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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伴侣
泽修天生精神世界里就有一个疼痛组成的黑暗世界。
从小到大,他只要受到很严重的伤,感受到极其强烈的痛就会被拖入这个黑暗世界。
这不是一个空旷的世界,它由疼痛组成。
那些疼痛也不是无形的,它们有思想有意志,会幻化成各种凶器和怪物。
它们多变,但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充分让泽修体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这次泽修刚睁开眼睛,那些痛苦就幻化成了一群漆黑的野兽,把泽修团团包围。
泽修太熟悉这一幕了,也太熟悉这些野兽此时居高临下望着他的目的。
他恐惧地颤抖,尽管浑身疼得不行,他还是爬着向前逃离。
他怕疼,怕极了,怕到可以卑微地向疼痛求饶,怕到只要可以少疼一点,他甚至愿意丢掉尊严。
疼痛所化的野兽们也很清楚这点,所以它们总是尽可能地利用这点玩弄泽修,看着他痛彻心扉。
这次泽修依旧逃不掉。
黑暗世界也无处可逃。
野兽们追上泽修,重重地踩在泽修试图拉动身体的手上,隐藏在兽爪间的爪牙因此深深刺穿泽修的手。
泽修发出一声痛叫,卑微地请求它们放过他,可得到的回应只是野兽们更多的爪子刺入身体。
泽修痛得大叫,像死鱼一样挣扎,下意识想要推翻身上的野兽,但得到的回应只是野兽们牢牢按着他,然后进行一番粗暴的撕扯啃咬。
整个黑暗世界都回荡着泽修的惨叫,然而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到。
泽修的嗓子都喊哑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支离破碎,是一块块痛苦组成的碎片了,但野兽们还是不愿放过他。
尖锐的兽牙一下下地刺穿他,更是咬断他的脖子,让他连发泄的声音都发不出,紧接着就是肢体被咬着强行扯断的痛。
泽修疼得脑袋爆炸,那痛觉神经就像被刀挑起,然后活活刮来刮去一样。
泽修再也受不住了,疼得泪流满面,在心里企盼着野兽能快点把他杀掉,不要再这样折磨他。
可野兽并不会如他所愿,它们只是想让泽修生不如死。
于是它们给了泽修喘息的时间,让泽修略微从疼痛之中松了口气,然后又重新集结大军,再次进行一轮惨无人道的践踏。
就这样,在这个没有时间流逝的黑暗世界里,这样痛苦的折磨进行了无数轮,最后把泽修折磨地心灰意冷,只想一死求解脱。
“杀了我!快来个人杀了我!谁都好,杀了我吧!”
泽修在内心呐喊,他已经没有力气翻眼皮了。
这时却突然有道微弱的光窜进他的眼里。
这是泽修从生下来那天开始,从没遇到的事。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永恒黑暗的世界里也能有光。
野兽们咆哮的声音此起彼伏,黑暗的大海天空也在怒号翻涌,黑色的山崩塌了,黑色的地裂开了,黑色的风卷起一切,好像到了世界末日。
这么大的动静引起了泽修的一丝注意,他强打起精神,看了一眼世界。
原来竟然有个白色的小光团悬浮在空中。
随着他睁开眼睛,那小小的白团忽然朝他这飞来,同时那群野兽也如临大敌一般龇牙咧嘴地冲了过来。
泽修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已经可以预料地到被一群野兽践踏而过会是多么得痛了。
可预料的疼痛并没有降临。
泽修只听见野兽们一阵呜咽低嚎,连刮得他生疼的风都停止了。
他惊讶地睁开眼睛,看到那小小的白团悬浮在他身前,挡住了所有的野兽,然后白芒变大,逐渐消退,显露出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是个人,穿着精致的黑袍,夜色一般纯正的黑发在风中拂动。
他手握一柄极长的红刀,笔直地站在那,然后在势比天高的野兽怒吼中,他朝前小小跨出一步,红刀瞬间出鞘,一道耀眼的红芒霎时划破整个黑暗世界的天空。
这一刻野兽们都被红芒撕碎了,整个黑暗世界所有有形状的东西,全都扭曲翻转,重归混沌,再也没有天地之分。
泽修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疯狂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
可身上的疼痛却强行拽回他,提醒他,即使这个人这次斩碎所有疼痛,下次这个疼痛世界还会恢复。这个黑暗的疼痛世界永不消失,疼痛永远与他如影随形。
泽修绝望地闭上眼睛,神色疲惫又决绝。
“请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再这么痛了。”他对身前那人说,他不想再被疼痛这么折磨了。
他知道那人一定可以听见。
然后他听到那人走近。
出乎意料的是,他却被轻柔地揽起,拥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我回来了,泽修,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疼痛了。”
那人低沉性感的嗓音在泽修耳边轻响,带着一丝颤抖的疼惜,“就算为了我,不要放弃。”
泽修的心顿时疯狂地跳动起来,一股暖流涌进身体里,在身体四处流淌,而那暖流所过之处,疼痛竟然都渐渐被抚平。
他微微抬起眼皮,看到自己正被包裹在一团温暖的白光里,黑暗不在,疼痛逐渐消退,他也渐渐睡去。
等到泽修再有意识时,他首先感觉到有只冰凉、颤抖的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庞,然后一片冰凉柔软的唇就贴上他的唇,湿滑的舌头瞬间伸进他嘴里。
泽修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黑发的人正闭着眼睛,轻轻拧着眉头用力亲吻他。
他惊慌失措,使出全力想要推开身上那人,可那人巍然不动,还一边吻着,一边捉住他的手按到头顶。
泽修哪见过这样的事,下意识地摇晃头脑,想要避开那唇,可那人又腾出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
这下泽修彻底头脑短路,没了辙。
那唇齿间从未品尝过的柔软让他晕眩,他不觉闭上眼睛,心跳剧烈,呼吸跟着也急促起来。
然而那人听着他的呼吸更兴奋了似的,吻得更加卖力。
唇齿微摩,那舌头就像个灵活的小蛇,在他嘴里乱钻乱窜,每游走过一个地方都能激起一丝旖旎,让他猝不及防地轻哼。
泽修被这人弄得心慌意乱,很快就气息拂动,呼吸不上来了。
那人体贴地结束深吻,又追着他的唇片吻了几下,最后轻轻地在他下唇上咬了咬才彻底结束这个吻。
泽修吃痛地睁开眼睛,瞬间与眼前的男人对视上。
他不由得睁大眼睛,因为他从没见过如此英俊又透着邪魅的男人。
男人轮廓深邃立体,五官大气精致,有着一副妖异的骨相。
他还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眸,红得像鲜血,散发着夺目又蛊惑的光;他刀削般的薄唇,殷红迷人,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邪魅笑意,邪气丛生。
他脸型尖锐,眉尾张扬,眉头轻拧,眉宇间自然凝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傲气,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身形削瘦的他,腰窄,但肩膀宽大而结实,呈现出完美的倒三角比例;半敞开的衣袍里,肌肉林立,块块充满爆炸性的力量,可他整体看起来又没有过于刚硬健壮,只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曲线美。
泽修只觉得眼前这男人仿佛是从地狱里跑出来、专门魅惑人心的妖魔。
“怎么了?我咬疼你了?”
男人冰冷的手又抚上泽修的脸庞,一下惊醒了被魅惑的泽修。
这瞬间,泽修脑海里又闪过那些趴在棺中人身上看到的怪异画面。画面里那绝望地朝他伸手的男人,忽然和面前这男人的脸重合在一起,惊得泽修瞪大眼睛。
“狄亚......烈。”他嘴唇再次无意识地喃喃。
“是我。”男人猛地抱紧出神的他。
然而那些画面一清晰,就激起泽修脑子里强烈的疼痛,让他敏感的痛觉神经又一次饱受折磨,那些画面也随之变得破碎,就像隔着一块毛玻璃在看那画面里的世界。
泽修扶住头,疼得浑身颤抖,再也没心思探索那些画面,那些画面立刻如潮水退去。
“泽修,深呼吸。”
男人在他耳边呢喃,泽修被疼痛淹没,哪里搞得清现在自己被男人抱着的情况,他一心想逃离这些折磨的疼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听从了男人的话,深吸了一口气。然而刚呼吸完,一股暖流就从身体每个毛孔涌进身体,拂走那些难耐的疼痛。
疼痛竟然就这么般,快速又神奇地消退了。
泽修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靠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上,身体周围更是散发出一团白色的暖光,就像方才在疼痛世界里所见的那样。
“还疼吗?”狄亚烈问。
泽修这才意识到他正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后退着坐了起来,同时快速扫了眼环境,从穹顶的画确定这是布兰特城堡他自己的房间。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泽修看着衣着宽松暴露的狄亚烈,下意识拽起被子遮盖自己,盯着狄亚烈的目光也变得警惕。
狄亚烈疑惑地皱了皱眉,半响试探道:“你不记得我了?”
“我从没见过你。”泽修把过去的记忆全翻了一遍,十分确定他从没见过这样一个特别的男人。
“......”狄亚烈说,“你刚刚还喊了我。”
泽修诧异地怔怔了,想起前几次,他看到那些奇怪的画面,都会喊的那个名字,于是试探地喊了句:“狄亚烈?”
“是我,可你居然不确定。泽修,你......怎么会忘了我。”狄亚烈望着他露出悲伤,想要伸手抚一抚他的脸。
泽修向来接受不了被陌生男人抚摸,下意识拍开狄亚烈的手,这一下让狄亚烈神情更加错愕了。
“或许这就是对我所犯罪孽的惩罚。”
片刻后,狄亚烈自顾自地笑了笑,看着泽修的眼眸涌上疼惜,“没关系,忘了那一切也好,让我们重新来过。”
“什么意思?”
狄亚烈没有回答,只是悲痛地看着泽修,眼神里仿佛在回忆什么久远而悲伤的事。
泽修不觉偏过头,只觉得见到狄亚烈痛心的眼神,心里某处也有些莫名的难受,然而他一转过头,狄亚烈就出现在他近前,一下把他拥进怀里。
“泽修,只要你能回来,什么都没关系。”
狄亚烈语气怅然若失,像是找回了什么遗失的珍宝,格外珍惜。
但几秒后他的神情就出现了愕然。
狄亚烈慢慢松开泽修,只见泽修冷着脸,手上戒指里的银匕首正抵着他的心口。
泽修嘴唇不悦地抿着,眼睛里也满是怒火,然后他扬起手,狠狠扇了狄亚烈一巴掌,把狄亚烈都扇地偏过头去。
“这是你强行冒犯我的代价。”
泽修说着又把银匕首往狄亚烈心口扎了扎,“如果你再敢这样,我会杀了你。”
狄亚烈挨了一巴掌,愣了许久,他没有露出任何生气的神色,只是满脸不可置信,半响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像是想通了什么,转回头,神情恢复自然。
他低头看了一眼心口的匕首,脸上浮起玩味,“冒犯?你是说刚刚接的吻?”
泽修没想到狄亚烈会说的这么直白,心里一阵尴尬,面上更生气了,把匕首又往前推了推,“那不是接吻!是你单方面的强......”
“可你也享受不是吗?”狄亚烈打断他。
泽修呼吸一窒,怒道:“谁享受了?”
“好好,你不享受,我单方面享受。”狄亚烈举起双手,舔了舔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不过看到你对情爱的羞于提起,还和以前一样,我很高兴。”
“谁羞.......”
泽修还没说完,狄亚烈就凑过来,捏住他的下巴,那双摄人心魄的红眸瞬间吸引了泽修的全部注意,让泽修一时忘记了反驳。
“吻技还是那么差。”狄亚烈勾起邪魅的嘴角,语气充满调侃,可眼神却无比认真,“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身边也没有其他男人。我刚刚还在想,如果你有了其他男人,我要怎么把他们杀掉呢。”
泽修只觉得这是一种调戏,怒气顿时上涌,伸出手再次朝狄亚烈打去,但这次狄亚烈却抓住他的手。
“泽修,你忘记什么都没关系,只有一点,我要你一定记得。”
狄亚烈把他手拽到唇边,轻轻吻了吻,“我要你记得,你是我唯一的伴侣。”
泽修心头怦然一动,脸上不觉微微发烫,但他口气依旧很生气,道:“你是谁啊!谁是你的伴侣!”
狄亚烈毫不在意他的生气,凝视着他的红眸发亮,“泽修,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曾非常正式地向你求过婚,你答应我了,生生世世都作为我唯一的伴侣。我们曾约誓要永远相伴,天地神明都见证过,你不能抵赖。”
这样真诚的眸子让泽修找不出一丝撒谎的迹象,他不觉有些心慌,但这样荒唐的事要他一时怎么相信?
抽回手,泽修推开狄亚烈,转过脸,说:“你适合而止一点,我真的不是你的伴侣。我今年才成年,没有成年时我也不可能做出和谁结为伴侣的这种事,你认错人了。”
“哦?”狄亚烈发出轻笑,“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对我负责?”
泽修没好气地转回脸,“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我有什么好负责的。”
狄亚烈嘴角邪魅地一勾,忽然俯下身,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拔了我心口的花,不打算赔我?”
泽修浑身一僵,眼睛猛然睁大,抱住被子,一下子从狄亚烈手臂下钻出,翻身下床,用匕首对准狄亚烈,“你是夜族,那个棺中的夜族!”
狄亚烈露出一副无奈又好笑的模样,顺势侧躺在床上,弓起腿,支起手臂撑着头说:“别紧张,虽然我现在才醒,非常饿,你的血对我诱惑力也很大,但如果你不同意,我是不会要你血的。”
泽修依旧一副警戒的模样。
狄亚烈继续说道:“夜族也会痛的,你知道你拔花把我拔得多痛吗?这你不打算负责?”
“啊还有,”狄亚烈手指绕起自己发丝把玩,又舔了舔嘴里若隐若现的獠牙,“我那朵花可珍贵了,是无价之宝,一般的东西没法赔偿我。我想了下,只有你以身相许才能抵过。”
“所以你想说什么?”泽修说。
他话刚落音,眼前男人就从床上消失了,同时一股力轻柔地把他推到墙上,狄亚烈的手臂随即从他脸侧抵到墙上。
“所以泽修,你不记得以前都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狄亚烈目光灼灼,“重新成为我的伴侣吧。”
“如果我说不呢?”泽修沉默许久,抬起冰冷的眼睛。
狄亚烈眉头微拧,“为什么?”
泽修偏过头,眼神冷漠,“不为什么。我是人类,自然讨厌以人类鲜血为生的生物,更不可能和自己的捕食者发生什么。”
狄亚烈不可一世的眉间出现一丝裂纹,红眸里更是浮现不解。
“就因为种族原因?”
“是。”
泽修回答的坚决,他再度回忆起那夕阳西下的教堂里种种血腥的景象,那血流成河的画面叫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个嗜血的生物。
面前的狄亚烈陷入沉默,泽修以为他放弃了。
谁知片刻后,狄亚烈忽然抱起他,一个闪身把他扔到床上压住,然后毫无征兆地舔舐起他的脖子。
“既然这样,泽修,那就和我成为一个种族吧。”狄亚烈说,“成为夜族,你就不会再讨厌我了吧。”
“不行!放开我!快放开我!”
泽修惊恐地感受着脖子上柔软湿润的滑过,他害怕地浑身颤抖,这一幕他太熟悉了,他挣扎着想用匕首保护自己,可狄亚烈像是预料到一样,紧扣他的指缝,让他根本使不上力。
“别害怕,泽修,放松点,我会很轻,不会很痛的。”
狄亚烈吻了吻泽修的脖颈,然后他眼眸亮起耀眼的红芒,伸出獠牙抵在泽修紧绷的脖颈上。
泽修惊恐地大叫起来:“不,不要!不要这样!不要!我不要变成夜族!”
“泽修,只有这样,你才会回到我身边。”狄亚烈说,“原谅我的自私,我也不想用这种方式,但我真的很想你回来,很想很想。”
泽修崩溃地大叫:“不要!我讨厌吸血鬼!讨厌以鲜血为生!你如果把我变成吸血鬼,我恨你一辈子!”
然而狄亚烈的回答是泽修脖子上骤然传来的疼痛。
泽修呜咽一声,身体瞬间痛得失去力气,沉沉睡意袭来
“我讨厌你……”
泽修心灰意冷地看向穹顶,嘴里发出有气无力的喃喃,之后便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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