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ughty

　　大年三十清晨，孙矜很早醒了，趴在床上玩手机，无意看到微博推送今年最流行发色，牛油果绿。
　　“这颜色不错啊。”孙矜扭头看了眼床对面的镜子，睡一晚上睡塌了还翘起一根呆毛的头发，才染回黑头发没几天，染发的念头又在蠢蠢欲动了。
　　“孙矜起床！钟阿姨他们马上来了！”孙绍秋砰砰敲他的门。
　　“知道了。”孙矜有点儿烦躁地坐起来，找自己的裤子。

　　孙矜原以为气氛会有那么一小点儿尴尬，但钟阿姨带着她那女儿钟晴来了之后，又是贴红纸又是洗水果洗菜的，还真有那么点儿家的感觉。
　　他摸摸鼻子，拿着一盘孙绍秋在厨房里洗好的果子放到茶几上，钟晴顺手拿了一个，边玩手机边说：“你别多想，我是看在我妈面子上才来的，我可没那个想跟你们一块儿生活的心。”
　　孙矜不跟小孩儿计较，张旐那样的在他眼里都算个小孩儿，何况钟晴比他小两岁，连高中都还没上，跟一初中生又没什么好较劲的。
　　到了晚上，大家一块儿坐下来吃年夜饭，孙绍秋掏了两个红包出来给孙矜和钟晴：“来来，一个一个。”
　　孙矜接了，钟晴不想接，被她妈拧了一下才不情不愿接了。
　　孙矜在旁边斜眼看着，心想小女生就是矫情，不要可以给我啊，我还能拿着存钱染头。
　　外面的鞭炮放得很热闹，孙绍秋提议出去走走，钟晴却说自己困了，俩大人互相尴尬瞅一眼，孙绍秋很是贴心：“那就回家休息吧。”
　　最后钟家母女走了，剩一桌狼藉没收拾，孙矜本来想幸灾乐祸看孙绍秋一个人收的，旁观了会儿又不太忍心了，索性撸起袖子帮他一块儿收拾了。
　　躺到床上已是夜半十二点，孙矜吐出一口气，扭头看窗外，依旧在放鞭炮，不过听声音很远，也没那么热闹。
　　新年索然无味的开头就这么过去了，他摸出手机，才发现有未读消息。
　　钱医赵二的，樊思思的，还有张旐的。
　　孙矜点开张旐的头像。
　　Z：孙矜
　　Z：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他笑了笑，想给回过去的，但脑袋一歪就睡着了。

　　寒假结束倒计时第三天，张旐从广东回来了。
　　彼时孙矜刚染完头，生怕还没进家门就被孙绍秋撞见，遮遮掩掩的，拿Hoodie的帽子挡了脑袋，做贼似的往小区里走。
　　肩膀被人碰一下，他猛回头，张旐耀眼的笑容就撞进眼眶：“孙矜。”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孙矜愣住，连脑袋都忘挡了。
　　张旐说：“你又染头啦？”
　　“啊，”孙矜也笑，显摆似的把卫衣帽子脱下来，“好看吗？”
　　“好看。”张旐看着他，一脑袋带卷儿的渐变色，“红色好看，蓝色也好看。”
　　“什么蓝色啊，小屁孩儿不懂别瞎说，是牛油果绿。”孙矜啧了一声。
　　张旐点点头，很认真地靠近了一点儿，盯着他的头发看。
　　“哎行了行了，”孙矜推开他脸，看到他腿边的行李箱，“你这刚回来？”
　　“刚下高铁。”张旐说。
　　“瘦了。”孙矜看了看他。
　　“对我给你带了我们那儿的特产......”
　　张旐突然记起，就蹲下来要打开行李箱，被孙矜拦住，“你先回家放行李吧，特产随时可以给我的。”
　　“那你等我，我马上来找你。”张旐说。
　　孙矜四周看了一眼，没瞧见孙绍秋人，觉得暂时安全，就同意了。
　　过了一会儿，张旐提着大包小包过来了，怀里还一个箱子。
　　“这什么啊？”孙矜指了指箱子。
　　“你回家再打开吧，”张旐说，耳朵和脸都冻得很红，眼睛亮亮的，又把特产塞到他怀里，“都很好吃的。”
　　“谢谢啊。”孙矜接过去，有点儿不好意思，“还麻烦你这么大老远带过来，下次别带了啊。”
　　“朋友带点特产，不行吗？”张旐看着他，低声补充道，“是你说的啊......”
　　“......”孙矜点头，改口，“啊，行行。”
　　“这箱子里的东西，是我从初中开始攒的，可能有点儿幼稚，但确实是......很早就想送给你了，”张旐摸了下鼻子，又说，“一直没找着什么好的机会，但是我现在以朋友的身份送你，你可以接受的吧？”
　　“可以可以。”孙矜赶紧说，就见张旐开心地笑了。

　　一直到家，孙矜都还挺想笑的，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高兴的小孩儿，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
　　孙绍秋没在家，孙矜拿着张旐送的东西溜回房间，一秒反锁，防止孙绍秋随时回来发现他的牛油果绿头然后暴打他。
　　拿美工刀划开箱子，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有2B橡皮，自动笔，书皮，还有个玻璃水晶台座，一个八音盒，一根.......跳绳儿？
　　孙矜没忍住笑了，翻到最后看到箱底躺着张纸。
　　上面是张旐的字迹：“孙矜，每回遇到什么好玩好用的，我都想买下来给你，可是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办法送你。那个橡皮，真的很好用的，自动笔很贵，我第一次见到卖十五块钱的自动笔，我觉得肯定很好用所以才这么贵，就买了，还有那个玻璃台座，你晃一下，会有雪花飘下来，特别好看。八音盒是我姑姑送我的初中毕业礼物（我觉得很有纪念意义所以就送给你了）。那个跳绳也特别好用，我体育中考就用的这个牌子的，怎么跳也跳不断......”
　　孙矜看着看着，乐倒在床上，眼泪都出来了，一半乐的，一半感动的。
　　张旐这货，要能把喜欢他的心思用到女孩儿身上，早成了。
　　他叹了口气，擦掉眼泪，给张旐打了个电话：“箱子我看了。”
　　张旐声音听起来还挺不好意思：“你第一次见我那天，我就想给你的，没敢。”
　　孙矜回忆了一下，那天张旐好像确实是抱着个箱子，还说是垃圾。真傻。
　　“你出来趟，楼下见。”孙矜说。

　　孙矜在楼下等了五分钟，张旐才出现，还换了件新外套，看起来很正式的样子。
　　“谢谢你，张旐。”孙矜看着他，替他翻了一下忘记翻好的领子。
　　“哦。”张旐点点头，一颗心怦怦乱跳，不知道孙矜接下来要说什么。
　　然后就看着孙矜低头，解了自己手腕上的表，放到了他手上。
　　“你......”
　　“我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好回礼的。”孙矜笑了笑，“但这表对我很重要，是我妈留给我的，送你了。”
　　张旐很意外，马上就想还给他：“我没有想要你的回礼的，这不......”
　　“拿着，”孙矜抓住他的手腕，“送给很重要的朋友，应该的。”
　　很重要的朋友，我么？
　　张旐愣住了，低头盯着手心里的暗红色手表，有点儿旧了，表带都褪色了。
　　“孙矜，你妈妈......怎么去世的啊？”他问。
　　“我不知道。”孙矜说，给他戴上手表，“反正我挺小时候她就不在了，我爸说生病去世的。”
　　“那你还记得你妈妈长什么样吗？”张旐看着他，突然很想摸一下他的脸。
　　“废话，小时候的事儿现在怎么会还记得。”孙矜啧了一声。
　　“我有时候，也会忘记我爸长什么样。”张旐说，想了想又说，“他是警察，执行任务的时候去世的。”
　　孙矜啊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大家都说我爸很厉害，”张旐笑了，又皱皱眉毛，“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要他厉害，我就想他能活着。”
　　孙矜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天，对张旐说：“过来。”
　　张旐不懂：“什么？”
　　“过来，”孙矜重复，“叫你过来就过来。”
　　然后张旐就获得了孙矜的第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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