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昧

　　方烁等童赫给自己戴好围巾，小声的说了一句谢谢，就往前走，专挑路边没有被人踩过的新雪走。走到前面路口，停下来等着后面走的慢吞吞的童赫，抬起头看着路灯光束里的雪花。
　　童赫看得很清楚，路灯把方烁的瞳孔照的像一块琥珀。方烁黑色的头发上落着几团小小的雪花，他的睫毛因为呼吸带出的气体，有一些水珠凝结在上面。童赫拿出手机走近，趁方烁不注意的时候拍下了这一幕，然后又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用胳膊肘碰碰方烁，“走了，过马路了。”
　　马路上有的雪花因为汽车碾过，已经变成了一滩黑水。方烁惦着脚尖，有点害怕把白色的新鞋弄脏。童赫看他这样小心翼翼的，一伸手，又故技重施，把他整个人提起来过了马路。
　　方烁这回可是尴尬死了，马路上那么多人，那么多车，自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童赫提着过了马路。
　　“你下次能不能别突然这样，这么多人，太尴尬了。”方烁重新站在地上，揪了揪衣服下摆。
　　“行，”童赫说着自己往前走，“下次提你之前通知你一声。”
　　方烁在后面跺了跺脚，跟了上去，这个人怎么这么强势。自己之前真是看走眼了，竟然觉得他是个乖宝宝。
　　童赫听到方烁咬压切齿的声音，笑了出来，呼出的气体在面前变成一团白色的雾气。方烁也不看他，就这么走在他旁边。
　　“方烁，你想去哪上大学？”童赫问。
　　“北京吧，如果北京不行只要是北方就行了。”方烁边说着边低头去找没被行人走过的雪地走。雪下的越来越大，有不少雪花都停留在他的头发上。
　　童赫的眼镜沾上了雪花，他已经擦了两次雪花还是会遮住视线，干脆就把眼镜摘了下来装在兜子里。方烁一回头看到童赫没有带眼镜，那双漂亮的眼镜就这样没有任何遮挡的看着自己，像自己第一次看到他那样，眼睛里是雾蒙蒙的一层薄泪，看起来总是让人心疼，只不过没有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神看起来炙热的可以融化方烁身上的雪花。“为什么不想去南方啊？”童赫开口问他，打断了方烁的目光。
　　“南方没暖气，还不下雪。”方烁说着把目光往远看，雪花密集的落下，前面的景色都不那么清晰了，很久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了。“可能因为我是冬天出生的吧，我觉得只要下雪了我就像是又活了过来，整天都很开心。”
　　方烁想了想，问，“你呢？”
　　“我还早呢，没想过。”童赫说着，帮方烁轻轻拍了拍头顶的雪花。
　　“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城市啊？”方烁问。
　　“没有，不过应该会去南方。我有鼻炎，去南方才会好。”童赫说着，也不敢看方烁了。他害怕这种说在明面上迟早要分离的感觉。
　　“我跟你说，咱们这里的人鼻炎大多数是因为对一种本地特有的草过敏，只要出了省就没事了。”方烁说着，看向童赫。童赫衣服帽子上带着的绒毛上面浮着好多雪花，他的头发上也是雪花，自己却不敢抬手帮他拂去。
　　“那……我得再考虑一下去哪上学了。”童赫说。
　　商圈离两人家都不算远，走到一个路口，方烁以为童赫要拐弯，就跟他说再见。童赫马上说，“我送你回去，我不着急回家。”
　　“不用不用，你要送我再回家就绕远了。”方烁说着要去解脖子上的围巾。
　　童赫一把按住他的手，“戴好。”
　　方烁一下不敢吱声，怎么感觉这个男人比自己还凶。撅了撅嘴，“行吧，你好凶呀……”
　　童赫松开了手，觉得实在是有点好笑，“我怎么就凶了，你才是真的凶吧。”第一次见面时候自己觉得方烁很凶很严肃，方烁认为自己是个乖宝宝，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只能说你长了一双会骗人的眼睛。”方烁冲童赫扬了扬眉毛。“我第一次看你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是工作集合的时候你过来找蒋哥的那次吗？”童赫想了想。
　　“对。”方烁说，“你那时候是在害怕突然被学生会会长关注吗？”
　　“不是。”童赫说。“我在想，我竟然被会长关注到了，是好事。”
　　方烁撇撇嘴，“我就知道，你就不像我想的那样。”
　　“哪样？乖宝宝吗？”童赫说着也挑眉看着方烁。
　　“我可没说！”方烁一脸认真的反驳，其实有些心虚，自己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但还从来没说出来过。
　　“你是真的喝酒断片吗？”童赫凑过来，玩味的笑着看向方烁。“我觉得你那天挺清醒的，怎么就断片了。”
　　方烁突然慌了，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那天喝酒以后本来就记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过了这么久更是不记得。“我那天还说什么了？”方烁小声的问，真害怕他会说出自己当时说了什么羞耻的话。
　　童赫看到方烁这个样子，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也没说什么。”
　　方烁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很丢人。
　　“你说你不要。”童赫边走边说，虽然不看方烁的表情，但已经能想象出来自己这句话说出来时候他的表情了。
　　“啊？？？”方烁傻了，顿时感觉自己满头问号，自己不就那天哭了一下吗怎么还会有这么暧昧不明的话？甚至听起来很有歧义。
　　童赫笑起来，身体跟着笑一起颤抖帽子上的雪花都被抖落了不少。方烁觉得这家伙肯定是故意说出来让自己难堪的，快走几步，冲上去用胳膊勒住童赫的脖子，方烁没有童赫高，只能把童赫往下掰，把童赫勒的腰都弯下来，趔趄的往前走。“诶诶诶，你怎么这样，玩不起是不是？”童赫边说边笑，让方烁尴尬真是他今天最开心的事了。
　　“让你知道知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方烁就这么带着童赫往前走，童赫一直不停的笑，在厚重的衣服里笑声显得闷闷的，方烁伸手揪了揪他的头发，“不许笑了！”
　　童赫被他这样扯着有点害怕自己被揪秃，“不笑了不笑了，你放过我吧。”方烁依然就这样勒着他的脖子往前走。童赫抽出一只手，趁方烁正拖着自己往前走，在他的腰上掐了一下。
　　方烁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偷袭，一下子腰上一紧，“啊……”
　　不自觉发出这样声音让他的脸瞬间就红了，这种声音要是放在某些场合实在是太过诱惑。他赶紧松开童赫，童赫重新直起腰，整理了一下帽子和被方烁揪的乱糟糟的头发，余光注意到方烁低着头把脸埋进自己的围巾里，耳又红了起来。
　　童赫拍了拍方烁软乎乎的头顶，帮他把衣服上自带的帽子戴上，“你很冷吧，脸都冻红了，下次出门多穿点。”方烁脖子上带着他的围巾，帽子没办法完全戴上，只能勉勉强强遮住他一半的头顶，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让他看起来更可爱。童赫心里清楚他是有些害羞了，但是也不明说，他好像懂了什么。这种暧昧的氛围在他们之间，虽说都是男生，但是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反而是让人脸红心跳。
　　自己可能真的疯了。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方烁家小区马上就到了。门口的门卫都回去过年了也没人拦他们，小区里面的雪还是大片大片的新雪，没有人踩过。
　　方烁跑过去，弯下腰抓了一把雪在手里，“这个雪还挺瓷实，可以堆雪人耶。”然后回头看童赫，童赫也跟着他蹲下，捏了一个雪球在手里，没有手套实在太冷了，光是握了一会儿手指关节就刺痛的感觉。再看看方烁，手指都变得红彤彤的，童赫正要跟他说话，方烁拿了一团雪洒在自己脖子里。冰凉的雪碰到温热的颈侧，瞬间凉的童赫一个激灵，方烁马上站起来跑了。童赫追上去，用自己刚抓完雪的手放在方烁的脸上、被围巾捂的暖烘烘的脖子上。
　　“卧槽，真他妈凉。”方烁被童赫的冰手一激，说了句脏话。
　　“知道凉了，刚才怎么还把雪塞到我脖子里。”童赫说着靠近了方烁，距离太近了，他都能看到方烁的睫毛有些微微的颤抖，眼神也有些躲闪。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方烁的帽子已经在他们这一番折腾下掉了下来。
　　童赫的手指间是方烁带着痣的喉结，之前一直盯着它看，今天终于摸到了，童赫慢慢的用指腹摩挲着方烁因为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半晌才把手拿下来，方烁已经不敢看他的了，自己的手也在方烁的身上找回了一点温度。
　　“玩雪不戴手套不冷吗？”童赫抓了方烁的手腕，塞进自己的兜子里，然后又把自己的手伸进去，想了想，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把自己的手掌贴在方烁冰凉的手指上面，让温度最大程度的传到他的指尖。
　　方烁有些诧异，他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生吧？这样的动作真的过于暧昧了。他很紧张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就这样被他牵着往自己家楼下走。本来从小区门口到楼下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但是不知道被他们走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分分秒秒都很漫长，时不时远处有几个烟花升空，他们只是安静的走着和喧嚣的天空不同，安静的很。每一家都亮着灯，一路上却没有人，只有偶尔有一两辆车从他们旁边开过去。汽车压过雪地的声音，还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在这时候都变得格外清晰，方烁甚至感觉自己的耳边都是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童赫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又觉得自己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妥，他们是朋友。可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微妙关系，不像是往常那些陪可以自己通宵网吧开黑的哥们，也不像是自己对陆璐那种感觉。
　　只觉得，自己抓住了光，可以把自己带出黑暗。
　　他不敢放开光，又不敢抓的太紧，犹犹豫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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