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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11·约定
——————吴邪视角——————
闷油瓶把阿莫系在腰上的九爪钩取了下来,绕着金丝楠木柱子一圈扣死,三个人三个方向,将链子绷直了,就向上爬去。
老实说这个武器真的在很多地方相当管用。我听我爷爷说过,他们九门里最厉害的可以用九爪钩从摆满了甁罐的架子上精准地抓一碗酒而且一滴也不撒出来。
我估计阿莫还远没有这个火候,否则应该也不会被阿宁一梭子打中。
阿莫一直没有醒,我们不知道她和阿宁谁会先醒,也不敢把她们俩放一起。我觉得她醒了之后还是要好好问问她。
没爬到顶我们忽然听到阿莫喊了一句什么,我一回头,发现她已经坐了起来,看上去非常惊恐,哭个不停。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胖子低声说:“我靠,你刚刚是不是下重手了,还把人弄哭了。”
我道:“老子都没动她!”
胖子“啧”了一声,“你当胖爷瞎啊,谁他妈处心积虑摸人家小姑娘头发,谁跟禁婆拔河勒人家小姑娘腰?”我一时竟然无话可说。
闷油瓶在一边淡淡道:“先凿上去。她还没有清醒。”
没清醒?我回头看去,果然,小丫头哭了一会儿,含混嘟囔了些什么,又缩起来不吱声了。
等发现青石砖之间浇了铁水,我本来还想让胖子再试试,就听到阿莫又爬起来,径直爬到那具坐化的干尸跟前。明明好像害怕的发抖还是伸手过去要摸。
“哎哎,”胖子惊惧,“这,这咋回事?中招了?”
闷油瓶跳下去,叫我也下来。他三两步走过去把那干尸拎起来,阿莫瞬间抱头蹲下。我看她这动作就觉得奇怪。
我爷爷养狗,训练方法和一般人不同。他和我说过,如果有的狗一看到人抬手就缩头夹尾巴,肯定是棍棒底下出的“孝子”,本质上是非常怕人,也恨人的。
“……有东西,有……”她嘴里喃喃的,眼眶还是发红,“尸体肚子里……”
我也不敢去刺激她。过了好一会儿,阿莫才放松了一点,慢慢的挪回原本的位置。
“这尸体体内有一个匣子,”闷油瓶用他奇长的手指摸了摸,“一旦爆炸,可以炸开墓顶。”
我心说这牛逼啊,她怎么知道的?下意识看向阿莫,她像只小鹌鹑一样,手遮着脸,几乎不敢直视我。
闷油瓶补充道:“这不是失忆,她过一会儿就好了。”
我“哦”了一声,心说这是个什么毛病,看闷油瓶的意思,不是第一回了。阿莫看了我半天,忽然好像认出了我,一下子又特别委屈的一撇嘴。我心里一慌,真是我弄哭的?不能吧。
“对不起,”小姑娘烧的嗓子都哑了,“对不起,鱼还给你……我不要了,不要丢我……你让我见见你三叔吧……”
我有点尴尬,但是这丫头的表情与其说难过,不如说是惊恐。我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发抖,瞳孔都生理性的收缩了。
要是平时遇到这种事情,我可能真会在心底里道一声活该。但此时看着,又实在是觉得有点酸楚。
我刚想说什么,阿莫哀鸣一声蜷缩起来抱住脑袋,“我不骗你了……我想回家我不想再下斗了……我真的不骗人了……”
我叹了口气,心一下子就软了,“好,好,等出去,找到我三叔就见。”
——————你的视角——————
我彻底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船上。
船还没有起锚,小哥蹲在阿宁边上,阿宁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情,整只手都有些瘀血。
小哥看我醒了,把我稍微扶起来一些靠稳,道:“你发烧了,说了很多胡话。”
我可能有又点晕起来,感觉胃都快顶着肺了,艰难地问他:“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他摇了摇头。
“蛇眉铜鱼呢?”我又问。
小哥说:“你昏迷之前一直拿着,说要还给吴邪,就给他了。”
我:“……”我怎么还是觉得自己说了不少不该说的。
咳了两声,我看桌上有茶,就倒了点喝,“小哥,阿宁那是怎么了?”
“出来的时候被禁婆缠上了,”他说,“你拿到了吗?”
我把茶咽下去,点头道:“裘德考想让阿宁杀我,不过最重要的信息我已经拿到了。”沉默了一会儿,我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啊小哥,辛苦你了。”
他看了看我,摇头。
“那……那我去找吴邪他们解释清楚。”我也有点理解了小哥的沉默,因为他总是习惯为别人付出,这辈子他已经付出了太多,鲜血淋漓到最后只有沉默。
不过该谢的,还是要谢。
我摇摇晃晃站起来,就听小哥说:“先吃药,他们在舵舱。”
我实在是烧的全身疼,就接过药吃了才往外走去。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晚照,海平线上的火烧云倒影在海水里,分外的妖娆,太阳是深红色,发出昏黄的光芒,把一切裹在一团柔和里,形成一幅非常瑰丽安详的景象。
吴邪和胖子正在摆弄方向舵和边上的仪器,见我过来,胖子就笑,“哎呦,小丫头醒了啊。歇着吧,胖爷不怪你了啊,不过你可得把话给我们说清楚了。”
一般来说我不至于犯混到自己说了什么都不清楚……但烧的太厉害,我也自己知道自己的德行,不知道有没有抱着眼前哪位哭爹喊娘。
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更有点尴尬了,“呃,我到底说了什么?”我认干爹了?
吴邪低头摸了摸鼻子,胖子“嘿嘿”两声,“也没什么,我都没听清,你得问小吴,他背你的。”
——————吴邪视角——————
阿莫的脸烧的两片红,但精神似乎好了不少。我怕胖子把她给说跳脚了,赶紧使眼色,让切入正题。
“那个……对不起,”小丫头低着头,“鱼是我偷的,我其实……”
“知道知道,你承认好几次了,”胖子又抢在我前面说,“那你偷这玩意干什么啊?”
小丫头慌乱地“啊”了一声,估计还晕着,没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模样和之前精明的小狐狸样差的有多大。
“你们上船之前,我发现了阿宁去海底墓的真正任务,是找蛇眉铜鱼,”她慢慢地说,“因为我想要查明自己的身份,要和阿宁的老板谈判。于是就向哑巴张打听了这个事。”
“其实我不会真的给她的,”说到这里阿莫似乎有点着急,“我本来想着交换到情报就抱着鱼跑路大喊救命……结果她二话没说给了我一梭子……”
我想了想,觉得虽然简略但也合情理,就问:“那你现在知道你的过去了?”
“不知道啊,”阿莫挠了挠头,“我潜意识里记得我有爸妈,是正常人一样长大的。但是仔细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一开始我怀疑自己是被拐卖了,有些毒贩会给被拐走的人用药导致精神崩溃失忆,但是用了很多关系,也没查到半点有关我失忆以前的事情。”
她这一次看上去没有说谎,我暗道难怪她冒着那么大的风险要和阿宁做交易,而且现在看来,她的行动也并不自由,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失忆期间被长沙的土夫子捡回去了。这么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落到这个地步,着实让人心酸。
小丫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眨巴眨巴眼睛,“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好,但是下不为例嘛。能不能看在我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的份上从轻处罚啊?”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和胖子。胖子目不斜视,“被偷的又不是我,你问苦主去啊。”
阿莫又转向我,扁了扁嘴,开始掏口袋。
我不知道她这是要干什么,就见她摸出来一卷零钱,两块巧克力,一个小化妆镜和两根皮筋。
“小吴哥哥,这是我全部身家了,”阿莫双手捧着递过来,“武器不是我的我不能给,这里两百零三块五毛,给你赔个不是。”
我看着那一卷碎的不能再碎的钱,简直哭笑不得。阿莫估计是看我没有在生气了,小心翼翼露出笑容。
“你看,我认错态度这么良好,也不追究你占我便宜了。咱们这事情就一笔勾销吧?行不行嘛?”
胖子憋着笑看我。我心说哪有这么算账的,但心里也不想为难她,就拿了一块巧克力,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次就算了,但是下不为例啊。”
阿莫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手里的一堆零碎,眼圈竟然又有点红了。
我正要补救安慰她两句,阿莫忽然眯眼一笑,“那你还欠我两顿饭,一顿杭州一顿长沙。楼外楼哦,不许反悔!”
……小狐狸还是小狐狸。我险些给气笑了,“老子还没抠到两顿饭都请不起。”
“嘿,那感情好,小吴你啥时候请客我也去蹭蹭,”胖子拍了拍阿莫,“胖爷带你去吃北京烤鸭,怎么样!”
“好啊好啊,”一提到吃这丫头就来劲,全然不顾自己还晕船,“胖爷你亲自下厨肯定更厉害,上回你的鱼做的好好吃啊。”
胖子一听夸立马尾巴就要上天了,眉飞色舞道:“那是!胖爷我的手艺那是正儿八经没的说。想当初……”
——————你的视角——————
我靠在船舷上,咸咸的海风刮过来一些难以名状的声音,空灵又浩大。
得回去了,可惜不是回真正的家,我心想,不知道我爹妈走丢了我这么大个女儿会是什么反应,毕竟都养成人样了,再熬几年我就能去工作糊口了,这下好了,投资亏本啊。
可是为什么哑巴张帮我留意的所有寻人启事和警察那边都没有报道我这个失踪人口呢?我又开始失望,是不是可能我一辈子就这样了?
妈的,我又想起陈皮阿四和裘德考的信息,心说这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处理不好我这辈子也可能也就二十几年。
我还能熬到吃北京烤鸭不?
北京烤鸭正在驾驶室里开船,我眯起眼,看到西湖醋鱼正往我这边走过来。
吴邪的手其实很漂亮,十指修长,指节分明,我第一眼看就脑补出这手握毛笔的样子,肯定非常好看。
我踮起脚,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敷衍的表达了自己的小心灵正脆弱着需要安慰。
吴邪有点惊讶,夕阳把他照成了暖金色,眼底里一丝欣喜明晃晃的。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扶着船舷似乎在想什么,但明显没懂我的意思。我暗想好吧,不说话也好,反正安慰这种事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也没有用。多给我留下点回忆就行。
过了很久,太阳真的快要沉下去了,我转头叫了一声吴邪,认真的问他,“我有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吴邪一下子有点警惕。但是他这种人对“秘密”根本没有抵抗力,他迟疑了一下,“想。不过你要是说你不告诉我,我就……”他看了看我,咬后槽牙,“……也没什么办法。”
我噗嗤笑了,拉过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
吴邪愣住了,也不敢动,看着我耳朵渐渐都红了。
我故意盯着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吴邪在这种事情上估计毫无经验,但好歹也是进入社会好几年行商的小老板,半晌慢慢就冷静了下来,只是还有点僵硬。
我歪了歪头,说道:“其实,我现在脸上还带着一张面具。”
“啊?”吴邪有些错愕,“为什么?”说着,他下意识要捏我的脸。
我用手指把他戳开,送了他一个小小的白眼。他似乎也明白了。我是在面具被撕掉之后进行谈判的,这是一个周详的计划,保证我绝对不会在西沙露出真容。
“唉,”吴邪叹了口气,“这城府,看来我被你坑,还真不意外。”
“那不一样呀,我是做好准备了,你是措手不及。”我摇头晃脑,心里还是有点得意。
“所以吴邪哥哥呀,我不能给你看我的脸,”我故作委屈,“你会不会以为我很难看啊?”
“不会不会,”吴邪举手投降,“那怎么会呢你一定特别好看。”
“真的?”
“我发誓,”吴邪举起手,“我……”
“别,”我忍不住笑,“小吴老板,你一看就是那种毒誓随口发的人。真是的,我又不会因为你说实话吃了你。”
我是不会吃了你,但但凡刚刚你有一点犹豫,我立马就跳起来薅秃你。
并不知道刚刚逃过一劫,吴邪挠了挠头,干笑,转而问道:“待会儿要回去了,你回哪里?”
“回长沙啦,“我把自己挂在栏杆上,“玩几天再飞回去,估计我东家到时候会派人在机场接我。”
见我没有说出具体地址的意思,吴邪又问:“那我要是有了三叔的消息,怎么告诉你?”
我想了想,回忆起自己那份奇怪的笔记,“你三叔应该没事,如果他出现,道上有了风声,哑巴张会想办法带上我的。不过裘德考这次找上你,倒是个警醒,要保护好自己啊小白兔。”我认识的人就这么点,挂一个少一个,全挂了那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历史性和社会性双重死亡,还不如直接生理死亡呢。
眼前忽然一暗,我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说出了内心的OS。
“小白兔?”吴邪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我?”
啊呀,我抬头看着面露愤懑的吴邪,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身高腿长的小白兔这次没吃这套,他换了个角度双手撑在我两侧的船舷上,俯视着我。
“……换一个?小白羊?”就,很好薅毛的那种?
“啊忘了,你们家养狗的,那吴小狗?”
我吐吐舌头。本来其实是有点压迫感的,但架不住我脑补能力太强,一下子就想起来吴邪被我摸了一把并评价“没肌肉,差评”的时候那个表情,顿时觉得眼前高大的形象变得无比软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瞎起外号的,我错啦——”
吴邪这个人性格本来就随和,很容易被别人带动。我这么一笑他也没绷住,看他也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更开心了。最后两个人完全无法收场,捂着肚子滚进船舱,遭到哑爸爸一脸莫名和关爱智障。
——————吴邪视角——————
几个小时后我们抵达了永兴岛,然后随便找了个招待所住下来。渔民一般都呆在自己的船上,有什么事情好照应,台风来了又没几个游客,这招待所基本上都空着。
我们在岛上一直呆到航班恢复,大概呆了有七天的时间,期间不止一次讨论一下这个海底墓穴,得出了不少共识。
阿莫这个小丫头似乎从阿宁的公司套到了不少情报,告诉我蛇眉铜鱼上是一种古文字,记录的是一座在长白山的建筑。我们立即想到了云顶天宫,只是无法证实。
风暴过去之后阿宁被接应的人带走了,胖子大骂说便宜了她,和阿莫一唱一和义愤填膺。
这几天这个小丫头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模样,玩的挺疯。只是她身体不好,闷油瓶有时候稍微拦着点。
我们在海口机场道别,胖子飞北京,阿莫和闷油瓶飞长沙,我回杭州。
阿莫最后和我拥抱,她在我领口用力靠了一下,留下了一个完整的口红印。
“如果下次我们活着见面,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你。”阿莫笑着说,我却从中感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
那件衣服,我最后想了半天,决定还是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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