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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师洛初
“怎的还不回来。”
方行舟觉得自己跟个小媳妇儿等丈夫回家似的,他打消念头,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日头西沉,红霞漫天,时候已是不早。
偷偷摸摸带着唐芊出去打牙祭了?
咳,只怕是又出事了。
他放心不下,当即赶往芙蓉塘,意料之中的人去楼空。再从芙蓉塘找上街头,问了一路,最后脚步停在了衙门跟前。“这是?”方行舟迟疑。
林雁之今天为了陪小姑娘特地换了身天青色素雅的衣服,眼见着滚了不少灰,刀剑无眼还破了几道口子,所幸足够皮实,未伤着皮肉。林雁之懒散地看着他,浑身提不起丁点力气似的。
恨铁不成钢,他已经说腻了。
然后他转眼就被招呼进去,跟“青天老爷”打了个照面。
来不及打探清案情,先是给林雁之做个检查。
公然在衙门里给人诊脉,所有人,包括审判官员,都看着他们。而那俩人却觉得并没有哪里不对。
在方行舟看来,今天林雁之格外配合——可能因为打架打舒服了。
然后目光扫到被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正道人士”,从外表来看好像很严重的样子,但方行舟能看出来林雁之没有下重手,也许只想让他们这副模样在人前丢人现眼罢。
可以理解。
这就是方行舟,外看着一翩翩公子,内地里是跟林雁之同样的质地
林雁之靠着一边的柱子,嘴里还吊儿郎当地叼着根草,没人形地说着呈堂证词:“未经允许调戏姑娘,强抢人东西,还引起大规模骚乱,期间种种够在里头待会儿了。哈,顺便让他们检验下,这牢房到底坚不坚固,装不装得下他们。”
监牢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有专门的阵法师定期修复,几乎牢不可破,一般人进去别想着能自个儿跑出来。
再加上,如今修道者常在凡间走动,其中不乏有作恶者,这时候凡间的公堂也派出修道者掌判罚。而这些人不同于平常修道者,是专门为朝廷办事的,他们效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
也因此,他们被称为“从龙”。
“带下去。”身为判官的从龙一声令下。
林雁之耷拉着眼皮,看着那几人被拎起来,经过时还挣扎着表达毫不遮掩的杀心。
他略一点头:“好说,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方行舟一招手,唐芊拎着鹅黄裙摆,乳燕归林似的跑过来。一瞬间他感觉又多了个师妹。听唐芊唤道:“方兄,今天芙蓉塘正好碰着这帮人闹事,要不是林兄,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呢。”
就知道。
方行舟叹气,仔细上下打量她:“你有无大碍?”
唐芊摇头,眨着双水汪汪的杏眼,满是对林雁之的崇拜之色:“多亏林兄。”
在一旁充当证人的应如是款款而来,行礼:“多谢公子……”
“小事。”林雁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
方行舟无可奈何,究竟什么事对他来说是大事呢?明明身上还带着无可解的毒,依旧这么勇,完全不带怕的。
“倒是这位琴师先生。”林雁之目光落在那人缓缓踱步来的身影上,“甚是面善。”
哦,搭讪的经典桥段,方行舟呆滞一瞬,可对着男子,林雁之怎么说得出口?
莫非,林雁之是个好南风的?这么多年,他竟从未发觉。
琴师随手整了整月白衣袍,颔首微笑:“鄙人洛初,久仰风颂大名。”
可惜,拍马屁对他林雁之没什么用。只是一名琴师,今日的突袭连筑基期的应如是都略显力有不逮。反观此人,不像是练家子,修为也不见得高深,还镇定自若,林雁之微微眯眼,令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不过,我只想知道你除了当一名琴师,究竟还做些什么。”他淡淡道,被那锐利的眼神锁定换作常人早就慌张起来,可那盲琴师默然不语,还是微笑着。
应如是忙道:“洛初是我们聘以重金请来,家世清白,若非有难处,倒也不会……总之,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林公子多多海涵。”
林雁之见应如是如此袒护,心中说不出什么的滋味一点点冒头,无奈作罢。
是啊,谁会觉得一个盲琴师能做些什么呢,只怕日常生活都无法自给自足。
他不甘心——这个叫洛初的琴师弹得曲子分明有问题,这猫腻他必定要管。但眼看着天色渐晚,方行舟事儿多,他不可能继续拉着一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人胡搅蛮缠,虽然他挺讨厌这个词的,而现在可以确切地形容到自己……
“其实,在下见林公子也蛮像位故人。”洛初则神态自若。
峰回路转。
林雁之微微挑眉。
傍晚,用过膳,唐芊表现得十分乖巧懂事,直接回屋。方行舟送应如是回去。
洛初还是被留下了,应如是无可奈何,毕竟洛初本人没有抗拒。
方行舟也作罢:林雁之心里大约是有数的。他只能往好处想。
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林雁之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他眸光流转,关上门转过身,月白色的修长身影自顾自地斟起茶来,林雁之一时间有点恍惚,差点真以为是要跟友人畅谈人生,也幸好这种事从未发生过,他立刻就反应过来:这盲,是装的吧?
盲琴师,在陌生的屋子里自顾自倒茶,这不是现摆着的把柄么?
他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人手腕,这触感就是琴师该有的细腻柔软,随后皱起眉头,对方不过练气修为,较之凡人差别不大,按理说是不可能弹出那样的琴声。
难道是他听错了?
林雁之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洛初略带戏谑神情撞进他眼里,林雁之甩开他手腕,故作镇定地坐在他对面,质问:“盲琴师?不装了?”
洛初瞥了眼林雁之泛红的耳根,也不点破,摇头道:“在下有些许修为傍身,略知一小术。只是在下不才,修为浅薄,仅可看清约莫半炷香。刚入新地方,不由心生惶恐,施以小术,以缓心忧。”
确实有法术可以使盲目暂获光明,可不觉得有些牵强。
再加上近百年来,得道飞升愈发艰难,有修道者常在凡间游历,感悟大道,希望能借机缘证道。洛初一番话即使颇为有理有据,但还不足以让他信服。万一洛初修为已经返璞归真,是哪个犄角旮旯窜出来的老道大妖呢?
但,在那之前,林雁之微微皱眉:“你们琴师说话都这么文绉绉的吗?”虽然洛初浑身的气质都散发着古色古香的味道。
洛初双手交叠,就坐在窗边望着他轻轻地笑,月光洒了全身,眸光清亮像是盛了满城星光,淡色的唇轻启:“抱歉,习惯而已,往后不了。”
往后?
哪来的往后?
不能放过这个漏网之鱼,还是让他往后到大牢里待着去吧!
“你今日在芙蓉塘弹得曲子为何名?”林雁之装作不经意的发问。
“那是应如是姑娘的成名之作,名为《清辉》。”洛初说,“林公子也懂些音律?”
必不可能。
说实话,他认识的人里知道点乐理的都少的可怜。
话反而被牵着走了……
林雁之转而理直气壮:“我不懂。但我发现你弹的曲子有问题——裹挟着灵力的琴音,你作何解释?”
看着林雁之,洛初道:“林公子够直率。不过在下、我仅是让听众耳目清明,稍对琴音做些处理,音色更加轻灵了,林公子也有所耳闻。我认为这是一种修炼方式,按道理讲修道者虽说会敏感一些,不至于你这样直接找上门。总之,也算是让这场表演更佳,以报应姑娘的知遇因果。”
他抬手拈起茶杯轻抿,林雁之定定地看着他:“仅此而已?”
洛初抬眼,温润的眸子藏着狡黠:“若说此举,旨在引你注意,你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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