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符咒水

　　一打开拂温长微信，那消息是轰轰炸来。这家伙工作群静音，班级群却不管。出于礼貌，柳阴直也不好翻别人隐私。点到奶奶聊天框，发现他们祖孙俩聊天都是视频通话。
　　“渍。”柳阴直摸摸下巴，看着聊天框，“这就难办了。”斜眼看那人在厨房擦土豆有剥皮的气势，摇摇头。
　　小德子蹑手蹑脚过来小声道：“这孩子被老板骂？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浮躁吗？”
　　柳阴直逗了句：“要不你嘎哈，给他冲下业绩。”冲他一点头，“我会给你立个衣冠冢。”
　　“哼～。”小德子已经习惯了，“小公子又取笑咱家。罢了罢了，换个话题，他怎么了。”
　　柳阴直一手直着脑袋看着手机屏幕：“被上司骂了吧。”
　　小德子：“……”
　　拂温长将擦好的土豆丝泡进水里，洗手一转头，正巧对上柳阴直的目光，柳阴直回了他一个笑。收回眼神，柳阴直感觉这人更浮躁了。背过手走向拂温长，将他堵在里面。晃晃手机：“给奶奶讲一下。”见他不动作，柳阴直就要去抓拂温长手，拂温长躲开。后厨小小的，什么动作都无可避免。柳阴直使了个阴招换个方向抓他另一只手，强行把手机塞到这人手里。无奈拍拍他的肩，“好了，给奶奶打个电话，我自己打字过去她非要杀过来不可。”不住埋怨道，“你也是，你明知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联系，还同意让我自己打字发消息。赶紧的，自己给奶奶打视频。”
　　这一提醒，拂温长洗下的火又窜上天灵盖。不仅把自己气的忘了给奶奶打电话，还甚至忘了告诉柳阴直不能给奶奶打字。这么一想更气了。
　　柳阴直看他闷着：“还闷着呢，一会米饭都闷熟了。”柳阴直垫脚拍拍他脑袋，“先给奶奶打个电话吧。啊。”这架势就像在班里受委屈舍不得告诉家人的流浪儿蹲在路边出来个人说让他赶紧回家吧。
　　拂温长给奶奶拨通视频，奶奶那边很快接上。拂温长收拾收拾自己，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又露出一个温柔的脸来：“奶奶，我今天在朋友家吃饭。就不回去了。”
　　“得嘞。晚上回来小心点啊。”因为拂温长只露出个脑门，奶奶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异常。听了此话连忙答应下来。
　　挂下电话，拂温长又镇下脸。柳阴直见了这般模样，心里不住称赞没去戏班子学变脸太可惜了。
　　拂温长越想越气，先前他只是想把这老男人哐哐一顿揍，现在他是想换个楼层。但是换下一个楼层要是比这更无耻怎么办。至少目前还是凑合恶心恶心还能忍下去，下一个可不好说。烦躁的抓抓头发，对柳阴直轻声道：“我带你打游戏。”
　　“？”柳阴直一皱眉，心想这人确定不是非物质文化变脸遗产保护传承人吗。看这人一脸阴霾，柳阴直不由得心疼起对面的敌手了。
　　果不其然，在一声声“victory”中拂温长不负众望把对面杀了个片甲不留。大拇指啪啪点着，那架势似乎要把蓝宝石钢化膜戳碎。
　　“哥哥哥，14还没出，你先忍忍。”好不容易熬到这人打完一盘，柳阴直连忙拦下，“再等俩月，我也有个合理的理由换14。”
　　拂温长周身一股怨气无处发泄，小德子见状悄悄蹦到一旁生怕战火把自己点炸。这场面活像丈夫在外面应酬合同没谈成回家又不敢对着老婆表达情绪，哐一家伙把自个关进书房咬牙生一通闷气，然后老婆端着热牛奶站在门外轻声敲门让他出来跟孩子一起共进晚餐。
　　柳阴直跟小德子躲在一块刷小红书，柳妈打完名字就进厨房看饭煮的怎么样。好容易熬到绿豆熟，柳阴直和小德子抄起碗糖也不放就端桌上。管他外面昏天黑地，啥玩意都不能影响干饭。拂温长将土豆丝和馒头端上桌，柳妈拿碗筷，柳阴直将凳子放好，小德子看似忙上忙下蹦跶来蹦跶去实际上就把隔热垫移了个位。
　　“给，上客。”柳阴直先给拂温长盛了碗。
　　绿豆汤推到自己面前拂温长更阴霾了。一想到把自个气的连汤都忘了早一步帮柳阴直打这心里就更恨，再一想正吃饭自个拉个脸破气氛这个恨啊，怨灵都没他火大。强撑着忍下，露处一个浅笑夺过柳阴直手中的汤勺。轻声温柔道：“谢谢，你坐着，我来吧。”
　　盛好碗推到柳阴直面前，还贴心的把勺子放进汤里，筷子架在碗口。鬼使神差逗下小德子一句，“你要吗？”
　　小德子：“……”
　　柳妈接过碗坐下，十分客气道：“孩子坐着吧。来，尝尝土豆丝。”筷子一指土豆丝。
　　柳阴直为了给这货消火专门盛了一大碗汤，效果立竿见影，这家伙终于认真专心干饭了。
　　柳妈温声问道：“孩子，冥府里有带教老师欺负你吗？”
　　“欺负倒没有。”拂温长喝了一口汤，“只有欺压。”
　　柳阴直：“……”
　　小德子：“骚年辛苦了。”
　　不辛苦，命苦。拂温长把土豆丝夹进馒头里：“跟我那些被学校扔出去的同学相比，这还算是祖宗保佑坟头冒青烟上面有魁星照拂，他们那才叫一个惨。”
　　“哎呦喂，孩啊。咱随便瞅了眼你手机屏幕，那家伙微信群里一条接一条刷刷的，叫苦连天啊。单看着都一阵窒息。”小德子叹了口气，“作孽啊，不爱幼咋滴个尊老。”
　　“哎呀，真是辛苦了。”柳妈笑道安慰，“能推就推吧孩子，不要太累到自己。吱吱之前在山上的时候也时常帮他师兄弟跑腿跑够呛。”
　　“我滴妈，如今这世道是连条活路都不剩。”小德子蹭一下窜起来，正正身形。一派君子体面，结果这嘴巴子突突的喷的火星直冒，“大清都亡了！君臣父子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兄弟携手共进晚餐……啊不是，共进勤勉手抓手并排走奔向世界未来集市。好容易熬到好时代还不珍惜珍惜祖国娇嫩的花儿～”
　　拂温长抱着碗在桌边投去一个眼泪汪汪的可怜相，仿佛下一秒就哗啦啦用泪水淹了广亿万。可怜兮兮咬了口馒头道：“可不是嘛。”
　　小德子随手扯了张卫生纸两角一绑脖子上，若是来阵风他就可以起义了。浑身散发着胜利的光芒：“不要向恶势力低头，孩子你加油，好好干，等你爬上去好好收拾收拾下批小兔崽子出顿气。”
　　柳阴直：“……”
　　拂温长默默喝口汤：“我好像找到原因了。”
　　柳妈还不知所以：“对啊，小拂，你加油，争取熬出头。到时候拿快递就是别人帮你拿了。”
　　小德子一昂头：“别说取。快递他都要给你拆开送回家放你茶几上，去买肉都跑猪圈里现杀一头处理好塞锅里，包好的衣服都试试合不合身过不过敏，外卖都提上楼替你尝尝好不好次，电动牙刷都先用个把月试试质量，娶个媳妇都提前……”
　　“靠！”拂温长一口菜没噎死，手中筷子险些捏折。连忙打断，“哥们，可以，好了，打住，憋着，停，OK？恁能干饭了干饭，不能干饭跑加油站给你点一把子。”
　　听到后面快速打断小德子，丝毫不带犹豫。柳妈在一旁闷笑，虽然拂温长语气温和但柳阴直还是听出一丝生气。
　　柳妈吐槽道：“茅山上就是欺压奴隶小辈，送饭什么的都要小辈跑腿。一山懒虫，还美其名曰增强毕业生修炼。”
　　拂温长不住渍渍心疼柳阴直道：“那满山溜达完人都没了吧，怪不得把传送符修炼的出神入化。”还未出师门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原是生活经验所迫。
　　话音一落，柳妈接上：“还别说，那家伙山路绕的我都找不到班。”
　　拂温长一愣，他以为会是柳阴直接上话，结果是柳妈。转头看向柳阴直，他正低头一勺一勺安静喝着汤。这时拂温长才反应过来，方才一圈人聊得火热，他始终没插一个子。柳阴直夹了一筷子土豆丝，看了眼拂温长疑惑道：“嗯？”
　　拂温长：“你吃饭好安静。”
　　柳妈插了句：“他吃饭的时候就是不太喜欢说话。”
　　听了这话柳阴直眼中又疑惑了几分。拂温长将这几分尽收眼底，悄声问：“你……不知道吗？”
　　柳阴直依旧认真干饭，专心看着碗：“好像是。”
　　拂温长点点头：“你继续干饭，我就不打扰了。”
　　这时，拂温长发现柳阴直碗里快见底了，而自己和柳妈碗里因为在聊天还剩半碗。柳阴直笑了下：“我吃完估计就开始叭叭了，你可不要烦才好。”
　　小德子侧躺在餐巾纸旁：“这是什么话，小公子你俩一个吃饭唠个没完，一个吃完总结总结，刚好互补嘛。”
　　听了这话，拂温长发现柳阴直吃饭慢了下来。即使多夹了几筷子，碗里还是很快见了底。拂温长放下馒头问他：“再盛点？”
　　“啊……”这问无疑是当头一棒。柳阴直心里可没底，他早晚这两顿向来都是取消的，能吃多少他自己都不知道，虽然现在还不算撑，但要是真让他在干一碗……这还是需要实验一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摆摆手，“我饱了，拂温长。”小德子连忙抽张纸给小公子。柳阴直将纸巾对折，慢条斯理擦完嘴就要端着碗起身。
　　拂温长抓住他手腕：“放着，我刷啊。”
　　柳妈推脱道：“不了，你是客人。”
　　拂温长把柳阴直拉下来：“坐着。柳妈没事。”拂温长这人不喜欢推脱，反正象征性走完过场，结局还是自己刷，就别浪费口角了。
　　柳妈张嘴还想劝，柳阴直对着她一点头，柳妈就没再说了。柳阴直拿出手机看了下，快递很快，隔天就到了。问了句：“拂温长，你急着回家吗？我们去拿下材料。”
　　拂温长碗里快见底了，点点头：“有啊，我带你。不过我不太熟悉快递站。”
　　“我带你去。”柳阴直对着小德一抬下巴，“你今天住我这里还是他家。”
　　小德子蹦过来：“小公子晚上回去干嘛。”
　　柳阴直关了手机：“我嘛，就是把手机壳还有你的衣服做了，看时间，可能再画个稿什么的。”
　　拂温长转过头看他温和的侧脸：“那你什么时候睡觉。”
　　柳阴直一笑：“早上四五点。”
　　“……”拂温长，“不用上班真好。”
　　小德子：“阴间人。”
　　柳阴直别过头：“好了，够了。”
　　小德子问拂温长：“你呢。”
　　拂温长还剩个碗底：“打会游戏，睡觉。”
　　小德子目瞪口呆：“没了？！！！”
　　拂温长无力吐槽：“大哥，我明天要上班的OK。”
　　最后小德子为了好玩，把自己留给柳阴直。
　　吃完饭，柳妈擦桌子，拂温长去刷碗。在水池边柳妈夸赞道：“这点小拂奶奶就教育的很好，吃完饭主动刷碗。”
　　拂温长将碗外沿冲完放到一边，又从水池拿起下一个碗：“嗯嗯。”
　　柳阴直给柳妈新画了防身符：“以备不时之需。”
　　小德子提醒过这一带不太平，还是要防范着点。柳妈将符夹进手机壳内，拂温长注意到她这个壳子：“哎……”
　　柳妈把壳子展示给拂温长看：“也是吱吱做的。”红色手机玻璃背板配哑光黑色调铜钱奶油胶手机壳，即使符夹再中间也无疑是多添了一份装饰。精心搭配，用心良苦。
　　“真好看。”拂温长看过一眼又继续刷碗。
　　柳阴直再次嘱咐道：“地下室目前清空了，剩下的空房千万不要进去，包括顶楼。藏那么久，不是个好对付的。”
　　柳妈点点头：“你也要小心点啊，打不过就跑，听到了吗？”转身对着拂温长轻声道，“小拂，你也是一样的。容我多嘴一句，冥府内没一个靠谱的，你多加小心。”
　　刷完最后的盘子，拂温长应下：“我会的。”
　　小德子蹦进柳阴直口袋。照列还是拂温长带着柳阴直：“坐好了。”
　　柳阴直在他背后问了句：“白马的路你去过没。”
　　拂温长一僵，机械的摇摇头：“没。”
　　夏晚的风带着热燥，柳阴直又蹦出来一个名称：“新华路？”
　　这家伙直接问到知识盲区了，拂温长：“不知道。”
　　柳阴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第二人民医院？”
　　拂温长：“更不知道。”
　　好吧，现在是最后两丝希望。柳阴直看着倒车镜：“新豪小区。”
　　拂温长燃气一丝希望：“似乎接近答案了。”
　　“……”柳阴直，“你直走，到路口我叫你。”
　　火苗被窜的点燃了，拂温长：“得嘞。”
　　路上，小德子讲起自己摸索到的线索。这一叭叭才知，广亿万在建成前才有的东西。
　　小德子只是感觉有东西跟自己挨着挤的慌，想来是要建楼盘，上面又请什么人来做法把自己压一头。续而并没在意这些。直到管辖区换了死神，小德子才发现，他们根本不来这地方。如果说是懒得管，这倒勉强，可是看一眼都不愿踏进来，还全都跟商量好似的，这就有些蹊跷了。
　　“反正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个啥。”小德子一摊手，“您二位多上心，这江山社稷就交于你罢。”
　　这符也镇下来，还是什么东西都没引出来。拂温长在想会不会去别处了：“会不会挪窝了。”
　　柳阴直看着路边倒退的树：“换地方可不是随便一个实习生就能瞒过眼的。耐心等等，有什么消息我叫你。前面路口右拐”
　　拐过弯，拂温长：“这可太难办了，什么魂啊。”
　　小德子：“万一是个妖呢。”
　　柳阴直倒是放心了：“是个妖就不关死神事了。我解决了便好。”
　　“不了吧。”拂温长还想见识见识，“叫我，一定要叫我。我可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小德子一头雾水：“怎么现在的年轻人还上赶着上班。”
　　拂温长微微侧头又转回去认真看路：“因为我是负责这一区域的啊，这是我的责任，不管前方有什么等着我，我都要闯进去搏斗一番。多消一只灵，就多一分太平。不然如今这世道人人自危连条活路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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