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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心惊胆战的睡了半宿,林园在早上六点准时醒了,迷迷糊糊的一展胳膊,手指就顺势摸到了一把毛茸茸的头发。
许多年不曾跟程亚涛睡在同一张床上了,乍然的触碰还是让林园有点发懵,但这种空濛只凝滞了十秒,她就松下了那口别扭的空气,睡眼惺忪的盯着头顶那灰蒙蒙的天花板。
这半晚,程亚涛睡的很是老实,规规矩矩的缩在床的另一侧,似乎这一夜就没动过。
程亚涛的家,基本没有多少他生活过的气息,这处房产因户主是他老子,所以他也落了个时不时离家出走的毛病,瘫在网吧里彻夜打游戏的时间都比睡在这张床上的时候多。
林园仰躺在床上,只要轻抽鼻翼,就能闻到一股子十天半个月不收拾的灰尘味,间或夹杂着男生独有的荷尔蒙的味道。
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既不难闻也不怎么好闻,跟汗味比较类似。
在床上跟残留的睡意又厮磨了一会儿,林园这才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坐了起来,用她那双略显呆滞的眼睛想要丈量出一处合适的高度,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程亚涛的身上翻出去。
毕竟这货睡在了外面,自己睡在了里面,而他的床也摆放的很是有个性,两面靠墙,一面抵着与天花板齐平的橱柜,再加上某人一米八六的身高,往床上一趟,跟防止婴幼儿翻下床榻的挡板似的,不用跨的你还真就下不去。
若是在几岁的时候,林园大概早就痛痛快快的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从程亚涛的脑袋上跨过去了,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十七岁了,该懂的不该懂得,该要脸的不该要脸的,做起来之前通通都要做一番男女有别的考量。
说白了,就是要知道脸皮薄厚,不能丢了女儿家的矜持。
可坐起来的林园左看右看都没有女生该有的忐忑与窘迫,遂脸不红心不跳的将双臂往程亚涛的前胸与后背一撑,俯视着他熟睡的侧颜长腿一跨,翻下去了。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仿佛跨过去的是体育课上跳马的皮凳子。
林园站在地毯上,随手正了正扭到一边的裤腰带,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满是程亚涛味道的卧室。
随着房门的缓慢开动,程亚涛沉阖多时的双眼豁然洞开,精明透亮的大眼珠跟冲了一晚上电的手电筒似的,乜斜的眼神死死的盯着林园走动的背影。
经过昨晚的扫荡,林园算是清楚了程亚涛的家,是连只老鼠都养不活的,于是她只好穿上棉衣,从门口挂着的牛仔裤裤袋里掏出程亚涛的房门钥匙,推开那扇沉重的防盗门,一边打着哈气一边缩头缩脚的往楼下走去。
出了小区往北走,就是原来的矿区小学,现如今已经因国营单位的破产而废弃,成了周围住民买菜买早饭的市场,又因这是露天的,所以在冬季里这地方只有支着煤气灶做早饭和卖冻货的摊贩,谁家要是抗冻过来卖个菜,不消片刻非冻上不可。
林园喜欢这市场里一对小夫妇所包的牛肉水煎包,配上他们家点着韭菜花的豆腐脑,要多香是有多香。而程亚涛则喜欢另一家的红豆沙千层油饼,在配上满满的一碗紫菜蛋花汤,他能吃掉整整三张大饼。
林园逆着人潮,先是去了小夫妇的包子摊,要了四只牛肉煎包外加一碗豆腐脑,正准备付钱的时候,蔺如超提着刚出炉的土豆丝卷饼一蹦一蹦的跳到了自己身旁。
“老板,来二十只包子,三碗豆腐脑。”蔺如超目不斜视,对着忙活的老板娘说道。
“好嘞!”年轻的女老板先是脆生生的对着蔺如超笑了笑,然后一边往塑料袋里捡着包子一边说道:“小帅哥这么能吃呀!果然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能塞下一头牛。”
蔺如超咧嘴一笑,淡然道:“一家子的饭,只不过打发我出来买。”
林园准备递钱的手蓦地放下,偏着头对他说道:“学霸,你不想要你的腿啦?”
距离如此之近,但蔺如超就跟没听见林园的话似的,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老板娘捡包子,仿佛身旁的人他压根就不认识,没事人似的连脸上的笑都没减去一分。
被彻底无视的林园:“......”
大概是蔺如超的长相对女人很有冲击力,那年纪轻轻的女老板,一双水汪汪的大杏眼全程就没从他的脸上挪开过,嘴角上翘的堪比黑人牙膏。
受了冷落的林园眼巴巴的望着那一盘新出锅的包子都进了学霸的口袋,在低头看看自己那上一锅卖剩下的可怜蛋,就有些愤愤不平的,于是她没好气的把钱冲着老板娘递上去,说道:“钱不要啦?是打算白送我吃吗?”
女老板正一边递包子一边对着帅哥脸红心跳,乍一被林园叨扰怪不好意思的,眨巴着眼睛回应道:“太忙了,太忙了,忘记了,忘记了!”
说完,老板娘便接过林园手里的零钱,数也没数就笑着丢进了钱盒子里。
林园正面对人的时候表现的很正经,可转过身的一瞬间,就在冻的绯红的脸上猛挤出一抹嘲讽,紧接着眼白一翻,迈步的时候差点没一脚踩在蔺如超的鞋上。
两个人就这样在包子摊前分了路,一个大包小裹的往市场外面蹦,一个逆着人流往油饼摊子挤。
也许是因为双休日的缘故,今日买早饭的人出奇的多,林园排在买饼的队伍最后,嗅着空气中飘荡的各种香味饿的抓心挠肝的。
好不容易排到自己买好了饼跟紫菜汤,还不等林园挤出这肉乎乎的人|流,挨着校门口卖冻鱼冻虾的摊贩子们就七嘴八舌的嚷嚷开了。
“现在的小屁孩呀!领着一帮乳臭未干的柴火棍,咋咋呼呼的就以为自己多有能耐呢!你看看老任家那小子,真是一大早吃饱了撑的,没事去欺负个瘸子。”
“啧啧啧......世风日下啊!”
另一个眼镜上蒙着一层白霜的大叔,随手颠了颠冻鱼上的冰壳子,稀里哗啦的碎冰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人不轻狂枉少年呀!谁那么大的时候没拉过帮结过伙,你不还把我门牙打掉过吗!”
先前那抱臂看热闹的胖虎,听了对方的话随即脸上一乐,颇为得意的说:“那还不是当年力气大!要是放到现在,我可真打不动喽!”
白霜大叔猛地剜眼一撇对方的嘚瑟样,算是内里给个揶揄不再搭话了。
林园一边走一边耳听着,什么瘸子,老任家那混小子,越想越觉得这事怎么这么耳熟!
瘸子,老任家的混小子——
我擦!那不是蔺如超跟任广海嘛?
顿时林园心里的警铃大作,也顾不得奔跑会把豆腐脑颠成酸豆浆,整个人跟出笼的野狗似的,扒拉着人群就往外冲。
由于今早的人们都跟商量好了似的,一股脑的都出来买东西,林园废了半天劲儿,才在大爷大妈的嘟囔下杀出重围。待她跑出校门,只见马路对面的杨树林里,任广海单枪匹马的堵住了腿脚不利索的蔺如超,手里还明晃晃的提着一根棒球棍。
被夹在角落里的蔺如超,正提着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斜倚着背后绿油油的垃圾桶,刚正不屈的侧脸,对着任广海扬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弧度。
由于隔着一条不算宽阔的马路,林园听不大清两个在对面都说了些什么,到是任广海一下一下的敲着地砖的棒球棍,将两个陆续前来倒垃圾的大妈吓的扭头就走。
从林园的角度看过去,懒散倚靠着垃圾桶的蔺如超,好像在无声的在勾引着对面急三火四的任广海,而那个跃跃欲试的炮|筒子,很像书中所描述的暴躁精分,偏执成狂的——攻!
也是服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林园还能心猿意马的瞎他妈组CP,这要是让对面两个剑拔弩张的大直男知道了,还不活撕了她。
这边任广海嬉笑着堵在蔺如超的跟前,手里有家伙心里就有了底,于是他很是嘚瑟的对着学霸说道:“这才几天没见,狗腿就叫人给打断啦!我就说嘛!不落在我手里,也会落在别人的手里。”
蔺如超反手将所提的早饭,贴着后背扔进了垃圾桶里,随即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一边抽纸一边笑道:“我这是不小心被狗咬的,伤口不深,现在打狗还是可以的。”
蔺如超擦手的动作——得体,优雅。仿佛他坐在窗明几净的高档餐厅,刚刚用完了一顿美味的早餐,温热的湿毛巾一寸一寸的从指根擦拭到珏白的指尖,修剪整齐的指甲,微微的泛着润泽的光。
任广海粗狂惯了,还从未见过一个男人能洁癖成这个样,顿时泛起了膈应,蹙眉骂道:“你骂谁是狗?”
蔺如超掀眉一挑,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皮笑肉不笑,“狗在问谁?”
“狗在......!”任广海猛的将秃噜的嘴皮子崩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遂气急败坏的叫唤道:“我看你是找死啊!”
说完,猛的旋起杵在地上的棒球棍,向着蔺如超的头上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从街上狂奔而至的林园,一把抱住任广海高举的手臂,死命的往下拉,由于暴起的力度受了阻碍,瞄准蔺如超的棒球棍一下子打偏在了垃圾桶上,“咚”的一声震的他虎□□疼。
跑动的间隙里,林园就扔了手里的早点,整个人跟条八爪鱼似的,四肢并用的挂在了任广海的身上。
一击不成,气到半死的任广海,猛地一低头,便见到林园那张讨人厌的脸,遂火冒三丈道:“怎么又是你!你他妈的是不是看上这小白脸了,跟我这玩美女救英雄呐?”
林园扒在他的身上,咧嘴一笑,说道:“谢谢夸奖,就是长的一丢丢好看而已,还没到美女的地步!”
“我去你妹的,给老子滚......!”任广海真是受不了这娘们的自我感觉良好。
然而林园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而是扒着对方的身体越来越狠,大有看上这货,非他不嫁的无赖程度。
因着程亚涛的缘故,任广海从小就不喜欢林园,虽说他们三个都是在矿区这片长大的,但却好似一座山上的两头猛虎,谁也看不上谁,谁也不服谁,总想寻个契机一较高下。
两个人黏黏糊糊的在原地一顿掰扯,到是把凉在一旁的蔺如超给恶心坏了。
这吊车尾什么毛病?一会儿打一会儿抱的,整的跟小情侣玩过家家似的。
秀恩爱也不用逮着自己可劲儿秀吧!
就在蔺如超实在受不了,打算就此制止的时候,一道冷冰冰带着戾气的嗓音,空洞的挤进了三个人中间。
“闹够了就给我滚下来!”
蔺如超寻声而望,只见在班上有过一日之缘的班霸,正披着军绿色的羽绒服,高大的身影背对着肃寒的晨光,冷的跟块儿冰雕似的,站在距离自己三步之遥的地方。
他目光极寒的盯着挂在任广海身上胡闹的林园,凝固的眉宇间是压抑不住的怒气。
乍一听到程亚涛的声音,林园是恍若救星降世的欣喜,而任广海却是仇人相遇分外眼热的怒视。
一咕噜的从任广海的身上爬下来,林园很是狗腿的蹦到了程亚涛的跟前,仰着脸笑道:“早上好!”
程亚涛伸手箍住她冰白的小脸,不顾她张牙舞爪的反抗,一把将她按到身后,对着任广海说道:“一大早上扛个棒子,你撵猪呢?”
话音刚落,
“噗嗤”一声,背后的林园笑了。
“呦呵”一声,前面的任广海算是默认了。
到是立在一旁无辜躺枪的蔺如超站不住了,只见他稍稍挺直了懒散的身子,目如双枪的瞪视着程亚涛。
任广海虽然整天都在这片溜达,但他很少会提着棒球棍上街,今早能这般精神抖擞,多半是底下溜须拍马的小弟弟们又给他找了个讹钱的活。
至于堵着蔺如超算账,大概是歪打正着。
有程亚涛在场,任广海就不能连着林园一块收拾,就冲着那娘们维护这小白脸的劲儿,真动起手来,程亚涛也不会做事不理,于是任广海在原地杵了一会儿,才抬起棒球棍指了指蔺如超欠揍的脸,说道:“我今天有事,放你一马,等下次的,你就没这么幸运了。”
蔺如超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浅笑道:“慢走不送。”
任广海眯缝着眼,隐忍着某种爆裂的情绪,对着他们三个依次点了点头,然后拖着棒球棍向着马路上走。
擦身而过的一瞬间,任广海意味深长的对着林园咧嘴一笑,诸多恶念掺杂其中。
林园虽然对那笑容心有余悸,却仍强装淡定塞给他一个不屈服的微笑,几分狗仗人势的挑眉嘚瑟着。
见任广海走了,程亚涛这才转过身对着林园说道:“以后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人家领不领情还不一定呢!”
他这话实际是说给蔺如超听的,打从他一开始出面,就知道这转校生狂的很,并不是个肯乖乖吃亏的主。
林园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浮灰,对着程亚涛说道:“人家初来乍到的,还没好好感受过矿区人民的热情,就被一条恶犬给盯上了,我们再不拿出正义的雷锋精神,任由人家被恶狗欺负,那像什么样子嘛!”
程亚涛没有理会她的狡辩,毕竟从小一块长大的,林园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比谁都懂。
无非就是看不得别人平白受了欺辱,因为她自小,就是在霸凌里成长起来的,太知道这种面对强势之下的无助与狼狈。
程亚涛很是不给面子的先走一步,高挺的身形,潇洒冷酷。
等林园拍好了身上的尘土,回头对着学霸说道:“快回家歇着吧!不用对我太心存感激,我这是还你昨晚被我砸伤的情。”
长久不说话的蔺如超,乍一听到这番论调,忍不住低头蔑笑,他说:“还真够自恋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感激你?”
“行吧!”林园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你高兴就好。”
说完,林园扭身追着程亚涛跑去了。
蔺如超贴着冷冰冰的垃圾桶,又兀自的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望了望通往杨彩凤家的路口。
他其实一点儿也不想回去,毕竟一屋子的无赖都在等着自己讨钱喂食,全然不顾他行动不便的腿脚。
可不回去,自己又能去哪呢?
蔺如超瞪着那人来人往的小区入口,好半晌,才面无不表情的转过身,向着另一条长街缓慢的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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