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南城

　　我几乎是跑着从萧影尘的军帐中出来，我怕我哪怕慢一步，我都会将自己当做凤墨溪。幸好我开始咳嗽，将我自己从那个虚无的美梦中惊醒，惊醒了才狠下心来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跑出军帐。

　　我独自一人坐在营地的河岸边，这里很僻静。我抱着双腿，蜷缩着身子，将脑袋埋入□□。渐渐地，渐渐地，夜幕低垂，春日的暮色里，我似乎已经忘记了寒冷，也忘记了寒冷会让我加重咳嗽。

　　我把头从□□抬起来，仰着脑袋看夜空，今晚的天空除了一片漫无边际的黑，什么都没。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我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我没有回头。

　　“你在想什么？”

　　我有些意外，他没有穿盔甲，一身束腰便服外披了件毛皮外袍。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到底谁；我之前的生活是怎样的，过得好还是不好；家又在哪里；有没有亲人朋友，如果有，他们会不会一直在找我？”

　　他将毛皮外袍披在我的身上，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想不起来就不要想。”

　　我转过头看他，这句话好像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了，他就这么不希望我记起自己是谁，然后可以一直将我当做凤墨溪吗？

　　“可是我想记起来。”

　　“该想起来总会想起来。想不起来，即便你整日里费劲心神，也终是徒劳的。”

　　我咳嗽了几声：“我觉得这句话对你自己也很是受用。该是的便就是，不是的再相像，也终归不是。”

　　他沉默不语，仰头望向遥远的一片黑。

　　“墨溪姑娘原来你在这儿啊，我到处找不着你，原来萧将军也在。”婆婆手里拿了件外袍，脚步匆匆，显然是找了我许久了，心里满是歉意。

　　我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毛皮外袍还给萧影尘，接过婆婆手中的外袍披上，对婆婆道：“让婆婆担心了，我这就和您一块儿回去。”

　　婆婆看了看萧影尘，等着他开口。

　　萧影尘站起身，对婆婆道：“我不是叫人送去一件鹤白裘衣么，夜晚这么寒凉，怎么不用那件裘衣披裹？”

　　萧影尘见婆婆难以启齿的模样：“但说无妨。”

　　婆婆这才放心道：“那件裘衣已经用不得了，冬日里墨溪姑娘披着它玩雪，弄湿了后我想放在火上烤烤，谁曾想一时忘了，便烧坏了一角。”

　　萧影尘道：“既是一角，也总比这件薄的来的强。”

　　婆婆抬眼瞅了瞅我，又瞅了瞅萧影尘。

　　“说！”萧影尘丝毫不废话。

　　“我去伙头军老大爷处帮忙，老大爷的故事实在讲的太精彩了，一时没注意，等火将裘衣烧没了一半，我才发现，赶紧叫一旁顾着做饭的老大爷帮我扑灭，可是已经晚了，只剩一半了。”

　　我还记得，那时候我缠着老大爷叫他给我讲萧影尘的故事，老大爷拗不过我，一边忙着顾自己做饭，一边絮絮叨叨讲起来。我听得太入神，什么时候“引火上身”都不知晓。

　　“就为了听故事就毁了一件鹤白裘衣？”萧影尘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可知这鹤羽所做的裘衣有多珍贵？这鹤羽岂是易得之物？”

　　我垂眸不看他，极小声的念道：“又要发怒。”

　　他像是听见了我的话似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将自己的毛皮外套随手扔在我身上，将我从头盖到脚：“披上！这可是用貂毛制成的，你要是再敢弄坏······”

　　他突然止住了不再往下说，我拿开毛皮外套，正好看到墨兰笑盈盈地朝这边走来。

　　墨兰挽住萧影尘的胳膊，含笑看着我：“墨溪，这纯色鹤白裘衣你以前可是珍之如宝，连一小点污渍都舍不得沾上，这一次也太不小心了。”

　　我怀里抱着萧影尘的貂毛外袍，外袍贴在胸口让我感到温暖，抱着外袍的双手却冰凉，墨兰的笑着实让我不舒服。

　　我盯着墨兰的眼睛道：“我不知道那是鹤羽做的裘衣。”

　　墨兰不动声色地笑笑，看了眼我手中的貂毛外袍，依偎在萧影尘的胸口：“影尘，我冷了。”

　　萧影尘温柔地搂住她的腰：“走吧，那我们回去吧。”

　　墨兰不甘地望了一眼我手中的貂毛外袍，只好和萧影尘一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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