很沉默。何妈妈看出端倪，悄悄对何爸爸说：“看来她动摇了。”何爸爸皱皱眉：“让她认清现实也好，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过如果这样就放弃，那他们的感情也太不牢靠了。”何妈妈不以为然：“感情不能代替理智，她能悬崖勒马也算不错了。你不要插手啊，让她自己做决定。”何爸爸点头：“那是当然。你也不要跟她啰嗦，要相信我们女儿的判断力。还是那句话：终身大事，自己做主。”

　　晓竹只觉得心里很乱，约秦西见面，把这次见公婆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秦西听到海松爸不分青红皂白骂了晓竹这段已经按耐不住：“断了吧晓竹，我跟你说，这样的家庭你嫁过去只会降低你的生活水平，不能给你任何帮助。恋爱是两个人的事，结婚是两家人的事。你想想，这样的家庭你承受得了吗？你家境好，不需要高攀，但是也不要太屈就啊！顾海松人确实不错，如果他只是家里穷一点，那无所谓，但是还有这么个不省事的爸爸，就实在太糟糕了。”
　　晓竹叹息：“真没想到会是这样啊。说实话，我真的有点犹豫了，但是放弃他的话，我会觉得心好痛好痛。你说，如果我就这样和他分了手，以后还能找到喜欢的人吗？”
　　秦西也叹了口气：“谁知道呢。傻丫头，你是真的爱上他了吗？你们相处才两个月不到，已经到了难分难舍的地步了吗？”
　　晓竹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分肯定是能分掉的，只是……会伤筋动骨吧。”
　　秦西吓一跳：“这么严重？你真是已经陷得很深了。那他呢？他怎么想？还是像以前一样，把分手或是继续的选择权交给你？”
　　“是啊，”晓竹皱眉：“你说这人……是说他对我负责好呢，还是他其实没那么在意我？如果我选择了不再继续，恐怕他也不会多伤心吧。唉，这样想想还真没意思。”
　　“这种事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晓竹，我劝你哦，不要看那么重了。要不，你跟他说清楚？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你有没有那么认真。”
　　“好。我把决定权还给他，让他来决定到底还要不要和我好下去了。”晓竹下定了决心。

　　“海松，是我，我们见面好吗？”
　　“现在吗？我在收拾行李呢，要不，你来我宿舍？”
　　“好，我这就过来。”
　　挂了电话，海松心情忐忑。昨天从家里回来，他和晓竹一路没什么话，他知道晓竹退缩了。他真的能理解，谁不想日子越过越好呢，他不能给她信心，那么她退缩甚至离去都是情理之中的。当年安慧离开他时说的话言犹在耳：“海松，你真的很好，我很爱你，一直没变。可是，光有爱是没用的……也许你以后会很有钱，但我等不了了。你原谅我吧。”他原谅她，也祝福她。如今，相似的场景也许就要再上演一次，他虽然无奈却也能坦然面对了。

　　晓竹来了。“进来吧，有点乱，别介意啊。”海松把她让进来。晓竹听着他说的话，语气突然变得那么生份，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行动也不由得局促起来。而她的局促看在海松眼里，恰恰就是要提出分手前不知怎么开口的尴尬了。
　　片刻，晓竹艰涩地开口：“我今天来，是有话要问你。你——到底是怎么想我们的关系的？”
　　海松有点诧异：“我怎么想，不是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晓竹有点生气了：“就算以前说过，你怎么就不能再说一次呢？而且我一点也不觉得你说得有多清楚。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你在让我决定要不要继续，看起来好像很尊重我的决定，但你不觉得这样一来，我会感觉到你并没有很在意，我要是离开了你也无所谓吗？”
　　海松一愣。仔细想想，似乎真的如此。但他也很无奈：“我的意思是，我当然是愿意和你在一起，但我觉得咱俩差距比较大，我怕你跟了我受委屈，所以才一直让你选啊。比如今天，如果你对我说你犹豫了，想分手，”说到分手二字，海松的心痛了一下，让他有点说不下去，顿了顿才接道：“如果你想分手，我会很难过，但我不会挽留你。”
　　晓竹眼圈红了。

　　海松叹了口气。“你想分手了，对不对？”
　　晓竹猛地抬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想不要紧，晓竹，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换做任何一个女孩儿，经历了昨天的事情都会有想法的。这样吧，我们先不说分手。我今天下午就去北京了，我不在的这两个月，我们正好可以都冷静一下，理顺我们的关系。也许我们开始得太快太草率了，我希望我们都能考虑清楚。”
　　晓竹已是满脸泪痕：“为什么你总是说要考虑清楚？为什么你就能一直那么理智？不是说恋爱是盲目的吗，为什么你说的话就完全没感情的因素呢？顾海松，我才多大啊，你现在就要我决定一辈子的事情，你不觉得很强人所难吗？是不是说我现在不能给你肯定的答复会和你结婚，你就不再跟我好下去了呢？”
　　海松愣了。他不知道怎么就无法沟通了。也许是因为两人站的角度不同吧，他想。他只能说：“晓竹，我不是要逼你现在就表态要嫁给我，我没有这个资格啊。还是这样吧，我们暂时先冷静冷静。你可以不考虑任何问题，只要看看，分开两个月之后，你是不是还愿意和我在一起。”
　　晓竹无言地点点头。半晌才说：“你收拾东西吧，我走了。我就不去机场送你了，你……自己当心，到那儿给我打个电话。”说完，不等海松反应，迅速走到门口，开门离去。
　　海松想追出去，手扶着门框又停下了。追上了，说什么？有没有意义？也许，是没有必要了。怅怅地转身，继续收拾衣物，突然他扔掉手中的东西，拳头狠狠地砸向墙壁，一下，又一下，直到手完全麻木。机械地扣上旅行箱，检查了宿舍门窗水电，带上门，下楼拦出租，奔赴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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