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等张公公收拾完，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之后，秦淮自书桌上拿起一沓文书，递给萧晚风，道：“这是我派人查到的一些事。”
　　萧晚风接过，大致看了，无外乎都是自己在暗地里的小动作。
　　“怎么，怀尘不打算解释吗？譬如说，我身边的暗卫为何有你以前的贴身侍卫？二皇兄母氏一脉如何在四年内权势尽失？四皇子又如何一败涂地？朝中局势为何在四年内变化如此之大？安国侯当天明明是回京城，兵力如何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的行宫？巧合吗？怀尘不妨解释解释这巧合为何如此之多？”
　　相较于秦淮的咄咄逼人，萧晚风始终沉默着，不发一言。等到秦淮终于说完了，轻撩衣摆，跪拜在秦淮脚下，道：“臣不知”。
　　毫无起伏的音调，不带任何感情地从萧晚风口中吐出。
　　“怀尘当真不知，那怀尘当天调兵用的兵符又是从何而来呢？”
　　萧晚风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臣情急之下借用了父亲的兵符，假借安国侯名义发兵，臣知罪。”
　　他二十岁那年，二皇子秦靖和四皇子秦数的夺嫡之争正水深火热，却恰好卡在一个平衡的点。边疆来犯，父亲安国侯领兵去前线，偏偏有人想趁机折了萧家的羽翼，权力而已，秦彻想要，给他就是了。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他家人身上，秦彻要的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想要不动声色地除掉安国侯，战场不外乎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好在萧父手下以忠义为大多数，方能险中求胜、转危为安。
　　那一年的京城内却远比边疆惊心动魄的多，萧晚风的贴身暗卫为以防万一在大军出发前全都混进了秦淮身边，一方面，时刻关注边境形势，另一方面，也可保护秦淮。而京城内，面对秦彻的步步逼进，他能做的也就是以不动应万变。
　　直到母亲进宫后回来莫名奇妙的开始生病，久病难愈，萧晚风没想到秦彻恨萧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想要的是萧家全部人的命。要保全萧家就必须让秦彻对萧家有所依仗，最起码，明面上，秦彻动不得萧家一丝一毫。剩下的，是要秦彻没多余的精力关注萧家，朝堂上的步步惊心，精心设计，二皇子与四皇子斗得越激烈，他就越容易浑水摸鱼。
　　想一想还是觉得可笑，萧家军在边境保家卫国，而他萧家人在京城却举步维艰。
　　父亲这次回京复命，手下的老兵们多留边疆戍守，那秦彻又起杀心，怕是父亲前脚刚到京城，后脚就以叛乱为名万箭穿心了。
　　人心都是一点点寒透了的，再忠君爱国的萧大将军也不可能效忠于一个容不下自己的皇上。
　　回京之前，先秘密寄回自己的兵符交予萧晚风，看够了朝堂上的勾心斗角，萧大将军去了江南，隐姓埋名。
　　先发制人总比坐以待毙轻易得多，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占理的一方，可面对秦淮，他无从辩驳。难道要说，你父亲要我们死，为了自保，所以我先控制了他？
　　盯着萧晚风，秦淮忽然蹲下身来，直直望进他眼底。
　　萧晚风眼中的恨意还来不及收敛，向来冷静自持的萧小侯爷第一次如此慌乱地隐藏自己外露的情绪。
　　他这一连串的小动作都被秦淮尽收眼底。
　　他开口道：“可我要的不是你知罪。”我要你给我一个答案，怎样都好，我不要你总拿君臣那套东西对我，我要你还是我的怀尘。
　　静了静，秦淮继续问道：“怀尘，你恨我吗？”
　　几乎是下意识般地脱口而出：“不”
　　怎么会恨你呢？不管你的事，不是你的错。
　　“我此番如此逼你，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吗？你是打算今后跟安国侯一样一个人去浪迹天颜吗？你又至我于何地，随时可弃的棋子吗？”这些话说出来，秦淮隐隐带了些怒气。
　　“不，不是的”萧晚风手足无措，秦淮怎么会这么想，他从来没这样想过。
　　“那是什么？”
　　被秦淮逼急了般，萧晚风脱口而出：“是喜欢啊，我喜欢阿冉。”
　　此言一出，萧晚风和秦淮之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萧晚风曲身，以额触地，道：“臣自知失言，请陛下赐臣一死。”
　　秦淮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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