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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为难
回去后,严菁菁他们问我考得怎么样,我阴着脸没作声,直接进了房间,关了门熄了灯一个人躺了半个来小时。李凯进来要我出去搞学习,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先学吧!我躺一会儿。”
我必须得反省一下,再这样下去,明年的高考我将跌得更惨,能不能考到今年这个分数还很难说。但是情况是我已经被他们绊住了。每天晚上回来,我必得遵守约定跟严菁菁讲半个小时的题目,而讲着讲着往往就超过了半个小时,跟她讲完以后,李凯那个不识趣的小子又拿一些题目来烦我,往往给他们讲完题目,我就没有多少时间了,更没有精力了。
我发现只要过了11点,我的精力就有些跟不上。其实我只想一个人在房里静静地搞学习,而每回我把书拿出来坐下来搞学习,李凯就过来催,要我到客厅里去学。他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既可以节省电费,又能帮他搞学习,可谓是一箭双雕。
我知道这肯定是他妈妈在后面吩咐的,而他执行得真是一丝不苟。而严菁菁,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她好。很简单的题目都弄不懂,而要我帮她,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我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凭什么呢?素不相识的,何况又是在高三这么一个关键的时期。难道当初我真是受了她的诱惑么?
或者,我刚从一次失恋的泥潭中爬出来,自信心深受打击,身心疲惫不堪,急需疗养,见到她的性感和热情以及有钱女孩子家的大方,丧失了阵脚?有人说医治失恋创伤的是另一场及时雨似的爱情,难道我是为了寻找自信心而毫无原则地答应她过分的要求的吗?要是这样岂不是有馨儿的原因了?她就不该拒绝我,这么长时间也不给我一点音信。
我是为了报复馨儿而这样做的吗?难道我已经忘了馨儿吗?还有任思雨,虽然我还不能确定她对我的感情,但是除了馨儿,又有谁能够代替她在我心中的位置呢?她对我的关切,和我对她那一份深藏心底的怜惜,还有我们一起估分的胆战心惊和一起落榜后通彻骨髓的失落。那时候她甚至不敢一个人去学校填第二批志愿,当得知分数后,而要我和她一起去,她的脆弱和失望,曾经深深地激起了我心灵的震动。
还有一个李凯,既愚蠢又精明的家伙,幸亏庞思思知道我的难处,很少问我题目,但也不是不问。前天她妈妈过来看她,本来跟我没啥关系,但是晚上却客客气气送过来几个大鸭梨,你让我怎么想,你又让我怎么做?以前我真的没有碰上如此琐屑和烦乱的事情。我并不想跟房东来往过于亲密,我甚至宁可她不要给我洗衣服,不就是几件衣服么,我已经洗好多年了,再洗一年也没什么,她跟我洗了衣服,我就得帮她儿子搞学习,而我的时间是有限的呀!这时候我才知道天下真的是没有免费的午餐,每一个人对你的好,都是怀有目的的,秦人说的真是一点也没错。
“吱呀!”一声,门开了,射进来一片强光,我用手遮住眼睛,耳边想起了严菁菁的声音:“孙儒明,怎么了?没考好?”
我睁开眼,她关上门,一脸踌躇地站在旁边问我。
“嗯!考得不太好。”
“那你考了多少分?”
“很低。”
“哦!”
她坐下来,一脸难过地看着我。
“其实,我这次也没有考好,但比上次好了一点,多亏了你的帮助。”
我没作声,而是抬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这时候门又开了,李凯和庞思思挤了近来。
“怎么了?”庞思思问.
“他没考好。”
严菁菁瞟了她一眼说道。
“这次没考好,下次再考!有什么?不就是一次考试吗?!值得这样?”李凯嗡声嗡气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满心眼里不舒服。
“你说得容易,下次再考?有你们这帮家伙的拖累,我考十次还得这样!”我心说。
“是呀!不就是一次考试吗?振作一点,下次再来!”严菁菁跟着说.
“来!起来,快别难过了。”我没有办法,只好起身,不情不愿地去了客厅。
班主任第二天就调了座位,我被调到了一组倒数第三排,而且靠墙,旁边是那个先前坐我后面的应届生,我们一同被派到下面考试,雄赳赳地下去,气昂昂地上来,在沈鹏他们旁边晃来晃去,气得他们眼睛一鼓一鼓的,到头来却考得了个稀烂,给班主任气得个半死。
后面一排也是班主任比较看重的应届生,因为没有考好,这次一同被发配边疆了。其中有个叫李勇,也是文泉过来的,问他以前哪个班的,竟然说高我一届,在文泉混了两年,毕业证没拿,就跑到广东打工,活得像一条狗,终于受不了那份落魄,回来立志读书,在他们高二的时候插到这个班来的。可能是因为大些的缘故,他显得比较成熟,笑起来一口好看的白牙,跟轮廓分明的脸映照起来,颇为俊朗。
他旁边的两人,一个叫吴波,一个叫朱逢春。吴波个子较矮。朱逢春生得很白净,头发浓密而漆黑,看起来很潇洒,我看他跟班里那个高个子、挺妖媚的女生来往很密切,估计是一对。
他们班里几个成绩好的男生,好像都有对象了,吴波那口子跟我初中的一个同学很像,我看着觉得面熟,很亲切。
这个班的应届生里面,好像有些阴盛阳衰,这次月考,两个女生考得十分了得,虽然跟沈鹏那些复读生不能比,但在三个班的应届生里面,排名已经很靠前了。她们分别担任着班里的英语课代表和数学课代表。
前一个叫李鹃,生得矮小,脸盘很大,还有些黑,不漂亮。数学课代表冯娅芝就不同了,虽然是单眼皮,但有一股细细的朦胧美。皮肤很白,常穿一件很紧凑的深蓝色牛仔,身上洋溢着一种很气质的东西。
给我们发作业本的时候,嘴角经常浮现着一丝很难察觉的微笑。我称之为礼貌性的既不高傲又不卑怯的微笑,很淑女式的微笑。沈鹏他们几个看着看着就发了呆,说很像他们班的一个女生。
我不知道是不是中国人太多了,走到哪里都可以见到几个让你似曾相识的人。比方说,兰海霞说我像以前她们班一个男生,而我又觉得吴波那口子像我初中乃至于小学的一个同学,而沈鹏又说冯娅芝像他们一中的一个女生。我觉得沈鹏对冯娅芝怀着一种恐惧,或者说是敬畏。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男生最怕这种即漂亮成绩又好的女生,她们让你产生一种无法征服的恐惧。
对于成绩不好但漂亮的女生,男生只要有实力,长得还过得去,征服她们一般不是很困难。成绩很厉害但长相很难让人恭维的女生,男生一般的态度是,承认对方在学业上的竞争合作关系,可以做普通朋友,但从不会从那方面想。唯有对成绩又好、脸蛋又漂亮的女生望洋兴叹,心里存有对她们的幻想,但是一想到她们过人的聪明,每每又让你气馁不已,一点底气没有,有的只有敬畏,深深的敬畏,对这样的女生,男生的态度一般是敬而远之,这是唯一一种自我保护并且行之有效的方法。
我被摆到后面去后,情绪一度很低落,缩在角落里默不作声,老师们也不再对我热情有加,有的只是轻蔑。政治老师现在提问只叫那个叫冯云的女生,我们班高考分数仅次于我的复读生,这次月考考了第二名。原来也是二中的。对考了第一名的沈鹏,他都不那么热情。沈鹏的高考分也不是很低,跟朝天椒差不多,都是四百九十几。许是政治老师要挫挫他锐气的缘故,反正是不怎么理他。
这回他们几个都调到前面去了,中间第三、四排。三排是那几个很厉害的女生,四排是这回考得很好的男生,包括朝天椒、沈鹏、秦人,还有那个叫我打篮球、眼睛红红的、个子矮矮的冯起航。那小子冲得很厉害,听说高考只考了四百四十多分,这回一下子考了五百四十几分,跟徐丽娟差不多。他那分数要给我,对我来说,虽不算高,但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了,实话说我考得也太离谱了。
看着课下他们一伙男女在前面谈笑风生,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被边缘化的苦涩弥漫在心头。秦人这一回真是威风八面了,劲头一下足起来,跟坐他前面的崔慧先有说有笑的,时不时逗得旁边的男女生一阵大笑。他的确是一个很能活跃气氛的人物。而我只能在底下暗暗使劲,恨不得立马再来一次考试,以证明我真正的实力。
我的失落是显然易见的。以前我都是中心人物,成绩好的,对我的实力表示钦佩,我们之间也是惺惺相惜;成绩不好的,对我多是佩服,有不懂的问题都来向我询问。而现在的我,远离了那个竞争氛围浓厚的圈子,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抛向了教室最偏僻的角落,没有可供讨论的伙伴,没有女生向我请教问题的虔诚和一脸的期望。
现在的我只能默默地坐在教室的一隅,忍受着老师的怀疑和同学不屑的目光,我感觉自己从天堂一下跌到了炼狱,爬得高摔得重,这句话真是不无道理。
我觉得如果不在这个班,心里落差和面临的压力或许会小一点 ,那样老师不会把绝大部分的注意力落在我的头上,我也就不必承担太多的期望。因为高考考分第二的位置太过显赫了,虽然不是第一,但老师的目光还是一下聚在你的名字上。
如果在另外两个班我的情况估计会好一点,因为这两个班中考分高的大有人在,最少13班那个被全市的高中老师和学生传得很神的谢君艺,考分就高出我一大截。跟她在同一个班的姜丽的分数也比我高,还有我的老乡杜平也高出我十来分。如果跟他们在一个班,老师的目光大概不会令我如此紧张兮兮。
但是我知道,这些理由都是外在的,主要的还是在我自己。我到这里的一个月,基本还是沉浸在过去的辉煌和喜悦当中,同时严菁菁他们对我也有一定影响。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影响有多大,但多多少少是存在的。班主任对我的态度颇为冷谈。
那天早上我去晚了,也没迟到,但是我去时,班里面的读书声已是震天响,我从老远就能听到令人很心虚的声音。早上还下着雨,我穿着两年前买的袖口已经破了的夹克,湿淋淋地赶到教室门口,看到班主任坐在讲台上,怯怯地喊了声“报告”。
他转过头,看见是我,眼光立即变得暧昧起来,嘴角似笑非笑,冷冷又带着些玩味的口吻说:“进来,到座位上站着读书。”我的胸口猛地抽搐了一下,好像有个钩子朝下猛地钩住我的心脏一样,五脏六腑都动摇起来。
我很狼狈地走了进去,这是我根本没想到过的待遇,简直就像又回到了小学时代,那时的我因为经常迟到而被老师罚站,现在快二十岁的我又要体验一下这种久违的羞辱了。路过徐丽娟旁边时,她又抬起头来,瞟了我一眼,令我很气馁的一眼。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每回我从她位子边走过,正埋头做题的她总是要抬起头来看我一眼,也不笑,就那样瞧着我,直到我走过。
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知道是我来了,在我将要走到她旁边时,就恰好抬起她的头来,用手捋一捋耳根的头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有意无意地打过来。是奚落我吗?还是有别的原因,还是因为我的高考考分仅次于她三分?为她所瞧得起,惺惺相惜?但是这回我考得这么垃圾,她也不用继续跟我相惜了。
但她总比那个冯云强,那女生见到我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鼻孔朝天,目中无人。是的,政治老师经常点她回答问题,多多少少增加了一些她骄傲的资本,被人捧着的滋味很不错,我也领略过。她跟徐丽娟的实力相当,徐丽娟数学比较强悍,她的语文和英语强一些。
严菁菁在那次上来找我借书,发现我坐在老后头后,才真知道我这回真是考得很糟糕的了。那天晚上我回去,刚进到房里,她就神秘兮兮地尾随进来,很担心很惴惴地问我:
“孙儒明,你坐在后面是你自愿的还是老师把你调到那儿的?”
“老师调的。”我冷冷地说。
她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出去了。
躺了一会,我还是出去了,拿了新买的数学资料在我的位子上坐下来,不声不响地做题。严菁菁看我的眼光怯怯的,庞思思笑笑不语,提笔做题。只有李凯那小子好不识趣,我第二道选择题还没做完,他就拿道是人都会做的题目来烦我。我很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气呼呼地给讲了一遍,也不问他懂没懂,丢下他的卷子做自己的去了。
他好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脸上满是不平的气色。我心里说:
“你气什么气?合着我该给你讲题目的?就凭你妈妈给我洗了几件衣服?如果作为交易,这是极不平等,我也可以不接受。”
我不管他,自己做自己的。他在那边发了会儿呆,拿着笔在手上不停地转,估计是还没弄明白,又去请教庞思思,庞思思停下笔跟他磕磕绊绊地讲了两遍,终于打发了他。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严菁菁也过来问我一个数学题目,我跟她耐心地讲了遍,问她懂没懂,她说没懂,我只得又讲一遍,这才懂了点。后来又拿来个地理题目,并保证说是今天的最后一个题目,我就跟她讲。
题目涉及到美国的气候问题,我跟她说:“你看,美国在北半球……”
“美国怎么在北半球?”
她提出一个差点让我心肌梗塞的问题。庞思思听到她的疑问禁不住笑了一声。我忍住满心眼的吃惊,定定地看了她一会,问她:“你说美国在哪个洲?”
她听了握着笔抬头望着天花板瞅了半天。
“亚洲!”她像发现新大陆似地对我说。
我深吸几口气,压住快要喷薄而出的轻蔑和怒火,说:“我劝你也别学了,明年高考考完后,让你爸爸赶快想法子,烧点钞票买个学校上吧!”
“为什么?我要自己考!”
“你连美国在哪个洲都不知道你还想着考大学?哪个大学要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
听到我这些话,她一下怔住了,呆了呆,嘴巴咧了咧,笔一丢,伏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
陈阿姨闻声从房里跑出来急急地问:“怎么啦?学得好好的哭什么?”
我无奈得不行,真是凑热闹,对她说:“没事,没事,说了她一句而已,您去睡吧!”
庞思思也帮着我说没事。陈伯伯似信非信地叮嘱了一句:“别吵架啊,学得好好的。”就进去了。
支走陈阿姨,我又回过头来安慰严菁菁:
“我说错了,行不行?向你道歉,别哭了,好不好?”
而她的声音却越大了。我头疼,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我看了看庞思思,眼睛朝严菁菁摆了摆,示意她帮帮忙。她只是笑了笑,顺手撕过一张纸埋头写下几个字递给我:“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我帮不了你的忙。”
我看了看,皱了皱眉头,抬头瞥见李凯掩着嘴角在那里幸灾乐祸,心里就有些火,索性不再去劝,埋头继续做题。刚写了几笔,突然“哗!”的一声,严菁菁已经站起来,满脸泪痕地抓过桌上的书和笔,呜咽着跑到房里去了。
房门被她狠狠地关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回声在空旷的夜里荡漾了好久。我跟庞思思相互对视一眼,她一笑,用笔指了指她们的房间,示意我快过去劝劝。我不语,笔在手里转了几圈,想到她对我的好以及她妈妈对我的嘱托,叹了口气,还是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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