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行误

　　暂不说李正心疑惑自己身上的妖犵之气，又悔恨之前误杀之过，便连着几日昏昏沉沉，每日待在肖家村肖老父的老宅里，不曾出去过。

　　东宫王宫大殿内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一名有些年纪的太监扯着嗓子喊道。
　　“臣有事禀报王上。”一位头戴官帽，身着官服的大臣手持玉板走出忠众臣之列。
　　“准。”王上声音低沉应道。
　　仔细看这位王上，已年过花甲，眉头和发根都成花白，眉眼皆透露着慈爱之气。左手转着一块精雕白玉圆盘，盘面光滑无暇，看似是指引方向用的。不过却无刻度，不知作何用处。
　　“最近乘西屡次挑拨我东宫与北丘二国之间的情谊，不知王上对此是何看法？”
　　“北丘乃我东宫之“兄”，岂容小小乘西随意拨弄？”王上摇头道：“不去理会他们，派亲外使臣多带些礼品去北丘，以表明我们的立场便是。“兄弟”之间若真起了疑，可就成了星星之火喽。”
　　“臣遵旨。”
　　“还有何事启奏？”那太监又问道。
　　王上挥手道：“国师大人可有事禀奏？”
　　“启奏王上，老臣近日都在为太子殿下与焕殿下奔走，却无其他要事启禀了。”
　　说起东宫这位孙国师，自从先王在位时便是左膀右臂，如今虽已年迈，但却看不出有何老态。虽声音嘶哑，但举止动作中规中矩，眼不花，耳不聋，好走动。膝下有二位千金，长女叫贞芸，次女叫念稚，都长得俊俏可人，媒聘的人都快排到东宫外去了。
　　“也罢，他二人若有不周之处，国师大人只当他们是自家子孙，不必多虑，训斥便是。”
　　“老臣惶恐，二位殿下天资聪慧，且乃千金之体，臣又怎敢叱责？”
　　王上欲起身，太监忙扶他起来，又道：“寡人乏了，散了吧。”
　　“恭送王上，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寝宫，太塬宫内
　　“太子殿下醒了，我给您倒杯花茶。”
　　太塬宫到处飘着果茶的香味。人人皆知太子好喝花茶。正午刚过，他午睡醒来，便要喝上。
　　倒茶的婢女只用一根梅花似的银簪绾着长发，身上穿的衣裙也点缀着冬梅式样。倒和这炎炎之夏不太搭调。
　　“素梅，你何时来的？”床帐内的太子问道，他的声音温润亲和与威严并存。
　　“太子殿下刚睡下，我就来了。”素梅拉开床帐，将茶杯递过去。
　　“你不帮素公公办事，倒来我这清闲之地偷懒，怕不是太过思念我？”太子抿了一口花茶，抬头看向她。
　　这太子当真是人间仙！明明是男子，可肌肤却细腻的连毛孔也看不见。竟是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如刀裁，眉如墨画，杏仁状的眼睛，浅棕色的瞳仁，叫人只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
　　素梅脸上泛起红晕，捂嘴笑道：“太子殿下万万不要打趣我。公公那边无事，我瞧太子殿下这的婢子们都往焕殿下那去搬运猎物了，怕您醒来无人使唤，才冒昧前来伺候的。”
　　“焕儿又打了什么？”
　　“焕殿下带着朝中几位大臣之子去猎场狩猎，打了许多鹿啊，鸟啊，兔子，还打了两头熊呢。”
　　“也好，总比我这久病缠身的病人好。”太子将腿放下床，欲起床行走。
　　素梅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道：“太子殿下只是身子孱弱，但文笔却是连状元们也不及的。倘若和焕殿下一样强壮，您的武功也势必压过他了。”
　　“你倒会安慰人。”太子微微一笑：“焕儿文武双全，又颇得人心。哪像我连宫门都很少迈出，不知为何父王非要立我为太子。”
　　还没等素梅回应，就听门外一声：“君良哥哥！”
　　王宫之中，只有这丫头敢称太子一声“君良哥哥”，她就是孙国师的二女儿，孙念稚。比姐姐贞芸小了四岁，今年只有十四岁。性子活泼顽皮，相貌可爱，黑溜溜的大眼睛灵活至极。身穿淡粉衣裙，长及曳地。
　　“她怎么又来了？”太子扶了扶额头，道：“也罢，有她在，我这宫里连护卫军都不用了，一个刺客也放不进来。”
　　这念稚是师承武艺天下第一的大师，奔梵大师门下，武功自是不必多说。
　　“君良哥哥又嘀咕我什么呢！”
　　“孙二小姐，太子殿下在夸您呢。”素梅笑了笑。
　　“素梅姐姐也在，真是好巧。”念稚一笑，脸颊下方的小梨涡更显俏皮。
　　“殿下与孙二小姐先聊，我去准备果子。”素梅欠身走出宫殿。
　　“君良哥哥，你的病好些了没？”念稚关心道。
　　“你也知道，我自从七年前误闯进那树林后，就一直久缠于病榻。虽不是什么大病，终日觉得浑身乏力，头痛脑热。”
　　“说来也奇怪，像君良哥哥这样心善有德的，怎么还会久治不愈？我听闻那些十恶不赦的人，竟活得比神仙还快活，比王八还长久嘞！”
　　“哈哈哈，你又满嘴胡话了。”太子也愿意念稚常来，每次来都逗的他笑开怀，病疾也忘了。
　　“君良哥哥，还要告诉你，那日一个似神儿啊鬼啊儿的人来我家府上做法事，吃了两盏茶，他跟爹爹说你这种病只要周游列国寻各国的百种稀奇药材，放在一起泡在酒瓮里，再放上个一夜，喝下去，就好了。”
　　“那些人说的话你也信。”太子叹气。
　　“宫内民间的医师你都瞧过了，可有谁治好了你？”念稚道：“不如试试偏方。”
　　太子不语，片刻，素梅呈上一盘新鲜瓜果上来。
　　“孙二小姐最爱吃香瓜的，特意给您拿来了。”素梅道。
　　“还是素梅姐姐最疼我，哪像在家里，我姐姐有了什么好吃的却要防着我，怕我多吃了一口似的。”
　　“孙大小姐也是怕您吃多了伤肠胃。”素梅笑道。
　　“一会儿请你姐姐和国师大人一同来用晚膳吧。”太子道：“也许久未见她了。”
　　“好呀，她还总念着你呢。”
　　“总念着太子殿下作什么？怕不是...”素梅莞尔一笑。
　　“素梅姐姐你可说对了，我姐姐她...”念稚刚想说什么，就被太子强行捂住了嘴，她‘唔唔’地发出模糊的音。
　　“这还是在我眼皮子下面，你小心给你姐姐招来是非。”太子低声道。
　　见念稚点头，太子这才放开她。
　　三人说说笑笑着，太阳落山了，孙贞芸与孙国师二人便请入殿了。

　　“臣孙敬携长女贞芸叩见太子殿下。”
　　孙国师与孙贞芸二人伏在地上。
　　“国师大人快快请起。”太子忙上前亲自扶起：“国师大人今日帮我奔走医病之事，又帮焕儿打点人情世故，实在劳累，我特在后院设席，望您一同前往。”
　　“帮二位殿下做事是老臣本分，不该邀功。”
　　与国师寒暄几句后，便问起贞芸。
　　“贞芸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臣女哪里有太子政务繁忙，就在家做些女红，偶尔与念稚去湖畔钓鱼。”
　　“你我有半年未见，你可见我有何变化？”太子问道。
　　“并未发觉。”
　　“因为姐姐你日日思念他，所以自然是看不出变化了。他的眉眼都刻在你心里了。”念稚趴在贞芸耳边悄声道。
　　“胡闹。”贞芸低声喝斥了一句。
　　饭桌上，几人吃着，聊着，偶尔发出几声笑语，月亮便挂到树梢了。
　　“国师大人，我想请您帮我办件事。”太子喝了一杯酒道：“帮我去找一位武艺了得，品行纯良之辈。”
　　“试问殿下想从何处挑选？”国师问。
　　“非望族名门。”
　　“老臣明白了，殿下放心。”
　　“君良哥哥要招贤纳士？那还不如选我。”念稚好奇道。
　　太子笑着摇摇头，摸了摸她的头，道：“你还太小，世间诸事种种太过繁琐，等你长大后，我必封你做个官。”
　　“念稚。”贞芸向她使了个眼色，念稚便乖乖闭嘴了。
　　食毕，孙家父女乘车离开，素梅见外面下起雨，撑着伞与太子在花园亭中稍歇。

　　见素梅一语不发，太子便先开口道：“你怕我走？”
　　素梅沉默半响，道：“我只是关心您的身体，况且，这么多年，您下定决心的事，又怎么会改呢？”
　　“念稚所说不假，父王前些日子也曾替我求问过。此次出行，正是要康复身体。”太子看着亭沿下滑落的雨水，道：“一去便要三五年才归，你照顾好自己。”说着，他握住了素梅的手。
　　“太子殿下。”素梅惊慌的想抽回，却被他紧握住。
　　“焕儿，孙家姐妹，与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对你的情意你早就知道了吧。”太子浅棕的瞳仁伴着雨中雾气，仿佛星辰大海般。他静静的等着一个答案。
　　“我不是不知道...”素梅红了脸，她吸了口气，方才说道：“我对太子殿下的心意，也是如此。”
　　“我就知道。”太子站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素梅的伞滚到地上，雨声沙沙下着，亭内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素梅，等我。”太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等我回来，就迎娶你为太子妃。”
　　“殿下，我怎么敢忝居高位？只要能伴您左右，就算为奴为婢也愿意。”
　　“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倘若做不到，就让我被万民唾骂，众叛亲离如何？”
　　“太子殿下快住嘴！”素梅捂住他的嘴，道：“我信，我等，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太子再次将她搂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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