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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第十三章
在拜见过世子后,我送郑伯载出了府衙,在一无人处,他突然说:“小人已经打听过了,赵氏私宅在昨晚动乱中已全部被毁,但点燃狼烟后,义禁府侍卫应该会很快再次聚集,此地不宜久留,请世子与娘娘速速乘运船北上去尚州。小人可召集人手护送。”
我们郑氏出身东莱,但并不是当地官位最高或者最有钱的家族,但相信当地士绅能买郑伯载的面子。而且,他即便是在丁母忧也通晓当今朝堂局势,而且他愿意也能支持世子,这表明我作为世子妃不仅仅是赵氏送过来的傀儡,也能有助力世子的娘家,哪怕这娘家只是我的远房亲戚,在现在都尤为可贵了。
我知道他是我可以倚仗的后盾后,郑重一拜并轻声许诺:“此番得兄长相助定铭记终生。”
虽然他口称不敢,但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如果世子能顺利继位,我和他在后宫前朝可以相互帮衬,这次的王室和赵家的争斗以及突然爆发的丧尸疫症也许反而可以成为我们郑氏出头的机会。
他去安排后,我想去找世子准备劝他尽快动身,得知了他去了持律轩,并召见了唯一幸存的医女。他应该是想弄清楚王宫中嗜血的朝鲜王和东莱疫症间的关系,进而将赵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阴谋揭穿,并借助安煊大人的声望召集各地贵族勤王。我本来已经上马准备去持律轩了,但又犹豫了,持律轩他和武英就可以调查清楚,不需要再加进去一个世子嫔,现在最紧要的是拉拢东莱的贵族。
由于东莱临海,经常受到日寇袭扰,而赵家借此发迹,虽然东莱远离汉阳,但赵家一直把此地当成自家的后花园,赵领相还派了自己的亲侄子来此,维持对东莱乃至整个庆尚道的控制。但同时赵家又和东莱的贵族有宿怨,当年倭寇入侵,赵范日还是东莱的指挥使,却弃城逃跑,不管这些贵族的死活,导致此地很多两班深恨赵家,但因远离朝堂而无计可施。
虽然这些人只是当地的地头蛇,放朝堂上根本不够看,但他们又都是疫症的幸存者,所谓“王已经是可以动的尸体了”在其他郡县听起来根本是笑话,只有东莱这里亲历并幸存的两班会相信,必要时甚至还需要携带一具尸体去尚州。郑伯载可以暂时说服他们,但如果赵氏再派人过来呢,这些两班会不会首鼠两端呢?我需要以王世子嫔,未来王后的身份拉拢他们,让他们下决心追随。所以,最终我决定先不和世子汇合,让府衙的差役领我去赵范八那里,他虽然出身赵氏,但胆子非常小,又有当地地方官的身份,是非常好的工具人。
我来到赵范八的住处,他住的地方屋下的丧尸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他正坐在院子一处边摇扇子边晒太阳,果然他还是那么没用,他统领的东莱出了这么大的疫症还这么悠闲,一点不担心。
“赵范八,你好大胆子,世子吩咐你做的你都做完了吗?”我故意吓吓他。
“你…你是…请世子嫔娘娘安!”可能是早上被世子吓了一下习惯了,竟然这么快接受了我也在此,麻利地跪下磕头了。
“赵范八,别只知道磕头,让你做的事你办好了吗?”
“小人已吩咐下头按世子说的逐条落实了,但很多事不是人力可及啊。”
“怎么说?难道是人手不够,木柴不够,渡船不够?”
他一双大眼瞪得老圆,“神了!您都知道了啊!”
我心里暗暗佩服郑伯载预料的一点不错,但装模作样地说:“这些确实是客观问题,但你当时怎么不说?难道是存心欺瞒我和世子,想先答应着,等支开我们自己逃走?”
他听了忙哭天抹泪地发誓,“不敢啊娘娘,小人怎么敢这么做啊!小人一颗心永远向着王室,小人的忠心日月可鉴啊!”他人没用,漂亮话倒是挺会说的。
“但小人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离太阳再次落山只有几个时辰,而府衙的人手不够,虽然本地的一个贵族承诺会动员各家各户出动人手清理那些东西,但小人府房已经测算了,即便是派出所有人也是于事无补啊!小人已经催着府房想办法了。”
府房…那个府房应该是东莱本地人,并侍奉过多个赵氏委派的地方官,而且刚刚世子扬言待疫情结束后要处理他,他肯定不会老老实实而是会想办法和世子对着干。
“今日办不完就明日,反正这些…这些东西只能夜里活动。你们可以趁白天用路障封住去外可面的路,将疫症阻遏在东莱,再分多日处理那些东西,晚上组织百姓躲藏,不出一个月肯定能了结此事。”我借鉴了郑伯载的抗疫思路。
“这个方法可行,还是您脑子好使啊。”他一高兴就有点昔日还在赵家时的奉承口吻了,不过他脑子简单,一向如此。
他赶紧把府房叫过来吩咐落实,府房不知道我身份,但听衙差说我是世子身边的人,也不敢造次,只抱怨缺人手:有些衙差甚至被贵族借走处理自家损失;缺木材:监牢各家门甚至军营的木头都已经被拆走修补运船了,没有能做路障的了;缺船:昨夜几乎烧毁了所有渡船,只剩一艘且还损毁严重,现在还在修理,最重要的是此船容量有限只够装下所有贵族。总而言之,他们干不了,最好还是速速逃命。
看来府房是打定主意出工不出力,但眼下也找不到比他更得力的人,难道还指望刚来东莱的赵范八亲自找下面的人做事吗,但我需要做的是真正让他服气,而不是像世子那样把他的退路断了。所以,我先亮明身份,我是此地守孝的郑大人在汉阳的亲故,等下将代替王室和王世子,在赵大人这里慰问东莱幸存的两班并向他们借调人手,让他派人去请两班中的领头人,在太阳落山前,世子将带领部分人先前往尚州避难,剩下的人会按批次撤离,尚州的安煊大人是世子的老师,会好好安排的。同时,我暗示他,做得好也会重赏他,世人都知道,世子是一个宽厚的人。府房非常知趣地表示会尽最大力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东莱当地的两班还是很给面子的,可能也是郑伯载提前出面和各家都沟通了的原因,他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各个诚惶诚恐地表示会全力支持世子疫症阻遏的策略,每家都会尽力抽派人员协助,但也都希望能亲自保护世子去尚州。看来他们都听说目前只有一艘大船可以装不少人走,两班贵族肯定要优先走,但也可以留一些下人去府衙干活出力。目前看,这不是公平的结果,但是确实是双赢的局面了。我代替世子和东莱的势力结盟了,相信在去了尚州之后,借助安煊大人的名望,就可以打起清君侧的大旗和赵氏掰手腕了。
在安排好这里的事后,我赶紧骑马去持律轩找世子,希望他能在船修好后第一时间走。等到了持律轩和他重逢后,他已经查好了王生病的真相,那位医女已经交代了所有事:赵氏采用李承熙的特别的方法复活了大王但王从此染上了嗜血的病症,医员徒弟接触大王后快速死去,被带回来后饥饿的百姓煮食了尸体,造成了高速传染的疫症,医女想找到治疗之法没有及时处理又被我们误打误撞发现,最后才造成疫症不受控制的扩散。医官的记录、医女、疫症的亲历者——证据链已经非常完整了。我看出来了世子内心其实非常懊恼,他的父亲是一切的源头,而朝廷治理不善引起的战争和灾害又导致百姓不得不吃人肉,这些都有悖于他所自傲的为君之道。
但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赵氏的人可能很快会到,只有去了尚州才能松一口气。所以我把只有一艘船今天能启航的难处以及先和东莱两班去尚州的安排和世子说了,原本他是想保护所有的百姓,但特殊时期必须有所取舍,尽快避开赵氏的人才是当务之急,一旁的武英也非常赞同,所以接下来,我们尽快赶去码头。
一路上草木枯黄,我心里也暗暗悲叹,东莱在几年前的战乱后就一蹶不振,又接连遭逢几次自然灾害,地里没种庄家,路旁也早没有野果可食用了,这次的疫症又短期内没办法消灭,真不知道当地这些百姓该怎么过活。
等我们到了可以坐船出发的港口,就看到一群百姓围着哭喊着想上船,但被府衙的人隔开了,各家贵族倒是规规矩矩一个一个排队上船,貌似是温良恭谦让得多。那个胆小的赵范八老早就跑船上了,正向我们招手,而郑伯载还是很会表现,还在船下协助安排各家各户,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东莱指挥使呢。
走进看,各个贵族家除了带来了早就说好的家中亲眷外,还带了不少吃食衣物,甚至有活鸡活鸭也要一起送上船,郑伯哉好言好语地劝说:“这些活物味道大,没办法带着,到尚州也没地方饲养。”
对面是个乡下土豪,一口方言喊着:“大人不用担心,俺的哥哥在尚州做官,可以借住在他家,但咱多带些吃的穿的才不会被他看不起。”这些贵族也都是这样的心理,而且疫症很可能一直没办法消除,大半年都没办法回来,不多带些等逃难回来肯定也没了。但这样一来给这艘船的运载量就更少了,郑伯载只能提醒他这不是他的私船,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上来。讨价还价下这次只能带一半的东西,土豪只能让仆人带回去,打算下一批再送尚州去。怪不得现在也才上了一点点人,每家每户都这么掰扯一下确实快不了。
世子看不下去了,走到郑伯载身旁重申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上来,要加快上船速度,还需要给老弱年幼的平民留足够的位置,带上船的就算了,后面每户一律只能带一箱物品,其余的由官府登记后再分批次运送至尚州。
结果后面的贵族都不干了,叫嚷着:“一箱东西吃不饱穿不暖根本不够一家老小在尚州立足!而且这些贱民还不知道有没有带病,不配和我们一艘船!赵大人可以安排他们,修好别的船再走也可以啊。”个别机灵的怕说的太过分,就掰扯道:“为什么前面这些人可以多带啊,这不公平,应该大家都能带才是。”人人都带这么多东西哪还有多少位置留出来啊,真是一群自私自利的家伙。我看世子也脸色不好,似乎气得不轻。
郑伯载不愧在官场上历练过,马上站出来表示,之后肯定会把剩下的送到各家,但肯定需要时间,如果有缺少的,可以向先送上船的老爷们借,大家乡里乡亲这么多年知根知底,也不担心会赖账吧。这么说,一时间也没多少反对的声音了。
之后非常顺利地把贵族送上船后,平民的安排又犯难了:和贵族一间船舱他们嫌弃,可和货物挤一个船舱这些乡绅又担心平民会偷窃他们的东西。那安排平民住甲板上总可以了吧,贵族们又觉得在甲板上闹哄哄地躺这些贱民实在有碍观瞻,且会打扰他们浏览湖光山色。总之按这些老爷们的意思,这些又脏又臭又吵的贱民会把一起搞得一团糟,最好还是等他们的人、货都送到尚州后再来接这些平民。
最让我奇怪的是,郑伯载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在我一直的认知里,郑家在东莱从来不算什么豪门大户,郑伯载家里的日子也一直过的紧巴巴的,他竟然也不愿意和平民做一艘船,估计还是觉得两班和贱民间身份是云泥之别,如果只是带几个老人孩子还好,但如果带一群贱民就太辱及自身了。现在我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用绳索在船后拖着一艘船,平民就呆在那艘船里,否则不可能让两班满意。
我还在和郑伯载商量,身旁的世子却表示他要留下来。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对平民的安排不满意,表示可以在大船后用铁索绑两艘小船,就可以多带一些人了。却见他他摇头:“比起尚州那里,现在东莱的百姓更需要我吧。”我强调他是千金之躯实在不应该留下了冒险,如果他不放心东莱这里的疫症我可以留下。
他叹了口气:“那些贵族家里都有适合避难的阁楼房屋,真正需要马上撤离的是这些好不容易幸存下来的平民。如果我不留下了,这艘船还能不能再开回来接这些平民还是两说。而且能主事的人都走了,疫症管控很快就会混乱。所以我必须留下来,如果这个时候我乘船逃走,和把百姓抛弃在倭寇铁蹄下的赵氏有什么区别?我要留下了,妥善安排他们。世子嫔,时间也不早了,你先拿着这块玉牌,代表我带着这些贵族去见安煊大人,请他帮助我,拯救东莱和全国的百姓。”
显然,在逃亡的一路上,世子见到了平时根本看不到的这个国家的另一面,他希望能作为这个国家的储君,不仅仅庇护着两班贵族,也能照顾到平时看不到却在默默支持着这个国家的另一部分人。他已经下定主意,而我现在做为他天然的盟友,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和还在守孝的安煊大人那里接洽好,避免赵氏先出手。而郑伯载机灵地表示他要留下了为世子、世子嫔尽力,协助世子妥善安排这里的抗疫工作。
我只能嘱托世子,在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后,尽快来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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