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赫拉不是赫拉

　　母女面面相觑，得出一个结论——

　　是宙斯有点毛病。

　　“其实，我从未想过他会如此滥情。”瑞亚在女儿面前没有用风流来掩饰。

　　男神女神一拍即合，不合即散，极为自由，追求欲望而已，对于神来说无可厚非。瑞亚在推翻丈夫后，婚姻名存实亡，并不妨碍她迎合其他追求者。

　　“赫拉，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会带来什么？神职不论强弱，存在即有用，虽有私心，但我的确希望你能充分发挥力量。”

　　“母亲，那我先约束你吧。”

　　瑞亚没有因玩笑话露出笑容，反而略带忧愁，“你贯彻神职，那很好，可你掌管的是无数男女爱情的终结点，如此紧绷，你支撑不住。”

　　“神生很长，赫拉，你要自私点，让自己快乐。”

　　类似的话，赫拉听过无数次，但她没有迈出那一步。那是她最没错的一件事，所以宙斯能容忍其他所有错。

　　那是维护权力的保障，是赫拉坚守神职的底气。

　　“赫斯提亚立志做处女神，执掌神职，日夜不松懈。与之对应，她是除您之外奥林匹斯最古老的女神，还最为圣洁。”赫拉脸上没有笑容，“我敬佩她能独立执掌一方。”

　　“但你不羡慕，赫拉，直面内心吧。”

　　赫拉笑了，大方承认，“是，我想要权力。”

　　“哈哈哈，与宙斯相比，除了男女之别外，你也是神，承认内心没错。权力，财富，美色，谁都能要，就看如何拿下。”

　　奥林匹斯暗得比以往早，殿内富丽堂皇，彰显主人在权力中心的地位。赫拉伏在床边，白臂晶莹，双腿交叠后露出的曲线愈发柔润，脚尖一点白与粉，更生朦胧。

　　“我本不想让你与宙斯有瓜葛，德墨忒尔过于痴迷，一度忘了神职所在。而且宙斯啊，我随便遇上三个女神，就有两个与他风流过，哦，说不定全是。赫拉，你性格骄傲肯定无法容忍，最终折磨自己还有他人。”

　　许是倚靠角度，赫拉眼角出现泪光，“一个女儿已被爱情迷得七荤八素，怎会容忍另一个女儿继续填坑，失去用处。你愿意将我留在海洋，是有意在海洋中为我挑选丈夫吧。波塞冬在海洋的呼声远不及安菲特里忒，所以让我来。”

　　“我出身高贵，是神王胞姐，还是大洋夫妇的养女，亲近海洋。”

　　视线模糊，热泪淌下，从眼眶流过眼眶，赫拉的声线没有起伏，“最重要的是，比起赫斯提亚和德墨忒尔，我是最易掌控的。”

　　“母亲，你对我的爱，只是补偿么？”

　　瑞亚发出的，仅仅是短促轻弱的叹息。

　　母女长久无言，寂静夜晚，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竖琴声，不成曲调却有份特有的动听。

　　站起身，赫拉体态端庄，面容瑰丽绵延无期。

　　“瑞亚，今夜的我茅塞顿开，谢谢。”

　　瑞亚抓住赫拉的手，“赫拉，我只骗过克洛诺斯。”

　　她的女儿莞尔一笑，美极了。

　　“我知道了，瑞亚。”

　　最后一个能自然叫出母亲称呼的孩子，也离去了。

　　竖琴声断续不间歇，但能察觉其中进步。

　　是九缪斯还是其他与你相关的女神……赫拉望向前方，宙斯逆光而来，阴影遮住所有波动。琴音终于能弹出小调，停息后，风发出细弱的声响，穿行在未眠者间。

　　“我讨厌意志不被尊重。”

　　“但首先，你要有力量说话，然而，你与神职的融合度是我见过最低的。”

　　“神王殿下，我也很无奈，恕我先行离开。”

　　宙斯目视前方，将手一抬揽过赫拉，眼睛低垂，月光投出刷子般的睫毛影子。

　　“哭了啊。”

　　感受到从背后压下的力度，赫拉闭眼，“我讨厌意志不被尊重。”

　　推了推缠在腰前的手，赫拉轻而易举地离开怀抱。

　　“瑞亚说服了我，我会考虑的。”

　　“看来，她做了多余的事。”

　　赫拉摇摇头，“她是对的。”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要的太多了。”

　　“那，你想要什么？”宙斯握紧赫拉的手。

　　眼中汪出一片浩瀚海洋，赫拉直诉心思。

　　“我要独爱，我要忠贞，我要稳固的家庭。”

　　在人类都发展出家庭的观念后，众神交往却依旧我行我素，只与喜恶挂钩，即便连夫妻也是如此。因此，极早拥有家庭观念雏形的赫拉是异类。

　　婚姻是男女结合，建立新家庭，于外，他们抵抗周身诱惑，于内，他们共同承担生活责任。在历史长河中，相较于人类从部落生活发展到氏族群居，再到最后各成小家，神明从未改变。原因嘛，权力，阶级，思想……实在太多了。

　　可赫拉见过后世的新娘们纷纷在六月献上祷告，幸福地迈向理想中的婚姻，如此便足够了。

　　异类没有错，只是她得不到。

　　“我想要被全心全意的爱包围呵护。”嗓音温柔柔，赫拉陷入某种遐想，浑身轻飘飘起来。

　　但宙斯把她按了下来，“我会真心实意地爱你。”

　　听听，听听！

　　“你也配说这句话？”赫拉真不能忍，“宙斯，我为你的两场婚姻送上祝福，但结果如何？张开你的手，与你结合过的女神你数得过来吗？再看看孩子，你已有十九位女儿，十九位！而接下来，勒托会为你诞下孩子。”

　　“神王，你的爱真是廉价。”

　　赫拉咄咄逼近，“还是说在你眼中，我也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得到你一点点爱就能为你发疯的女神？还是说，就因为是姐姐，所以十分好下手且易于掌控。”

　　“真没想到，我在你心中如此卑劣。”语气是怒的，宙斯却在笑，“赫拉，收起你的自以为是，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赫拉火力全开，讥讽道：“那最好不过了，我还以为德墨忒尔没孕育出你想要的孩子，所以你就想起与你血缘接近，极有可能实现目的的我呢。”

　　撕开甜言蜜语，其实一切理所应当。

　　“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不顾要掐死她的压势，赫拉如胜利者般将头发撩到肩后，高兴地说：“神王殿下，那我就等着你的反悔啦。”

　　“我不要！”宙斯发起脾气，“铁石心肠的赫拉呀，你想想我救过你几次。”

　　“报答不止这一种方式！”

　　宙斯咬牙道：“那我非要这样。”

　　“哼，无耻。”

　　见到赫拉脸上的轻蔑，宙斯忽地转变神色，手指卷起金发调笑道：“那对无耻的我感到心动的你，该如何评判？”

　　“但凡嚼颗橄榄，也不会醉成这样。”知道自己气急少考虑，为了不像上次被宙斯牵着鼻子走，赫拉无奈说完话转身便走。

　　嘶，他是瑞亚跟老鹰生的吧。

　　赫拉不敢转头，怕宙斯操起一些以前吵架和好的甜蜜操作。可她挡不住耳边的温热，酥麻酥麻的，可心头浮躁立刻被随后掉下的惊天巨雷砸个七七八八。

　　“你可是抱着我，撒娇撒了一整夜呢。”宙斯在赫拉耳边张牙舞爪。

　　“你放屁！”赫拉暴跳如雷。

　　似是就为了这反应，宙斯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手放在有些紧的衣领上，在赫拉暴走的边缘老鹰起飞。

　　“让我想想呢，是谁整夜责怪我来得太迟？”

　　“是谁抱着我的腰，不让我离开？”

　　“是谁在我怀里哭诉，说好难过？”

　　同样把长发撩至肩后，宙斯挑眉，“‘是吗’，‘有么’，‘不会啊’，赫拉，你想说哪句？”

　　“不关你事！不要碰我！”赫拉后退，在失重时放声尖叫，“不要就是不要！放我下来！”

　　如同出逃那天，赫拉被宙斯抗在肩上，将手拍得砰砰响，歇斯底里地叫着瑞亚。

　　可谁都没来，寂静回廊火把微闪，渐渐远去。

　　“我们会有长久的时间了解彼此。”宙斯帮赫拉盖上被子，牙尖摩挲下唇，眯起眼睛嘿嘿笑，“亲爱的姐姐，给个晚安吻吧。”

　　赫拉呸呸呸，大眼警惕性十足。

　　“唔，你睡着了我就走。咦？还想呸呸，那我可就对你这张嘴不客气了。”宙斯侧卧撑起脸，笑得眼睛都快见不着，“我超爱看你搞不过我，又只能乖乖承受的模样。”

　　赫拉深深地怔住了，即使婚后爆发最激烈的争吵，宙斯从来与她直来直去，不会这样阴冷地笑，随时要扑上来撕咬下一块肉。

　　“啊，究竟什么样的甜言蜜语才能打动你？”宙斯换副表情，兴致勃勃地问：“赫拉，除了神后之位，你还想要什么呢？”

　　“你出去。”

　　“换一个。”

　　“你出去。”

　　宙斯的眉毛纠结起来，“你好像从不怕我生气。”

　　“接受神王之怒的境遇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不怕？那是嘴硬。但被剥夺意志，对赫拉来说才最为痛苦。

　　空气冷冽后又温暖，琴音再次响起，似在呼唤谁。

　　宙斯面无表情说道：“你只是，有恃无恐。”

　　见他离开，赫拉大口吐气，她可不想熬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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