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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都
然而再怎么不情愿,入都的日子还是踩着点来临了,前了一两日,宫中派的人便到了,李悟那边也象征性地派了两个人来,加上云家随行护送的人,一行人竟也有小二十人。临行前,云氏夫妻又细细地将所有能想到的事都嘱咐了一遍,清欢这次却没有不耐烦,只是沉默地听着,直到将时辰拖的不能再拖,云氏夫妻才依依不舍地放清欢一行人离开,清欢本一直忍着,然而一转身,眼泪便再也不受控制,扑簌簌地淌了下来,她连忙偷偷伸手掩了,登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先胡乱擦干了眼泪,清欢才又掀开帘子不舍地回望着父母,直到马车转过了一条街,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了帘子。
喜儿作为清欢的贴身侍女,这次也与清欢同坐在一辆马车上随行一路去帝都,待将清欢送入宫中再回来,她眼见着清欢如此的伤感,不由的也心下难过,叹道:“若不是倚衡哥哥去寻他爹娘了,这次定会护送小姐入都,这样也能缓解一下小姐的思乡思亲之苦。”清欢听了,又想起了对倚衡的恨,但知道倚衡对自己的承诺并不能示人,便只是说了句“不要提他了”,喜儿听出了清欢话中的冷意,但只是以为清欢气倚衡去寻父母而不送她入都,便自以为是地顺着清欢说了两句,“也是,小姐都要入宫了,倚衡哥哥也不来送送,确实有些过分”,顿了顿,终是憋不住,又替倚衡辩解道“不过倚衡哥哥自幼没有父母,定是将父母看的极重,这过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得了点音信,着急赶过去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这几个人送小姐入都,也是一样的。”
清欢心下暗叹,自己这个小姐在喜儿心中不知道有没有她的倚衡哥哥重要,又不由得顺着喜儿的话想到了孩童时期的倚衡,那时的倚衡经常被其他孩子嘲笑没爹没娘,有时候其他孩子做了什么坏事也会栽到倚衡头上,那些栽赃和辱骂他的话,即使是过了这么多年,清欢也记忆犹新,想着想着,清欢好像也不那么恨倚衡了,这个时候云倚衡收到父亲母亲的消息,或许就是命吧,既是他云倚衡的命,也是她云清欢的命。
一个多月的时间,清欢一行人除了吃饭和休息就是赶路,除了无聊了些,一路上倒也平稳,说话间便入了都城。
一入都城,喜儿便忍不住掀开了帘子四处观望,不时地发出惊喜的感叹声,清欢虽心下紧张,但也不由得被喜儿吸引,不时地随着喜儿从掀开的帘子缝隙中向外望去。这里不愧为帝都,街道都比家乡宽阔许多,街道两侧布满了商铺,路上还游走着不少叫卖的小贩,行人穿梭如织,不时还有几个头发和瞳孔颜色怪异的番邦人,真正的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清欢看着马车行过了这条热闹的长街,拐入了一条较为安静的街道,又七拐八拐了半天,进入了一条僻静的小巷。此时清欢已经完全不记得路了,忽听赶车的马夫说道,“小姐,前边便是了。”清欢赶紧另喜儿放下了帘子,自己也坐了正,收敛了思绪。
马夫说完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马夫跳下了车,为清欢掀开了帘子。清欢深吸了口气,从马车中走了出来。外面早已有小厮摆好了车凳,清欢顺着车凳下了马车,便看见马车边站了五六个人,看起来已是等候多时了。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人,个头中等,面容平淡,透着一股子书卷气,清欢料想这应该就是李悟了,本以为他在朝堂中混的顺风顺水,不是一副市侩圆滑样,也定是长得有几分特色,没想到却是如此的不打眼。
那边李悟看见清欢下了车,急忙率众上前几步,恭敬地行了个大礼,抬头便是一副恭顺而亲切的笑容,让人无可挑剔。然而他越是这样,清欢心中却越是痛恨他的虚伪,于是也挂上笑容回了礼,礼毕盯着他笑道:“我现在还未入宫,不过是表哥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表哥不必对我行如此大礼,更何况这份殊荣还是表哥想方设法为我谋取来的,应该是表妹好好谢谢你才是。”
李悟见清欢嘴角虽挂着笑,眼里却冷冷的一丝温度也无,说出的话又是话里有话,心道这表妹看来和寻常藏在闺阁的小家碧玉有几分不同,只是不知这内中乾坤她听人说了几分,但她家也不过是没有丝毫分量的小城的地方官,料是不过听了些都城中传出的闲言碎语,再不济也就是些官面上的话,更何况从一开始她就是被他抛出去挡箭的弃子,翻不起什么波浪。心中虽如此想,但李悟表面上却一丝破绽也无,仍是一副温和亲切的样子将清欢往府中请。清欢见他只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倒像是真的接待一位远道而来关系亲厚的贵亲,虽气闷,但也无法再用言语撒气,只好随着他的指引入了府。
入府之后,清欢倒是吃了一惊,刚刚在外面的时候,房屋院墙连成一片,看不出李家有多大,连那门也不过比寻常百姓家大了一点点,甚至连个牌匾也没有,清欢便以为这不过是个偏门,然而进入里面一看,才发现李家原来只是一个两进一出的小院子,前后两个院子加起来屋子不过四五间,还包括了正房,而面积大些的前院也不过二十余尺见方,刚刚他们进入的就是李家正门了。不过想来李悟这样说话做事严丝合缝,丝毫不落人口实之人又怎会在礼节性的小问题上落人话柄。只是没想到虽说都城王侯官宦遍地,李悟不过是个七级官,但那职位虽不高,却为帝王亲近,更可况李悟中榜才几年,能官至七级虽说不上青云直上,也绝对是顺风顺水,而这李家却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府,甚至家乡宽裕些的平民百姓的房屋也能达到这个水准。
李悟看出了清欢的惊讶,解释道:“表妹见笑,入都几年公务繁忙,也未曾有什么积蓄,尚未置办房产,便暂时租住在此。我已将后院收拾妥当,家中丫鬟不多,我已吩咐她们全在后院侍候,表妹若有什么事,吩咐她们来前院找我便是,只是家中鄙陋,委屈表妹了。”清欢也着实不想再与这肠子弯弯绕的表哥虚与委蛇,便随口客套了几句,就领着喜儿去了后院,而其他同行的人也都各自回去复命了。只是随清欢从家中而来的仆役们,因着李家没有地方可以安顿,便由李悟安排在了提前租好的一处临近院落里,因此清欢身边就只跟着喜儿一位老家来的人。
清欢到了后院发现,后院也不过两间屋子,一间主屋是给她住的,旁边一间厢房住着侍候她的,也是府中全部的两个丫鬟,这李家竟节俭至此,也不知李悟究竟打得是什么算盘,清欢暗暗腹诽,随口应付了几句,便借口旅途劳累进了屋子。
躺在榻上,清欢不由得有些迷茫,本来有着倚衡的帮助,她是有着几分胜算可以从宫中逃离的,她甚至想着她逃出来后该如何生存倚衡也会一并帮她谋划好了,他也一定会一直陪着她,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浪迹天涯,就像画本子中的江湖儿女一样,恣意潇洒,浪迹天涯。当时的她甚至还有几分激动,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新的憧憬。
然而,她苦笑了一声,几个月前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就算是父亲母亲收留了云倚衡,但自己与他又无甚恩惠,他有什么理由为自己背上杀头的风险,又有什么理由陪着自己隐姓埋名、颠沛流离,有家不能回呢?只要自己乖乖的在宫中待着,再加上几分小心,不要被他人利用卷入什么纷争,即便是哪天自己被人害死了,云家也还是已故妃嫔的亲眷,他也还是清妃父亲母亲最倚重且唯一能依靠的人,只要自己是清妃,无论是死是活,对他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又为何会冒着杀头的风险帮自己去做这损自己利的事呢?那么现在,自己又该如何做呢?失了云倚衡的帮助,只凭她云清欢自己的智慧和计谋,她丝毫没有把握可以成功从宫中逃离,就算侥幸成功了,从未独立生活过又无一技之长傍身的她又能生存多久呢?
清欢突然感到有些疲惫,觉得这条路太艰难了,失了想要逃离的心。如果自己安心待在宫内会如何呢?最好的结局是能够独善其身,在深宫中安安稳稳地活着,给家中带去些许恩泽,最后孤独终老,最坏便是被人利用当了替罪羊殃及亲族和李悟。清欢突然感到一阵不甘心,她还不到十六岁,即便是那最好的结果,她也不想要这种没有丝毫期望,一眼便能看到头的悲剧人生。既然这样,那么,距离宫中嬷嬷前来教授礼仪还有三天的时间,距离入宫还有一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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