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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衣沾秋霜
“哒!哒!哒!”
床上俊秀公子睁开眼,看向吵醒他的声音来源。那黑溜溜的猫头鹰硕大两只眼在夜里发出诡异光彩,咯咯哒哒啄着木窗,发出声响。
沐予清环顾房间,手中空荡荡,他的书被放在枕边,原本被放在床边的红罗伞不见了,一瞬间的慌张,他一下睡过去竟然没有发现赫连容秋离开房间。
猛然起身,被子上清浅莲花香气浮动,他闻到这味道便心神一荡,有些恍惚。垂眸凝视着这被子,他明白了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寒气,猫头鹰瞬间炸毛,扭头回看,是白衣公子站在窗口,解了它嘴巴法术,又解开房外禁制。
星河绚烂,弯月似钩,白衣公子皱眉,眼中闪动着懊恼,他到都要怎样做才能让赫连容秋信自己呢?想不到办法,更重要的是,他还有可能将他跟丢了。
他忍不住凝视着那只想要跟着他的猫头鹰,浅淡薄唇开合:“你离他远一点,再让我看到你…”
狭长丹凤眼眯起,杀意如有实质,冰寒袭来,猫头鹰吓得怪叫一声飞走,呜呜呜,它第一次感觉离死亡这么近,太可怕了!
房子主人正在吃晚饭,看到白衣公子出门,男人问道:“沐公子醒了啊!可要吃点东西?”
沐予清停下来,摇头,内心焦急去找到赫连容秋,视线移到那边男人的妻子身上,骤然停住,女子肚子很圆,大约怀孕有八个月了,但是…
忍不住,他问男子:“你夫人近来可有不适?”
男人立即愁眉苦脸:“是啊是啊!沐秋也是这样说的,他没有说出病因,沐公子你可知道为何?”
看夫妻两人都一脸忧愁地看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也不太清楚,也说不清楚。
看着沐予清那张严肃的脸,夫妇二人内心一突,夫人直接靠在男人肩膀,眼中泪光盈盈。
他不是医者,只能看出有些奇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去说,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沐秋?”
男人先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在问沐秋的行踪,立马答到:“沐秋说你有些病了,去村外找药了,顺便也找找医治我娘子的方法。”
看来沐秋就是赫连容秋的化名,沐予清点头表示知道了,“至少夫人暂时是不会有事的,你们不要过于担心。”
也许是他想错了,赫连容秋并没有想过逃离他……
……
这边芳草萋萋,树木稀少,两个黑衣男子几乎和四周融为一体。
赫连容秋掐指施法,点点红光从他指尖凝聚,御鬼探路,一部分鬼帮忙找药,鬼多力量大嘛。
身旁小白举着红伞,天还未完全黑完,他只能受红罗伞庇护才能现身。他有点委屈:“公子,我也可以去找药的…只不过是给那沐予清找药,我…我才不要?”
他声音委屈,那是因为刚才他们两鬼分头找,小白找回来的都是什么啊…没有一样是对的。唉…傻不愣登的鬼,不仅如此,他还比赫连容秋更加怕鬼,交给他修炼的法术一见到鬼就忘完了,吓得两腿发抖。
赫连容秋直接一个白眼:“小白啊,你也是个鬼啊,还是个死了多年的鬼,怎么能够这么怂?”说完接住面前鬼魂递来的药草,凝了一团鬼气奖励他。
怂鬼小白默默蹲成一团揪草,那拿药回来的鬼蹲在他旁边,看看他,狼吞虎咽开始吞吃鬼气。
小白垂头,谁说他怂了,他只是心里有阴影嘛,当年被鬼欺负惯了,见到陌生的鬼魂就害怕。
“可是,公子你也不是怕鬼么?你看看你,巴不得离这群鬼八百里的模样,不过是比我会装模作样罢了。”
说罢,他抬头想要看赫连容秋的表情,“啊”一声叫了出来。一张满脸横肉凶狠异常的鬼脸被扔到他面前,他差点被吓得当场去世,本就苍白没血色的脸吓得有些透明,半晌才恢复。
“公子!”小白愤怒而带着哭腔的喊声传来。
赫连容秋都走的有些远了,声音飘忽传来:“待在原地,我先去看看周围…”
小白看一眼被扔在自己面前的鬼,一边瑟瑟发抖握紧了红罗伞,一边对他友好一笑。
那鬼也咧开嘴对他做了个表情,吓得他又要尖叫出声,看他没有吞噬自己的想法,他才抑制住想要逃跑的念头。
月亮上移,感觉自己药收得差不多,四周的地形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赫连容秋停止施法,回到原处,喊了一声小白,却没人应答。
不好的预感,他飞身查看,微风吹拂过膝杂草,除了地上一把红伞孤零零,空空如也。
一团黑气朝他扑来,他闪身躲过,黑气散开,一缕缕交织成黑网将他罩住。
赫连容秋不动,看着从地底钻出的一团…鬼,也许只能算怪物。这东西似鬼似妖,长着三只眼睛,碧蓝颜色,身上遍布鱼鳞,却又像被刮过刮得不干净,稀稀拉拉,双腿长成了一团,像是一条鱼尾,浑身散发着腥气,倒是有些像传说中的鲛人。
他眉心一跳,强忍住后退的冲动,心中默念,我是鬼,我不怕……
小白被提在他手中,秀丽脸上挂着泪水。
“赫连族人?”那怪物声音倒是好听。
赫连容秋有些迟疑:“你是谁?可别乱说,赫连氏全被超度,怎么可能还有灵魂存在。” 怪物冷笑,他碧蓝眼睛浓得欲滴,脸上鱼鳞倒翻,紫色唇角咧开:“你骗不了我,你们赫连氏血脉的味道早就被刻入我的骨血,我不可能闻错。”
“将近十年,你也是有错了的可能,万一错了不就是滥杀无辜么,你先放下小白,我们好好...”谈谈两个字还在嘴边,那怪物已经开始尖声笑起来,笑得赫连容秋想要捂住耳朵。
“错了又如何,只要是疑似赫连家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说着,他收紧手掌,长长的指甲陷进小白的脖颈。鲜红血迹蜿蜒而下,如同一把利剑刺到赫连容秋的眼中,他握紧拳头,尽力克制住那仿佛生而就具有的恐惧。
黑气组成的收拢,所经之地草木凋零,土地都泛出黑气。
被困在网中的赫连容秋一点眉心,金光在他手中凝成两道匕首,割开黑网,飞身离开原地。
怪物扔开小白,直扑赫连容秋,手臂迎上匕首,黑金交杂,嗤嗤作响。
手被震得发麻,他伤势未愈,而这怪物异常强大,他并不能轻松解决。不过,幸好,他活着的时候就不是个修为高强的人,他一直喜好的就是研究旁门左道。
水一样的波纹散开,繁丽神秘花纹从他们脚底升起,幽亮蓝色光芒连接组合而成一个阵法,阵法之中升起数朵白色莲花,圣洁莲花一朵朵扑向怪物,啵啵声音响起,是在销蚀他身上黑气,地上又冒出无数藤蔓,藤蔓缠在他身上,将他拉向地底,动弹不得。
“呃…”怪物挣扎剧烈,藤蔓柔软却极有韧性,丝毫没有被切割断裂的迹象,紧紧束缚住他。
赫连容秋上前,匕首抵住怪物的胸膛,下面是他的心脏,刀尖慢慢剥开上面密密覆盖的鳞片。幸好,在他出来探路之时就先做了半个阵法想要试试手,不然,就凭他自己这时好时坏的身体,估计打起来想要制服这怪物会脱掉一层皮。
“你到底是谁?”匕首刺进皮肤。
怪物冷眼看着他:“呸!”
赫连容秋不在意他的态度,只是将匕首深入一寸:“我再问一遍,你是谁?”
疼痛让怪物嘴唇一抖却语气更加恶劣:“你赫连氏就该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当娼妓囚徒,你个孤儿活着又怎样,你迟早会灰飞烟灭,永无来世!”
这又是以前他们赫连家欠下的债么?赫连容秋凝视着这张脸,这种似人似鬼的怪物恨他们赫连家入骨,对于赫连氏血脉这么多年了都能分辨出来,那……
他问:“你变成这样是因为赫连家?”
怪物看着他,哧哧笑着,心口流下的血越来越多,仰头,说:“你们都该死!”
赫连容秋还没来得及再问一句,就看见怪物唇畔勾出笑意,他愣住。
“啊!”
一旁突然传出小白的叫声。
丝丝缕缕黑线从小白白皙的肌肤纹路透出,诡异的花纹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他满脸痛苦,翻滚着撕扯自己的肌肤,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感觉到匕首愈发贴近心脏,怪物舔唇:“带走一个,值得。”
金光一闪,两把匕首瞬间消失,松开捆绑怪物的藤蔓,赫连容秋挑眉:“放人!”
怪物闭上额头上的眼睛,两眼是碧空如洗:“我还在你的阵法中呢…还有,你会无形布阵,我怎么信你。”
阵法碎裂,赫连容秋被阵法反噬吐出一口血,他只是抬手擦掉,眯眼:“放人!”
一缕缕黑气在他周身盘旋,两道骤然穿透他的琵琶骨,将他吊起来,离开地面。
虽然鬼对于疼痛的感知会减弱很多,但是,穿透琵琶骨的疼痛即使是减轻了,仍旧是疼到难以忍受,尤其那黑气会顺着脉络潜入,带来钢刀刮骨般的痛感。
小白伸手,有些痛苦的呜咽,还是,无能为力,他没办法摆脱体内的黑气,看着公子痛苦的模样,他眼中一片绝望,暗自下定了决心。
“别做傻事!再拖一会儿。”
公子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小白看一眼公子,见他虽然面色痛苦,眼中却是很平静,还能对他微微勾起唇角,似乎是个安慰的笑容。
大滴汗水从赫连容秋额头流下,他却闭紧嘴,没有溢出丝毫痛音。那原本浅灰澄澈的眼瞳墨蓝色浓重,与怪物碧蓝相对。
怪物笑:“你赫连家欠我的,欠我们所有的,你必须死!”
……
弯月如钩,冰冷月光洒落,万物如同蒙上一层秋霜,层层凉意沁骨,是秋天,本该寒凉。
冷,但却不像是秋意,仿佛进入腊月寒冬草木结霜,不再是月光,是真的覆盖了一层冰,赫连容秋呵出一口白气,抬眼望着远处突然出现的白衣男人。
瞬间的冰寒涌动,地面一层冰霜漫延过来,将将触到怪物,他还没反应过来整个就被冻成了冰坨子,极寒沁骨,动弹不得。
小白脖子上的黑气被冻住,碎开。
接着两枚冰棱飞过,黑气被割断,赫连容秋落在地上,由于地上结冰加上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啪地一声重重落地。
气氛有些尴尬,他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望着来人,笑容干净而又带着无辜:“沐予清,你来啦!”
沐予清整个人像是刚从冰窖里挖出来一样,美丽冻人,漆黑凤眼眯起,压迫感强的另外两鬼抬不起头,却丝毫没有影响赫连容秋。
他桃花眼弯弯,一层水汽弥漫,花瓣红唇垂下:“我受伤了,起不来。”说着朝他伸出手,衣袖滑落,一段洁白腕子露出来。
小白埋头,怎么感觉自家公子就突然变得很作死,还不要脸,前几日那个恨不得把沐予清挖个坑埋起来再也不见的人去哪儿了?生怕得罪沐家主被乱剑砍死的公子又是去哪儿了?
沐予清走到赫连容秋面前,伸手拉他起来,两位都是浑身冰冷,冰凉相触,一触即散。
他没有管赫连容秋,只是转身走到被冰冻的怪物那处,抬手念诀。
这边赫连容秋扶起小白,认真检查他有没有受伤,看了眼那边,与怪物那双碧蓝眼睛对视,心中泛起凉意:“沐家主,你别杀他,还有用呢。”
沐予清停手,不解。
赫连容秋看着怪物,问道:“这村子里近年来出现的怪象是你做的对吧?”
怪物眨眼。
转头看着沐予清不解的眼神,他解释:“我见住处那夫人胎儿有些问题,诊脉查看许久才发现,夫人肚中孩子是个没有魂魄的胎儿,注定是个死胎。我觉得奇怪,便随意聊了聊,发现这村子里近年来出了许多生死胎的妇人,大夫说是健康胎儿,出生就是死胎。”
“所以,这是因为他?”沐予清眼神愈发冰冷地看向怪物。
赫连容秋继续和怪物说话:“你吞噬了新生胎儿的灵魂,又怎么好意思说我赫连氏作恶多端,你不也和你所憎恶的赫连氏一样么?嘘,我不是要你同我辩驳,我只是给你个机会,赎罪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怪物眼中有疑惑,但是由于被冻得过于严实,没有办法说话,也不想要理他,瞪着他。
沉默,半晌无话,赫连容秋突然开口。
“既然你同意了。那可就要按我的方法来。”说完拍拍手,转身看着沐予清去了。
怪物:???
小白也是摸不着头脑,忍不住问:“他怎么就同意了?”
“同意就眨眼睛呗,你看他不是眨眼睛了么。”
公子,您盯这么久,谁不眨眼睛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强买强卖么?小白极为同情地看着那个冰坨。
赫连容秋朝沐予清笑:“沐予清啊,帮个忙咯~”
赫连容秋单方面与怪物达成和解,强行给了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新的阵法被设立,蓝色光芒随着赫连容秋念诀一点点亮起,巨大一朵圣洁莲花浮现,将怪物包裹,吞噬他身上缠绕的黑气,一朵朵莲花从他的体内钻破肌理绽放出来,躯干被拨开,血液流出却被花朵吞噬,疼痛使他不停地嚎叫翻滚,却逃不开。
虽然场面不是很血腥,但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虽然刚刚差点被这怪物弄死,但这场面看得还是令人有些不适,小白瑟瑟发抖:“公子,你不会是在报复他吧?”
赫连容秋无辜眨眼,沐予清也皱眉看他,这样的做法算是虐待了。
眼见沐予清忍不住要开口斥责自己了,他才慢悠悠开口。
这可不是虐待,这是在帮他剥除怨气。
这怪物身上的黑气就是怨气,是他吞噬胎儿灵魂积累的怨气。胎儿好不容易摒弃前尘投胎,却被杀死,灵魂的怨气极重,加上这怪物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灵魂,身上怨气已经浓到从□□刻入灵魂,所以,这剥除怨气的过程就痛苦了一点。
莲花里怪物也听得到赫连容秋的话,嚎叫仍旧,却没有挣扎了。
天亮收伞,那怪物的鬼魂被收在沐予清的捉鬼袋里。
赫连容秋摘了一朵秋海棠递给沐予清,笑吟吟:“多谢沐家主今日相救!”
沐予清接过花,说:“我自小就有个梦想。”
“什么?”赫连容秋感觉自己怎么突然跟不上他的思维。
“我期望自己能够做一个英雄。”沐予清继续说着。
“那您如愿以偿了么?”他只能愣愣地回问,也不知道这人能够说出什么下文。
沐予清点头:“嗯,今日便如愿以偿了。”
赫连容秋摸摸背上红罗伞,道:“沐家主少年便是个英才,早就是个英雄人物了。”他心里奇怪,这人说这个干嘛,难道是第一次斩妖除魔太兴奋了?不至于吧,就凭沐予清的手段,这可不会是他第一次除妖。
“你化名沐秋?”沐予清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是啊,借住之时说的是沐氏子弟,我便借用了沐姓化名,沐家主不会介意此事吧?”
“不会。”沐予清转头看他一眼,眼神很是奇怪,是赫连容秋看不懂的奇怪。
心里一突,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幸好接下来一路无话,赫连容秋这颗悬着的心才就此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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