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宠当铺

　　夜晚，一个视频，在网络上，快速传播着，像是火烧野草原，只见一点星光，然后一片漆黑。

　　早上。

　　今天是工作日，林清早早就出门上班了。

　　明日基地，办公位上。

　　其余几个同事全都一脸怪异的表情看着林清，却又在林清看向他们的时候，立刻扭头，脸上还露出歪嘴撇眼的神态。

　　“林清，人事部经理找。”来叫人的同事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样的态度，还是第一回。

　　办公室里。

　　人事部经理，手里拿着一份解约书，正等着林清。

　　“从现在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

　　“一个明日基地的老板，一个明日基地可有可无的普通员工，该选哪一个，你应该一看就明白。”

　　林清看着手中已经签了字的解约书，将它放进了公文包里。

　　然后，他走出了明日基地的大门。

　　出租屋里。

　　一只丝绒黑龙猫正在啃着牧草，突然门口钥匙撞击的声音，它耳朵一动，脑袋立刻转向了大门。

　　“咔嚓。”大门打开了。

　　一个拎着公文包的人类青年，一脸温和地走了进来。

　　“唧？”
　　太阳还没下山呢，人类怎么回来了？他今天不用工作吗？
　　圆圆蹲在笼子里，好奇地看着他。

　　像是看出了龙猫的疑惑，林清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这几天休息，圆圆，我今天带你下去转转好不好？小区里的银杏叶变黄了，圆圆还没见过呢。”

　　“唧！”
　　好啊好啊。
　　圆圆高兴得直接蹦了起来，然后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立刻收拢表情，故作严肃地看着林清给它系上牵引绳。

　　确定林清抓好了绳子，它一溜烟地就跑到了门口，把牵引绳拉得绷直了。

　　一人一龙猫，蹦蹦跳跳地走下了楼。

　　老旧小区里，凉爽的秋风，带来了金黄色的颜料，树叶枯萎了，落叶飘飘，大树的枝干光秃秃的，只剩下银杏树，满树金黄的叶子，还在那坚持着。

　　“唧。”
　　真好看。
　　圆圆两只爪子从地上捡起一片金色的扇叶，那扇叶像是裙摆一样，叶边还起起伏伏，流畅成一条曲曲折折的曲线。

　　林清捡起两片银杏树叶，小心地插在了龙猫绒黑的皮毛上：“圆圆现在是四只耳朵的丝绒黑龙猫了。”

　　诶？

　　圆圆一脸新奇，它扭转脖子往后看去，身体控制不住地倒退，两只黑色的大耳朵一抖一抖的，两只金黄色的扇耳却岿然不动。

　　人类笑了起来，龙猫也笑了起来。

　　欢声笑语，一切都放松得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沙沙沙。

　　鞋子摩挲碎石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手机视频外放的声音。

　　不远处，几个低着头看手机的人类，一边闲聊一边走了过来。

　　“你看新闻上说的了吗？人证物证都在，他就是死活不认，还想要狡辩，就连警方出面调解，他也不接受。”说话的人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人类。

　　他穿着睡衣，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是那种长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就好像很久未曾出门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他看上去很生气：“真搞不懂这群爱宠如命的人，杀人偿命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对啊，流浪狗咬人，都要被扑杀的，它不仅咬人，还咬死了别人的宠物，为什么不扑杀它？”同伴附和着。

　　“还能是什么，把宠物当儿子了呗，把宠物的命，看得比人还重。”

　　“真搞不懂这种龙猫为什么不安乐死。”

　　圆圆追逐银杏树叶的身体，突然僵硬住了，它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那几个人类还在继续谈论着，其中一个人手指往下翻屏幕，然后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笑容。

　　“不过还好，这个人遭报应了，你看，明日基地官方号发声明了，他们坚决维护人性的善良和道德的秩序，说是已经辞退了当事人。”他表现得好像是自己就是受害者。

　　“哎，快看，已经有人把他的地址扒出来了，听说就住在咱们小区呢。”

　　“干得漂亮！”

　　“活该，谁叫他不认错呢。”

　　这几个人类还在说些什么，可丝绒黑龙猫圆圆，已经听不见了。

　　辞……辞退……

　　这两个字，在它耳朵里绕来绕去。

　　一定是明日基地那个瞎眼的人类女人做的！

　　它就知道，它就知道，那个人类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不仅眼瞎，她还心都瞎了，她根本就不配当默默的主人！

　　圆圆龇牙咧嘴，伸出爪子就要朝着这几个人类冲去，它想要跟他们辩驳，它想告诉他们，它……

　　“没关系的，圆圆。”

　　接着，身体传来失重感，一双熟悉的大手，轻轻地将它抱了起来。

　　“唧？”

　　“没关系的，圆圆。”
　　它听见林清这样说道。

　　人慢慢地开始变多了，人群慢慢地聚拢了起来，看样子是待不下去了，林清只好带着圆圆重新回到出租屋。

　　只是，出租屋里，也并不太平。

　　林清坐在沙发上休息，圆圆一只龙猫，沉默地蹲在敞开的笼子里。

　　“扣扣扣。”奇怪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屋子里的沉默。

　　“您好，您的快递到了。”

　　接着像是一个箱子被扔在了下来，撞在门上，发出哐当的声响。

　　很反常。

　　他好像记得自己没有买快递，而且，这个老旧的小区，因为没有电梯的缘故，所有的快递都是不上门的，一般放在小区门口的快递驿站，等有时间了自己去拿。

　　怎么今天，居然还送货上门了。

　　林清打开了房门，将快递盒子搬了进来，触手轻飘飘的，圆圆也围了上来。

　　快递盒子刚一打开。

　　“唧！”
　　圆圆吓得毛都炸开了，它一个蹦跳躲在了林清的身后，爪子抓着他的裤腿，探出一个脑袋。

　　——那是一把带血的刀，刀口极为锋利。

　　不对不对，圆圆的鼻子动了动，那不是血，那是沾了红色染料的刀。

　　这一天，时间过得非常缓慢，又过得非常快。

　　敲门声一下又一下的，重物撞击的声音，还有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每当它的人类主人去开门的时候，门外就没人了。

　　渐渐的，玄关已经放不下了快递盒子了，门外堆满了泛着恶臭的杂物，绿水从门缝里流了进来。

　　地板上，还有着一堆，陈尸烂肉。

　　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圆圆仰着头，担心地看着正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的人类青年。

　　默默死了，凶手和助推者，躲在真相的身后，圆圆成了人类口中的罪魁祸首，而作为它的人类主人，林清，则是成为了人类的公敌。

　　丝绒黑龙猫圆圆，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它也清楚地明白，是因为它，它的人类主人，才会遭受这样不公平的对待。

　　圆圆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了垃圾桶里，里面，丢着一张名片。

　　那是女老板的名片，那天，女老板让林清回家好好想清楚，想清楚了就给她打电话，圆圆蹲在林清的怀里，也听见了。

　　“窸窸窣窣……”

　　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声，手腕似乎被什么尖尖的角给戳了一下。

　　林清低头看去。

　　一只毛发凌乱的丝绒黑龙猫，头顶垃圾碎片，它两只爪子举着女老板的名片，正难过地看着他。

　　林清却突然说：“如果我答应接受调解，那就是承认是圆圆咬死了那只龙猫。”

　　圆圆歪着脑袋。

　　承认不好吗？

　　只要他承认了，然后把它交出去，他就能恢复工作，他就能过上之前平静安宁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族群抛弃，被所有人类针对。

　　林清温和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那双独特的单眼皮，笑得弯弯的，窗外的月亮，都好像从天上落了下来，羞羞地钻进他的眼睛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他说出一句理所当然的话，他说：

　　“可是，圆圆，不是你做的，我为什么要替你认。”

　　“咔哒。”
　　圆圆爪子举着的名片，掉了下来。

　　它的眼睛，不自觉地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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