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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骨血
盛阳感觉自己命挺大的。
一年多以前跳湖没死成,现在被捅刀也没死成。
俗话说的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盛阳躺在病床上想,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次灾难过后他大概是享不了福了。
盛又槐被警察叔叔带走,盛阳被围观群众打120送去了医院。因为反应够快躲得及时,他其实伤得并不重,就是腰侧那道口子有些深,缝了十几针,麻药药效一过就钻心地疼。
盛阳叹了口气。
离高考也没几天了,教室前黑板上的倒计时马上就要变成个位数,很快就是十九八七的夺命倒数。说不慌是假的,盛阳很怕自己现在的情况会影响考试——他现在甚至不能久坐,他也担心考试的那一天,柏森看见他这个样子......
“烂命。”盛阳低声骂,“我这是什么破运气。”
他手机之前摔了一下,好在还安然无恙。等盛阳从手术室出来清醒了,应付完警察和闻讯赶来的老师后再打开看时,果然瞧见了满屏的未接电话。
都是柏森打来的。每天中午柏森都会给他打电话,今天被盛又槐这么一闹,电话没人接,柏森肯定要着急了。
盛阳拨回去,铃响一声后就被接了起来:“盛阳?!”
“柏哥。”盛阳扭头看了眼病房里另外几个病人,艰难地把自己挪到被子里,“我手机落到学校里啦,所以才......”
“撒谎。”柏森声音有点冷,“我问过你同桌,你下午没有去上课,而且现在已经晚上七点了。”
“......你是福尔摩斯吗?”盛阳翻身时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咬着嘴唇才没哼出声来,蒙在被子里出了一头的冷汗,“就是临时有点事......”
“出了什么事?”柏森那边应该是在外面,背景音有些嘈杂,但盛阳能清楚地听到柏森的话,所有无奈担心生气都顺着看不见的线一路通到他耳朵里。盛阳盘算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但偏偏他今天可能是真的点儿背,来查房的护士姐姐上前掀开他的被子:“你怎么这样躺着!压到伤口怎么办!”
盛阳:“......”
柏森:“......”
盛阳冷汗更多了,哆哆嗦嗦抬眼看着护士姐姐,眼里的苍凉掩都掩不住。
护士姐姐愣了一下:“你......”
“盛阳。”柏森深吸一口气,“等着我。”
盛阳张张嘴,等电话挂了也没喊出声。护士把他捞出来,掀开衣服看了眼伤口,见还好好的就松了口气,“小弟弟你小心一点啊。”
盛阳垂着脑袋“嗯”了一声。
另一边,柏森挂掉电话后迅速跑去了导员办公室。他本来是要帮班长送一份资料,等把资料放好,柏森说:“老师,我能请个假吗?”
“请假?几天啊?”
“......十五天。”
导员的视线从电脑挪到他脸上,缓缓挑眉:“柏同学,你这是要直接放暑假吗?”
柏森没说话。
“家里有事?”
“......嗯。”
“行吧,看在你刚拿了奖的份上。”导员挥挥手,“没出啥大事吧?”
“是......我男朋友。”柏森衣袖下的手紧了紧,“他快高考了,出了点事,可能在医院,没人照顾。”
因为是盛阳,所以无论如何,千里万里,他也得回去。
“哦那确实。”导员脸上没有出现什么别的表情,只伸手朝他点了两下:“课记得别落下,挂科了你就给我等着。”
柏森淡淡地笑了笑:“不会挂的。”
大概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那一句“男朋友”里面包含了多少种感情。
柏森要回来盛阳是有些意外的,不过这样只是把他的“死期”提前了一点而已。盛阳就在医院里呆了一天,在柏森回来之前回了家。盛又槐后续结果怎样他也没去关注,倒是他妈妈给他打了个电话。
盛母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都是护士交代过的,盛阳还是认真听了。盛母低声说:“都是他的错,你不要揽到自己身上。”
盛阳说:“嗯。”
“考试......尽力就行。”
“嗯。”
“那个男生......”盛母顿了顿,“总归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自己开心就好。我......没怎么管过你,以后也不会......”
“妈。”盛阳喉结上下滚动一下,眨了眨眼,“他特别好,谢谢你。”
“......好。”
盛又槐来找盛阳还是和传宗接代有关,不管他新娶的老婆有多年轻,问题最终却是出现在他自己身上。盛又槐打拼半辈子,把盛母当绊脚石把盛阳当工具,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这些事盛母都没有给盛阳说,她曾经万分期待这个儿子的出生,后来是厌烦,后来是冷漠,再后来是愧疚。
上一辈的破事到底是落在孩子身上了。
盛母听说过柏森,在盛又槐把照片发给她的时候她没有过于排斥。她偷偷给盛阳班主任打过电话,对方口中的盛阳简直不像是她印象里的样子,好似柏森的出现才是把真的盛阳唤醒的契机。
他是个怎样的孩子呢?是一个拥有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阳光的孩子。
盛母脑海中的学霸柏森回家后先是把盛阳上上下下翻了个遍,瞧见腰侧的伤气得要死也心疼得要死,冷着脸把伤患伺候得十分妥当,但就是不跟伤患说话。
他回了趟学校,把盛阳的东西搬回来,吓得同桌以为盛阳不行了。柏森凉凉地看他一眼:“他住我家,我照顾他。”
同桌缩缩脖子:“祝九九。”
盛阳又是撒娇又是作妖,十八般赖皮耍了一通也没能打动柏森坚如磐石的心。蔫头巴脑的盛阳老实了几天,有一次半夜做梦惊醒,迷蒙中竟感觉柏森在哭。
柏森背对着他,肩膀有些难以抑制地颤抖,细听还能听出他粗哑的喘息。
盛阳当即就清醒了。
许久后柏森平静下来,悄悄转身看盛阳有没有乱动压到伤。盛阳在他转过来之后蹭进他怀里,小声说:“柏哥,对不起。”
柏森身子僵了一下。
“对不起柏哥,对不起......”
盛阳泣不成声。他和柏森在一起一年多,这一年里他太过放纵,这场恋爱完全是由他开始由他操纵,他对柏森好,好得像是在替别人弥补对过去的自己的亏欠,最终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喜欢柏森喜欢到了骨子里,还是自我燃烧把灰烬留给一个愿意永远接纳他的人。柏森的好从来不动声色,以至于盛阳忽略了柏森也是喜欢他的。
或许不只是喜欢吧。
这是爱吧。年少冲动与激情在生活打磨下逐渐融合进尘世烟火里的爱吧。
久了就成为自骨血中释放的本能了。
盛阳不记得自己那晚哭了多久,后面柏森是不是也和自己一起哭。他好像一直说对不起说到声音沙哑,说到发不出声,最后把头顶在柏森胸前,听着他的心跳,一遍遍默念我爱你我爱你。
最后这些天盛阳没有待在学校,也免去了在没空调的教室里受的罪,加上柏森给他调养的好,所以考试那两天精神还是不错,进去出来都是笑着的。
“回家给你过生日。”柏森拉着他的手,慢悠悠在路上走着。五点多钟的太阳颜色比正午的要深,斜斜地挂着,不甘心地散发着热量。盛阳倒着走,学校以及旁边的人工湖在视野里后退,湖边的柳树被风带起来枝条,树下钓鱼的人鱼竿一甩,在湖面上打出一簇水花。
“时间过得真快。”盛阳说,“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不认识你呢。”
柏森给他看着路:“现在认识了。”
“还想深入认识一下。”盛阳快退两步和他并肩,笑眯眯地说。柏森帅脸黑了一瞬:“你刚拆了线。”
“我就是说说。”盛阳踩着人行道上的花砖,“过过嘴瘾。”
“行吧。”柏森哼笑,“过过嘴瘾。”
于是盛阳不仅过了十八岁生日还过了一把嘴瘾。
柏森后来去学校待了几天,期末考完又回来,用拿到手的奖金带着盛阳去隔壁省玩了几天,再回县城就是要出成绩的时候了。
出成绩那天盛阳死活赖在床上不起来,嗷嗷干嚎嚎得邻居来敲门以为他家打孩子。柏森要帮他查他还不让,拉来扯去一个多小时,最后是班主任打来电话:“盛阳查成绩了吗?”
盛阳又要嚎,柏森眼疾手快把他嘴捂住:“还没呢。”
“啊你是?”班主任愣了一下,柏森面不改色:“家长。”
“哦。”班主任没多在意,“恭喜盛阳啊,这个分数可以上B大了!”
盛阳消停了三秒,突然从床上蹦起来。
柏森差点爆粗口,赶紧客气两句挂掉电话去抓人:“腰!”
“好着呢!”盛阳冲到电脑前一通操作,看清楚之后又冲到卧室窗户边打开窗户朝外面大喊:“我考上B大了——”
声音荡出去很远,几秒后又是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从不知道几层传来:“恭喜你啊兄弟——”
盛阳喊完回头看柏森,他气喘吁吁,脸颊通红。
柏森上前抱住他。
“我考上了柏哥。”盛阳闷声道,“我考上了。”
“真棒。”柏森亲亲他的头顶,“干得漂亮。”
“那以后又要多多指教了,学长。”盛阳抬头,亮晶晶的双眸有些湿润。
“多多指教,学弟。”柏森额头抵着他的,“男朋友。”
以后的路还很长呢,我陪你走。
去往有你的地方,就是我根植于骨血中的本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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