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花落去

　　有人敲着马车门框吵嚷着：“起来，快起来，到地方了！”
　　几个人睡眼朦胧，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天才蒙蒙亮，李钰瑶嘟囔：“睡得好沉啊！”
　　田仲铭和田恒互看一下，两人发现有问题，以前夜出熬两天都不会困成这样。

　　刚下马车就有人带着走向一排房子，三同行的人进一间屋。田仲铭被引到门上写“丑”的屋。带路的发了三块小方布，四角有绳，上面绣着跟门号上一样的字，随后叮嘱：少出声，不要好奇，可以先在屋里吃东西，一会儿有活动了通知。然后就在外面锁上了门。
　　屋子不大，布局紧凑。门对着床脚，拉着床幔。三面墙，仅门边有个往外开个小窗，能推开刚好漏出屋外地面的小缝，窗台上上有水壶喝碗。窗内并排着两把椅子，靠着另一侧墙，中间挤个小桌，在往里是个一人高的小橱柜，正对着床。
　　李钰瑶小声的对田仲铭说：“这可以啊，三个人要不是主仆关系，还得为谁在床上休息打起来！”
　　田仲铭没她那么多话，直接坐到椅子上。
　　李钰瑶走近，把手放到他眼前，让他看看手上缠的线，手像鱼游一样摆了摆，一脸得意。
　　田仲铭在船上已经知道了，原想她有什么妙招呢，不过如此。笑着点点头。对正在放包袱的田恒说：把吃的拿来吃点。
　　李钰瑶知道不宜说这些，去给田恒帮忙。
　　田恒摆上吃的，撕块给田仲铭，随后坐到了椅子上。
　　按尊卑说，田仲铭应该在床上休息。李钰瑶过来已经没地方了，于是去撕了块肉，退几步看着他。
　　田仲铭看看她，一仰头下巴颏点点床，又看看她。
　　李钰瑶明白意思是让她坐床上，也不多说，坐床上吃了起来。

　　在屋里能听见外面陆陆续续的有人进屋，看来他们来得不算晚。

　　过了些时间，有人开门，告诉要绑好方布再出去，绑腰间背上都行，但是得明显，回来时千万别走错。

　　反正无事，人们纷纷出了屋。就是田仲铭一行的字不太好听，那也无奈的系在了腰间。

　　环顾四周，院子不小，在一处高高的山脚下。看着有四五排房子，盖到挺简单的，全是一排几件屋那种。外围有密密麻麻的木桩围墙。这里每隔一段距离有人把守，布局还挺合理，刚好看见彼此的距离和角度。往远处看全是大树
　　梁员外凑近田仲铭，告诉他小市人不算多，正日子的时候人比这人多。黑市卖出去的东西要交抽成，小市卖的十抽二，正日子十抽三。所以小市也有好东西，但很多卖家是来炸新人，所以全看眼光和运气。
　　院角有娱乐的地方，就是赌坊和一块能比武的空地。天黑了才能去夜市，也没啥事可做，会有很多人去赌钱打发时间。

　　呆着也无聊，众人开始向赌坊去。人多的地方，也方便田仲铭打探消息。
　　赌坊里面有近百人，这么看去，不仅大家方布上的字不一样，连颜色也有好几种。
　　田仲铭得进去看看。赌钱，他知道怎么玩，但不喜好，所以也不怎么精通。
　　李钰瑶对赌钱略懂，赢不明白，也输不明白。因为李远很努力的把她养成个姑娘样，不给她机会接触。
　　李钰瑶无所谓的跟着，就想着如果有人出钱，玩几把打发时间也挺好的。

　　门边围着十几人斗蛐蛐，有个抱着剑的男子站在门口看着里面。里面有两桌在赌钱，一波玩大小，一波玩单双。
　　不是每个人都在下注，很多就是巴眼儿。其中也有女的，就是穿着比较男性化。
　　梁员外在赌大小的地挤着看热闹，他带的随侍紧跟着他。冯齐自由多了，稍远一点跟着。

　　没多会，赌单双的桌上有个人赢了好多，引起了阵阵尖叫。
　　李钰瑶踮起脚尖使劲往里看。有人欢喜有人愁，只见一个人满脸懊恼愤，愤怒的离场。随后一人拿着一大袋钱也离开了。应该是对局赢的人。这个人应该特别理智，见好就收。

　　赌局没有停，依然很是热闹。
　　李钰瑶对那桌边一人投去了关注。男子约三十出头，模样不错，穿戴也挺好，笑么嘻嘻的，说话声音也大，一看便知赢得多，输的少，言行举止格外得意。
　　李钰瑶从外围挤到那人身边，田仲铭一直护着她。要不有事要办，真想把她揪出去，问她往男人身上贴啥。
　　李钰瑶用崇拜的眼神看向那人。
　　总看着，引起了那人的注意，问：“妹子怎么不玩两把？”
　　李钰瑶弱弱地扭捏着，轻轻地摇摇头说：“我不会，不知道怎么算赢了！”
　　男子眯眼一笑说：“简单的很，猜单数还是双数，猜对了就算赢！”
　　说完竟把手奔着李钰瑶搭在桌子上的手去。

　　田仲铭一把抓住男子的手，使劲一攥，警告：“说话不用手！”
　　男子哎呦着说：“松手松手！”
　　田恒与男子的随侍对峙起来。
　　李钰瑶忙上前抓住男子的袖口，娇滴滴的喊了声：“表哥！”随后把手搭到田仲铭手背上。
　　田仲铭感觉到她手是湿的，再看男子整个袖子全是湿的，明白是李钰瑶想跟他搭讪，板着脸很嫌弃的把男子手一甩。
　　田仲铭觉得李钰瑶愚蠢，这种套近乎的方式，很容易让男人误会。可也不方便开口，只能瞪了她一眼。

　　男子搓着手，怒瞪着田仲铭。
　　李钰瑶温柔的说：“这位公子，我们坐了好久的马车才到，表哥他没休息好，脾气有点大，你莫怪！弄疼了吧？”
　　李钰瑶客气就客气吧，说着还想去摸他手。气得田仲铭使劲扶着她肩膀按了一下。
　　李钰瑶被按得伸不出去手，委屈巴巴的看向田仲铭，快速眨眼使眼色。
　　男子白了眼田仲铭。他是看李钰瑶娇滴滴的上赶着凑近，想占个便宜，没注意她身边跟着人。也不想惹麻烦，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和颜悦色的说：“没事！看在妹子这么体贴的份上，我不跟他计较！”

　　赌桌上的人看打不起来，又开始张罗下注。有人抓豆，让猜单双。

　　李钰瑶还在那里看着，不打算走。田仲铭侧了身子斜在两人之间，看着她。
　　李钰瑶又问那男子：“您是坐船来的吧？”
　　“可不，刚下船，到这赌局都开了！”男子说着押了钱，很是得意张罗着。“快下注，双数。妹子，你听我的准没错！”

　　人们开始单双的押。
　　李钰瑶转身抬手到田仲铭面前，看着他要钱。
　　田仲铭才不给呢，白了她一眼把头扭开了。
　　男子见这番场景，很献殷勤的抓一把铜板放到李钰瑶桌前说：“妹子，拿着玩，哥给的！”

　　李钰瑶眼尖手快，不等田仲铭手够到，一把按住了，有点骄傲的瞄眼田仲铭。
　　田仲铭真想掰开她手扔了，吼她：占这种小便宜会吃亏的。可人多，不方便。只能看着李钰瑶高兴的放了两个铜板，跟着男子押双。
　　男子让多放点。李钰瑶却不肯，说先试试。

　　果真是双数，男子得意，李钰瑶却收了钱，张望一下走了。
　　男子想拉住她，却被田仲铭挡住了。他只得伸着胳膊翘着脚说：“妹子别走啊，刚给的钱，玩会儿啊！？”
　　李钰瑶不紧不慢，头也不回的说：“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还你！”

　　赌大小的桌上，有五位坐着，身前摆着很多钱，外围站了两三圈人。一位红衣女子坐在那里，自带气场。
　　李钰瑶挤到红衣女子身边，开启了跟风模式，女子压啥她压啥。

　　刚才的男子自是不能善罢甘休，跟了过来。
　　这次田仲铭在李钰瑶侧后方，田恒在背后护着。
　　梁员外怎么也是跟田仲铭一起来的，见李钰瑶去赌钱，也凑到一起跟风玩起来。冯齐在他身后，另一随侍在侧后方。成了两个人玩，四个人护着。

　　那男子想挨着李钰瑶，可坐着的红衣女子那，他挤不进去，便想从梁员外那挤进去。冯齐跟田恒并肩站着往里看，也不让地方。
　　男子靠近不得，很是生气，推了一把田恒。
　　田恒站直了回过头瞪着他，男子使眼色让随侍凑上来。
　　冯齐余光看见田恒转身，也转过来，一看这场景，问：“怎么了？”
　　田仲铭闻声看过来，梁员外随侍也看过来。全盯着男子的随侍。
　　黑市大多老主顾是收了新人好处才带来的，到这就互不干涉了。像他们这样六个人在一起的基本没有。

　　男子见人多势大，不敢招惹了，只得去了李钰瑶对面。
　　李钰瑶一直跟着红衣女子下注，红衣女子对她浅笑了一下，有点嫌弃，还有点不屑。
　　李钰瑶一直关注着她，恰巧又赢了一把，马上甜甜地说：“姐姐真厉害！”
　　女子冷冷的回：“我又不是把把赢！”
　　李钰瑶一次只放五个，虽然不是把把赢，已经从一把变成了三把。

　　那男子见李钰瑶不理他了，为了引起注意，押了好大一捧。很多人略有羡慕的开始各自下注。
　　李钰瑶跟着红衣女子放了十个铜板押小，有些得意的问：“姐姐哪里人，怎么没见随行的人？”
　　女子示意她看门口抱剑杵着的人，没说话。

　　待公布押小赢。李钰瑶高兴地收着钱，退脚踢了一下田恒。
　　田恒想她应该是不小心碰到了，没理会，继续看着。
　　李钰瑶拿起赢的铜板转身时撞了一下田仲铭，带着歉意说：“表哥，对不起！碰到你了！”
　　田仲铭能感觉到是使劲戳了一下，那也得忍着，假笑着回：“没事！”
　　李钰瑶显摆道：“刚赢的！”
　　田仲铭笑着说声“嗯，好”结束了。
　　哪知李钰瑶突然打了田恒一下，娇羞厌烦地说：“讨厌！”

　　田仲铭、田恒和冯齐愣住了，关系都是装的，不解李钰瑶这是哪出。
　　“离我们远点！”
　　李钰瑶小声说完，瞪了眼田恒，然后笑娇滴滴的看向田仲铭，示意门边。
　　看着好像表妹跟表哥亲近，嫌弃随侍碍眼，让离远着点。
　　田恒有所领悟了，看了眼田仲铭，得了授意，就去了红衣女子的随侍边，一块杵着。

　　给钱的男子输了钱，不服气，张罗开局。大家又玩起来。

　　田恒抱着剑杵了会，看着李钰瑶和田仲铭在里面有说有笑挺高兴，嘟囔：“女人真恐怖！”
　　那随侍表情没有变化，就看着红衣女子。
　　田恒接着说：“对另一个人柔声柔气撒娇，侧头就可以凶我！唉，当随侍真不容易啊！”
　　那随侍还是没有变化。
　　田恒索性对着他，用头点点李钰瑶，说：“那是我们公子的表妹，我家公子爱护她！”
　　那随侍就想听不见一样，没有反应。
　　田恒想：哎呀，是个冷酷型的。任你千言万语，人一句也听不进去！好，我就来点狠的。你不是看着红衣女子吗，我就往女人身上说，就不信没有你感兴趣的。

　　“姑娘也爱慕我们公子！”
　　“他俩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一起多开心！”
　　“其实家主不太满意！”
　　田恒发现随侍的眉头皱了皱。哎呀嘿，原来傻随侍对这句感兴趣。田恒接着编，“家主要给公子找个更漂亮、家世更显赫的。”
　　说完了，随侍没有反应。田恒想想，难道是对男的不感兴趣，那就改说姑娘家的事试试。又说：“其实这姑娘父亲也不同意！”
　　果真随侍的眼睛皮低了一下。
　　田恒接着编道：“她父亲想给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担心高攀公子。以后姑娘受了委屈，无处诉苦！”
　　随侍竟然有些欣慰的舒了口气。

　　田恒一看随侍替姑娘高兴，说明随侍牵挂的姑娘不舒心。按着这个套路，又说“这位兄弟，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唉，就怕人嫌弃咱这种身份。”
　　田恒说着，掏了买的那个结草衔环的银簪看了看。还别说，啥也有用上的时候。
　　“回去我想向她家求亲，也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田恒略带感伤，说的就像真的一样。

　　“会答应的！”
　　随侍竟然说话了。还瞟了一眼发簪。

　　总算开口了，田恒很开心说：“你不是哑巴啊！哈哈哈，答应最好，允许就好！”
　　田恒说完，激动的看看簪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随后问：“这位大哥，您成亲了吗？”
　　随侍又不回话了。

　　反正田恒也是自己说自己的，指不定哪句随侍才回一声，就开始瞎猜起来：
　　“我看着您没有。”
　　“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不敢跟人说？”
　　“要不就是家里不同意？”
　　随侍使劲抱了抱剑，长出了一口气，眉宇间多了许多愁苦。

　　“这位大兄弟，我要是说错了，你可莫怪啊！”
　　田恒说完，回想刚才能让随侍回应的话。他总是注视着红衣女子，两人身份有差异，他这算是默默守候。

　　此时红衣女子对李钰瑶冷冷地说：“这位公子随侍话还真多，对个哑巴说个不停！”
　　田仲铭瞟了一眼，李钰瑶却是认认真真的看过去。

　　田恒也身份低微，两人种同命相连的感觉，很同情的说：“其实身份真不易改变的，等你有本事了，混出名堂了，姑娘也许早已嫁人！”
　　“是。”
　　随侍竟满是遗憾的回了一个字。

　　“我有时会幻想家主看在我一片忠心的份上，公子到时候再帮我说几句好话，能同意亲事！”
　　田恒真的伤感起来。连姓氏都是田府给的，哪有资格奢求太多。
　　“一定能如愿的！”随侍竟看着田恒，祝福起来。也许是经历过相似的痛苦，希望田恒不要再受同样的磨难。

　　话语竟让田恒多了些勇气，有点高兴的说：“能如愿最好了。这位大哥，有跟姑娘说过你喜欢她吗？还是直接跟家里提的亲？”
　　随侍看着红衣女子，冷冷的回：“没说，她已经嫁人！”
　　田恒瞬间聊不下去了，不知道如何安慰。怜悯他，也怜悯自己。

　　李钰瑶虽然听不清，但是能看见田恒他们在说话，对红衣女子说：“不是哑巴啊，他在说话！”
　　红衣女子看向随侍，随侍底下了头。

　　李钰瑶怕耽误田恒，忙喊：“姐姐，您看这把放哪？”
　　红衣女子转回头，并没有回答，直接下了注。

　　田恒拍了一下随侍的肩，说：“大哥从哪里来，有机会找你去喝酒！”
　　“廉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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