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集院颂

　　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空气中满是血腥之气。残肢四散、悲鸿遍野，血流成河，人间地狱。
　　我看见血族撕裂人的躯体，也看见血族被野兽啃噬。我看见机械人挥舞着武器，植物被燃起的大火一毁殆尽。
　　我的姐姐躺在血泊里，身体早已残缺不齐。
　　“姐姐，我们先离开这里。”
　　“小夜……不用…了，先想办法……制止伯爵。”
　　“那些眷属已经杀疯了，我没有办法了。”
　　“去找夜…琊……”
　　姐姐的声音已经细不可闻，我知道她的生命在顷刻之间便会终结。对我而言，外面的厮杀也好，世界毁灭也好都不重要。
　　我要救她。
　　“你们哪里也去不了了。”
　　厚重的防护门被破，黑色影子落地成型，我们被伯爵的眷属包围。
　　那是两个身形妖娆的女人，她们面色白皙唇瓣血红，在深夜的狂风里仅着薄纱。那薄衫贴身上有斑斑血迹，合着二人面上的血肉残留，这是刚进食完的眷属。
　　“伯爵，怎么处置她们？”
　　二人齐声，一左一右挡住我们的退路。她们口中的伯爵迈着优雅的步伐行至我身前，不待我反应，力量袭来，我已被掀到了墙角。
　　我挣扎着想爬起，喉间涌上热流，嘴里腥甜，腰腹剧痛。
　　“说，她在哪里？”
　　伯爵的眼睛泛着猩红，脚在姐姐的断肢上反复碾压，“咔嚓”后手掌生生断离。
　　“姐姐！”
　　“小……夜。”
　　姐姐的眼眸已涣散，早已叫不出疼痛。就连那声呼唤，我也知道是她无意识的回应。
　　“没用的，她快死了。”
　　我说完挣扎着想爬起来，那两个女人却像幽灵一样落在我身边，一左一右按住我的肩膀。
　　“其他不说，没断气前她的生死还真的由我决定。你说，如果我把她变成眷属如何？做你们一直想灭族的血族的走狗，活个千秋百代的，是不是很有意思？”
　　“K！”
　　“吼什么！既然敢挑战我，就该知道后果。”
　　伯爵露出暴虐的笑容，姐姐嘴里满是血沫，伯爵的脚踩在了她的后背，说话间又一把扯起了她的头发。
　　“女人，说，把她藏哪儿了！”
　　“夜琊！”
　　我朝着空中嘶吼，希望那个男人能听见，他的妻子快丧命了。

　　“K。”
　　呼唤声中时空被撕裂，众人跌入别处空间。我的姐夫，审判军统领立于前方，他的身旁站着别的女人。
　　“你果然背叛了我。”
　　伯爵的眼里满是痛惜。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她。
　　血族母皇塞丝，最早的反派者，也是最早的归顺者。
　　我没想到她还活着。
　　我看着塞丝宛如石膏一般白皙的美貌，长至腰际的金发完美无瑕，琥珀色的瞳孔毫无波动，浅桃色的嘴唇清淡优雅。
　　“我没有背叛你，K，该停止了。”
　　伯爵的声音里满是恨意，那是被羞辱的愤慨。
　　“你忘记了，开始一切的是你。”
　　“是。但我最开始的目的是终止瘟疫，并不是让血族成为唯一的族类。”
　　“我也没有反对你，我们需要食物，当然不能消灭所有的人。”
　　“K，这是我和你本质的不同。食物不一定是人。”
　　塞丝的语气并没有变化，眼眸里甚至没有一丝波动。压制着我的眷属落到伯爵身旁，一左一右搂住了他的颈子。
　　“伯爵，这个女人已经背叛我们，是敌军了。”
　　“伯爵，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由我们动手。”
　　伯爵并没有因为二人的挑拨有任何的变化，他朝着她伸出手。
　　“塞丝，只要你回来，我会原谅一切你做过的事。不管是同族还是异族，只有你和我是一体。”
　　“伯爵大人……塞丝大人已经……”
　　塞丝冷冷看着撩拨着伯爵的女眷属，语气不容置疑。
　　“K，遣走城内所有血族。”
　　女眷属们不愿意了，嘲讽着塞丝。
　　“塞丝大人，明明是人类先动手的。我们被杀可以，杀他们就是错的，这是什么道理啊。”
　　塞丝无视两人，冲着伯爵继续说道。
　　“K，你还记得我们最初和人类是合作关系吗？”
　　塞丝向伯爵靠近，我心里全然没有喜悦，看着地上的姐姐即将阖上眼眸，我冲着夜琊吼道。
　　“先救姐姐！”
　　那个无情的男人像没有听到一样，他跟在塞丝身后，路过姐姐时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施舍一点。

　　“十六夜，十六夜。”
　　“嗯？”
　　什么时候睡着的，我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呼唤着我的男人俊俏又温柔，他擦着我额头的汗，眼里满是深情。
　　“我睡了多久？”
　　“进入空间后就睡着了。”
　　“嗯。”
　　我在他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打算就着温暖再休息一会儿。
　　青霄是我在秘境里捡到的男人，也是我第一次在秘境里发现的活物。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要跟着我，我没有拒绝。他发现了我的秘密，我没有杀他。就连他和我的肌肤之亲，我也接受了。
　　我想我真的孤独太久了。
　　青霄揉着我的额头，轻抚过我的颈项。我感觉到了他身体的蠢蠢欲动，忍不住叹息。
　　“十六夜。”
　　耳边的呼唤低沉甜腻，我知道他在邀请我。
　　“青霄，抱我……用力一些。”
　　青霄的手滑进衣襟，解开束缚。他的唇像是炙热的烙铁，在我身体各处留下滚烫。我闭上眼睛放弃抵抗，生命之初人与人本是用最简单的交融，换来了生命延续、物种繁衍。
　　只是在这无人空间里的放肆，是一千年前的我无法想象的。
　　我是服从者十六夜。
　　塞丝、K、姐姐、理事长和我，我们曾是同盟。

　　我的姐姐伊邪、后来的理事长夜琊，曾经是城里最有名的科学家。
　　千年前人们爬出地面，历尽千辛找到了求生之所。然安居不过数年，天降灾难，灾后人口所剩无几。
　　为了解决人口不足带来的灭族危险，我们三人创造了人工繁殖系统。从此，生育繁衍不再需要交融。
　　人类只要提供配对请求，系统会进行培育，申请的夫妇只需要在规定的时间进行领取即可。
　　最开始，这个系统加快了人口增长，我们的国家也因为人口红利迎来了爆发式的发展。
　　工厂不再缺人，智商优越者成群，技术发展迅速，城市空前繁荣。
　　我们甚至建起了空间站，对外发送着星球外邀请。
　　我们成了创世的英雄。
　　“夜琊，我有个想法。”
　　某天，姐姐推开了夜琊的办公室门。那个时候的夜琊已经不再做研究，他成了城市的统领，高高在上的航空署理事长。
　　“你说？”
　　姐姐兴奋地拉住了夜琊的手，面露兴奋。
　　“基因组合。你看，我们虽然聪明，但是我们没有动物跑得快，身体器官会衰败，还有断手断脚也没办法重生。”
　　“所以？”
　　“如果基因优化呢，是不是会有新的可能性？到时候……小夜，你也在这儿。”
　　伊邪的兴奋是她每次有新课题时的表现。以前的伊邪需要关心的是生存，现在的伊邪有了其他更多需要关心的事。她有太多想做的尝试，眼里早已不仅仅是我。
　　比如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我的存在一样。
　　“小夜，你觉得呢？以你的技术能力来讲，是不是有可行性？”
　　伊邪是城内最有名的科学家，但是生物领域的首席是我。
　　“原则可以，但是风险很高……”
　　“那就是可以！夜琊你觉得呢？”
　　我的话被打断，我其实非常习惯。从那场灾难里存活后，姐姐就是我们三人的主心骨。她决定我们的去向，我们的发展，我们在新世界存在的价值。
　　“现在不是很好吗？我觉得不需要更改。你看，人口足够，数量我们也可以决定，稳定发展下去我觉得就很好了。”
　　看着理事长没有如往常支持姐姐的提议，我松了一口气。
　　“夜琊，探索生命的多样性不是我们一直追求的吗？现在的安定不代表之后有危机我们就可以抗衡，我觉得我们需要未雨绸缪。比如……”
　　“我现在是城市的统领，安定是我的第一考虑。”
　　“小夜，你觉得呢？”
　　我没料到姐姐会转向问我的意见，也许她是故意的，她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她。
　　“这件事不用问十六夜意见，长老们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任何研究计划没有许可不开始，这是我俩最开始定的规矩不是吗？”
　　理事长解了围，不等姐姐反应，他又将她拥进怀里。
　　“伊邪，比着这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虑不是吗？”
　　理事长说的是他和姐姐的婚礼。
　　创世20年，理事长和他的“夏娃”对外宣布了婚讯。
　　“……”
　　“你还记得我们约定，要尝试脱离人造子宫，自然生育吗？”
　　“嗯。”
　　姐姐和我初相识时已经不同，在夜琊面前她慢慢有了女人的娇羞。夜琊抚摸着她的头发，在额上落下一吻。
　　“小邪，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我后退离开房间，默默关上了大门。
　　那是他们的世界，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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