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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灵十三载,等一不归人(十二.死生难)
无暇处理伤势,蓝湛面无表情地仰视停伫在空中、肚中挥舞着血淋淋长手的邪祟。
“嘿嘿嘿——”身体受到凌厉的攻击,那东西仍在阴森森地笑。
它似乎感受不到疼痛,被避尘剖开一侧的身体很快粘合起来。
而在它被切开之时,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黑黝黝交织错乱的短触手。
黑洞般的眼睛直直地锁住蓝湛,等待着合适的袭击机会。
蓝湛神色如常,也没有动。
也许它在等待对面食物恐惧害怕的时机,可惜,蓝湛不会。
避尘在主人的手中抖动,似是迫不及待地,要为刚才攻击予以强势反击。
那东西开始挥舞起肚子里分裂出多只手的长臂,有湿腻腻的恶臭液体流出来,刺鼻又恶心。
蓝湛抬手掌心向上轻轻一松,避尘悬浮至半空,剑身散发出寒栗的光,只在眨眼间,幻化出无数把一模一样利剑,携雷霆之势,铺天盖地刺向邪祟。于此同时,抚手祭出琴弦,手指一拽,封锁住四周退路,让它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
邪祟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肚子鼓涨起来,四肢像藤枝一般延伸,不仅越来越长,还越来越粗,为强劲的攻势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但这不过是垂死挣扎——
避尘势如破竹,眨眼间将它切成无数碎末,而那些被它填肚子里未曾消化的断臂残肢在它被切碎后,也统统成了碎末。
琴弦化无,避尘也回到手中。
蓝湛转身离去,身后是漫天掉落的残肢碎末。
自从仙门百家中又多了一个传闻,邪祟如何吃人,如何恐怖,含光君如何厉害,如何消灭邪祟。
可事实上,那些早已逃跑的人,并没有看到最后的场景,不过是添油加醋的一阵乱说,还不忘加上自己是如何帮忙,如何配合,将场面讲得跌宕起伏。
不少听者惊叹含光君的修为造诣,可他们不知道,不是谁天生就那么厉害的。
蓝湛受过多少伤,只有自己知道。
蓝曦臣也不知道,他看到的不过是少数。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夜猎之中丧生的能者前辈,数不甚数。
过去的十三年,蓝湛遍寻天下,遇到的危险何其多。
所谓的修为过人,不过是一次次在绝境中的突破。
蓝湛在湖泊前,寻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下,将沾血的袖口挽起,微微蹙起了眉。
破口处已泛黑,可见并不是普通的伤痕,有毒。
他手指地碰了碰,很明显这一处的皮肤已经僵硬,似乎还有麻痹的后果。
幸运地是,他在受伤之时,已经封住了要处,并以灵力滋润了破口,情况并不糟糕。
怎么会不糟糕呢?
可蓝湛总是把受伤的后果想得很简单。
邪祟能够在片刻间在体内消耗掉三个活生生的人,足见体内消化的液体有多毒,多可怕。
蓝湛伤得多了,又看过些医书,自己也成了半个大夫,很快想到了医治的办法。
可早些年并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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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刚得知魏婴身死的那几年,拖着一身重伤,去寻他下落,期望能寻回他的魂魄。
夜猎危险重重,问灵又极其耗费灵力、心力。他已是油尽灯枯之人,又怎么耗得起。
曾因力竭昏迷在黑水里泡了几天,差点就死过去了。
幸运地时,他又醒过来了。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才从那条黑水河爬出来。而痊愈不久的戒鞭伤痕被泡得发白,伤口受到感染再度恶化,皮肉混着血翻开来。
不是疼,是剧痛,是三十三道戒鞭一齐打在身上的剧痛。
这个时候,哪怕抹了上好的药,恐怕也不能立即见效缓和伤势,可要命的事,什么也没有,哪怕是最普通的伤药。
蓝湛孤零零地蜷缩在凉凉的河边,不住地冒着冷汗,浑身都在颤抖,可他又好像在竭尽力气压抑着痛苦,明明意识是不清晰的,却连一句呻吟都没有。
如果不是受过太多的苦,何以到了这种程度,连一句痛苦的呻吟声都能忍住。
身体再如何,比不上心里的痛。可痛到痉挛,也是不渝不悔。
蓝湛这回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哪怕这个时候身上还有药,也得等恢复些力气才能给自己给自己上药。
但很可能,在这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蓝曦臣并不知道,其实他曾数次可能失去唯一的弟弟,而蓝湛也永远不会告诉他。
其实蓝湛是想过不活了,所以连眼睛都是闭上的。
是生是死,听天由命。
可一闭眼,却听见有个熟悉又渴望的声音要他活下去。
意识再次稍稍清晰时,是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浑身湿淋淋得衣裳已被晒干,后背裂开的伤口也因光照射,渐干愈合。
蓝湛试着从河边爬起来,跌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跌下去,手掌都被碎石划破,跌了不知道多少次,跌到掌心鲜血淋淋,他才堪堪站起来,一步又一步,强撑着离开。
他闭上眼,是心上人的笑,睁开眼,却是一片荒芜。
你不回来,我怎么活下去?
眼角是无意识间流出的泪水。
拖着一身的伤,昏昏沉沉回到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赴清谈会出门在外,并不知弟弟回来,也不知他再度重伤。
蓝湛也不会说,更不会惊动任何人。
回静室草草地处理了伤口,沉沉地睡了几日。
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却没有半点活下来的庆幸。
也许,他不能选择挥剑自刎,所以夜猎丧生,似乎是一种不错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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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蓝湛已经很少会受伤,弦杀术达到的境界让蓝启仁都尤为惊叹。
手臂被邪祟抓伤终于发作起来,蓝湛平淡无波澜地在山间行走,找了几种可以用的草药。
他也习惯了没有器物可以捣草,在路边捡了几块石头当作捣棒,在一方稍大的石块上将药草捣碎。
云深不知处虽不是富丽堂皇,却是别有韵味的一番景致。姑苏蓝氏虽然家风古板,可衣食住行却无一没有讲究,甚至可以说是古朴的精致。
因此,蓝湛从小没有这么落魄过,而今早已习以为常。
他将捣碎混着汁夜的药草覆盖在伤口处,撕了袖口处的一截,将伤口缠绕起来,包扎好。
等一切做好,走回城内,天已经黑了。
“公子是要住店吗?”小二尴尬道:“不好意思啊,因后天是花灯节,来了很多外地的商人,今天客栈都住满了,没有空余的房间了。”
蓝湛敛眉,离去。
又走近了一家,正要打烊关门,蓝湛上前几步询问,可又是没有空房的。
“哎,公子,不用问了,今天城里的客栈都没有空房了,咱们这里最兴花灯节,每年这个时候,人最多了,尤其是外来的。早在几天前,就有人来预订客房了。”
蓝湛点头,道:“多谢。”
小二闻到血腥味儿,见他身上有伤,再看他的样貌,实在是过于惊人的好看,又见腰上的佩剑,想必是仙门世家之人。
“公子,若实在无去处,也可在客栈内坐一晚,总好过在外头风餐露宿吧。”
“多谢,不必。”
小二有些不忍,再次道:“公子真的不留吗?”
蓝湛摇头:“多谢。”
这天白日就阴沉沉的,说不定夜里待会儿就下雨了,这会子风都刮得挺大。宵禁之时,四下无人,寂静非常,却隐隐传来那位公子几声低低咳嗽。小二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关上了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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