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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顾千耀将目光收回,扭头去了厨房。洗手,洗着洗着就洗上了脸。
白花花的水往脸上浇,水注冲在洗碗槽里哗哗响,脸颊上挂着水,发际边缘的头发也沾湿了。关掉水,哗哗声即止,客厅里却传来一道响亮的“啪”声。
顾千耀他眼角一抽。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满脸是水的从厨房里跑出来。
客厅里,地上,碎玻璃反射着夕阳金色的光泽。好吧,这回遭殃的是烟灰缸。那烟灰缸是13班那帮家伙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对对对,对不起对不起,”女孩看到他来,手上还拿着毛巾,手忙脚乱的样子,随即蹲下就要用手去捡。
“别捡!”顾千耀及时制止。否则待儿铁定还要送她去医院!
*
“上帝是公平的,给你一样,也要拿走你另一样。”顾千耀突然想到这句话。
呆呆笨笨VS绘画天赋。她好像也不算太亏!
屋子里很安静,嘉依写字的声音很清晰,顾千耀看着写字的人。
“那个多少钱,我赔给你。”女孩突然昂起头来。
“不用,不值钱的。”
顾千耀无所事事,仍然坐在女孩对面,时不时抬起眼睛看她。
脸小小的,柔软,没有棱角,抿着嘴,脸颊下嘴角旁略鼓,脸色素净白皙,眉眼干净。头发别在耳朵上,剩余的耳发很细很软。安静的时候,连头发丝都有一种乖顺的感觉。
顾千耀突然开口:“哎,麦芽糖,”
嘉依抬起头。
“你怎么会住在郝禹家?”
嘉依眸子一凝,这个问题问的她……措手不及!难道顾千耀也信了那些人的胡说八道?嘉依不动声色的咬住点唇边,脑子里高速运转。
顾千耀双眼澄澈,直直的看她,漆黑的瞳映着屋里的灯光,嘉依脑子里在想说词,也不影响她将眼睛和顾千耀的目光错开。
想了一圈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顾千耀在等答案,要是她什么也不说,他也信了那种怪话怎么办!
“我跟郝禹真的不是那种关系的。我是因为,因为,我只能住这儿,就算我住在这儿,但是我们也不是那种关系的。我们的关系是,是,反正算是没什么关系,其实其实真的是没有关系的,”嘉依说话手指放在脖子上摸那里的头发。
她苦恼,大概知道自己这说的也太糟糕了,乱七八糟的。而且她这样说好像又太没良心了,郝禹对她挺好的,还给她生活费。
但是她又不可以说老实话,郝禹警告过的!
她牙齿轻咬唇边,放开,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们真的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顾千耀没再继续问,嘉依简直如蒙大赦,虽然她知道自己解释的乱糟糟的。垂下头,继续抄写,过一会她回味起了顾千耀的话。
不过这到底是郝禹的家?还是?外婆说是爸爸的家啊!
对于江城的事,她知道的很少,因为外婆一提起父亲,神色就很差,她不敢多问。实际上对于父亲她就只知道他的名字叫嘉白。
*
第二天,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老杨的数学课。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男人,长的特别精神,手肘下夹着书一踏进教室就被顾千耀怼在面前的本子给吓了一跳。
少年高高的挡在面前,单手插兜,一手捏着本子,手指骨节分明,英气的面孔上似笑非笑。
“校规。”
老杨扶了扶眼镜,目光从少年脸上移到本子上,接过来,翻了翻,纸张轻响。是抄写的校规,整整五遍,竟然从头到尾一丝不苟,一点没有虎头蛇尾的迹象。
要知道这小子是从不接受这种处罚的,上学期他是家长也见了,思想工作也作了,就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孩子聪明,时不时会给他一个惊喜,解出一道连一班也有一大半学生解不出的难题,可就是不愿意认真,整天没正形,我行我素。
老杨看着面前的少年,满眼的欣慰从镜片里溢出来。
于是乎他对顾千耀此种诚恳的认错态度立即给予了高度的赞扬,并且全班表扬。“大家鼓掌!”
满教室的人惊掉下巴!
大佬是被魂穿了?竟然抄校规!五遍!
一下课顾千耀便被人围观了,字迹确实是老大的字迹,从质疑魂穿到怀疑老大被家里实行经济管制了,最后终于有人说到了重点,一定是有人帮老大抄的吧,不然老大怎么会这么闲,干这种无聊的事。
然后一帮人就发现某同桌的小脸泛起了红晕。
“嘉依同学~”一帮人将目光转向了垂着头没事干假装忙碌的嘉依。促狭的问:“是你帮耀哥抄的?”
“不不不,不是不是,不是我,”嘉依一个劲儿摆手,怕人不相信,又补了一句,“我昨天一直待在家的!”才放下心来。
众人:“……”
这话得品,得细品!有!奸!情!
一旁的顾千耀:“……”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傻乎乎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脱口而出。
上帝拿走的好像有点多了!
*
下午放学前,班主任老杨又来了趟教室,鉴于顾千耀今天的良好表现,老杨要乘胜追击。
顾千耀是13班的领头羊,他都懂事了,其他人势必也得跟着懂点事。
“这个,新学期啊,我们也应该有点新气象了,同学们说是不是啊。”
“……”
这是作妖的前兆!一向被冠以美名:拯救他们这群迷途羔羊。同学们年轻的眼睛里放射出防御的光。
“这个啊,为了配合学校德育工作的开展,当然也是美化我们自己的教室嘛,提高大家的审美能力,这学期的黑板报啊,无论如何也得给我办起来。”
“吁……”
齐齐整整的吁,老杨扎心了。将胖手放在肥肚子上,看着他年轻的孩儿们。一个个聪明又漂亮,不过优秀跟他们无关,学校的流动红旗跟他们就更是无缘。
真可以说从成绩到纪律、艺术,样样吊车尾,就连这最基础的黑板报也办不出来。别的班级是回回加分,他们是回回扣分。
没有强大的心理也不可能来带13班,老杨继续:“好了废话不多说,我相信咱们班的同学还是很有进取心的,对不对。”
“对。”教室后传来细细的一声。无比突出!
老杨把视线扫向声音出处,大半的男生也将视线扫向这突兀的声音。
突兀声音的主人——嘉依,缩了缩脖子,都看她,紧张。
以往上学像这种问话,大家都会大声的、齐声回答:对。
她又忘了这是在13班,他们和她以前的同学们很不一样。现在她也渐渐明白了些,她谨记住不要和他们格格不入。但是她已经在悄无声息的格格不入了,就像刚才一片寂静声中她不自觉的一个:对。
一旁的顾千耀,抿唇,压笑。
而堂上得到响应的老杨就开心了,即便只有一个人,“对嘛,咱们班今年还注入了新鲜血液嘛,当然应该有点新动静。再说我们13班是谁,怕过什么,怎么能被一个黑板报给吓退了嘛。”
底下可以用寂静无声来形容,但是老杨不会放弃,继续,“不就是粉笔灰往黑板上一撒,涂涂沫沫,咱们也拿个第一名回来玩玩嘛,大家说对不对。”
“吁……”老杨的笑话,不好笑!江城可是艺术之城,江城一中学美术的学生那是一抓一大把,黑板报这块儿打的那是水深火热的,别的学校板报一月一换,一中,半月一换,竞争可不是一般的激烈。
何况,第一名?开什么玩笑,自从老大的亲梅竹马,那个才貌双全的苏蔚接手黑板报以来,他们年级的第一名就被1班包揽,从未易主。而且据说苏校花可是从会拿筷子就开始学习美术了,板报这块儿,在高二她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觊觎她的第一名,那就是自取其辱!
老杨继续扇呼,“好了,安静,废话不多说,有信心的同学把手举起来。不用谦虚、也别害羞……”老杨话没说完,就见后排一条细胳膊举的老高。
老杨郑重的推了推眼镜,他还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热烈的反馈,句句话都有人响应的。
他仔细看这又是哪位热情的同学!
“你你,干什么嘛?”堂下,最后一排,嘉依惊的瞪眼睛,转脸看顾千耀,因为顾千耀正抓着她的胳膊,所以她……举手了!
“哎,嘉依同学,好,就是你了,站起来。”老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嘉依的名。因为这小姑娘总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人家这回大胆的举手得是下了多大的勇气,得及时鼓励。
课堂下,顾千耀收了手。刚才还置身事外听的很欢乐的嘉依,莫名被黑,皱着眉头站起身来,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脸颊唰的就红了。
她在余光里瞥顾千耀,干嘛要陷害我!
嘉依抿着唇,水灵灵的眼睛看讲台,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指搓着百褶裙粗粗的面料。
“想不到你一来就要为班级做贡献,这种奉献精神值得鼓励,来大家给嘉依同学鼓掌。”老杨笑容爽朗,声音敞亮。他话音刚落,顾千耀抬手就拍,响亮的掌声吓的嘉依一个激灵。
顾千耀一领头,所有人便都开始鼓掌。掌声就从后排向海浪一样席卷至前排,迅速蔓延整个教室。
此情此景,老杨欣慰啊!看来今年能有好的进展了,他也卖力的拍着他的胖手掌,慈爱的看着那位班级女英雄。
班级女英雄嘉依在雷鸣般的掌声里松开了眉头,大有被洗了脑的架式。她还从未受过这样的殊荣呢,全班同学都在看着她,都在为她鼓掌,连老师也不例外。
她胀红着脸,心底莫名燃起一股热血的火焰,烧的她都觉得自己立刻就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她好喜欢13班,喜欢这个温暖的集体,她充满了力量,砍头也不怕。
她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为班级体争光,不辜负老师和同学们的信任,虽然她从来没有办过板报。
不,等一下。板报?板报!她从来没做过呀!
认清现实的人心中那团火唰唰的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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