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难承

　　沈一航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这个问题听起来别有用意，既像是在试探他的隐藏身份，又像是在暗示他自己是赵局一边的人。但他不好作出判断，为了保险便圆滑答道：“来特行队纯属机缘巧合，在我作为医生的职业生涯终结的时候，恰好开启了新的机遇。医生也好，特工也罢，在我看来都是为社会做贡献。”
　　“对，为社会做贡献。”提问的男人和善地点点头。“有什么职业规划么？”
　　沈一航心说你这是换了个问法，到底是来调查任务，还是来调查我的？他知觉面前这人绝非善茬，决心糊弄下去：“就是跟着韩队，做好自己分内工作嘛。”
　　“今天追击你们的这个人叫魏岩，你认识他么？”银丝眼镜终于放弃了对沈一航来历的纠结，转而问道。
　　“不认识。”
　　“你去藤壶湾具体都做了什么事情？”
　　沈一航无奈地把暗杀黎虎的全过程详细叙述了一遍，连去黑市买装备和跟旅店老板娘聊天这种琐事也一五一十地讲了。
　　男人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在记录本写上一笔两笔。“好，感谢你的配合。很高兴认识你，我代表协会欢迎你加入特行队。”
　　沈一航心中合计，这戴眼镜的看起来大概是十二人协会的重要人物，竟然亲自来调查此事，可知这一回的事情举足轻重。但这人在韩承正那里却碰了一鼻子灰，足见韩承正的地位也稳固不可撼动。可奇怪的是，出了差错的是这次任务，然而他想了解的却是藤壶湾一行的细节？
　　接待完协会调查，魏岩也被带走，韩承正很快便让大家都各回各家了。林冯迟迟未归，听说是去进行任务收尾工作，并接受协会调查。沈一航决定去联系赵局，把自己的困惑都问个清楚。

　　韩承正回家后下厨简单做了点东西端上餐桌，都是些家常小菜，可也别有风味。
　　“今天抓到的那个男的，是魏家人？”吴映真夹了片青菜放在嘴里慢慢嚼，又舀了一勺稀饭出来放凉。
　　“嗯。”韩承正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额前长长的头发又遮在眼前，看起来好不滑稽。
　　吴映真放下碗筷，一手扶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他狼吞虎咽，好像看他吃饭能增加几分食欲一般。“和思清姐有关么？”
　　韩承正闻言也撂下了筷子，安静地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去，又喝了口水才开口：“也许有。你不用担心那些。”
　　“你前几天到底在干什么？我出个外勤任务的时间，你跑遍了大半个春国。”吴映真有点委屈地抑了抑嘴角。
　　“忙了一些自己的事情。”韩承正又拿起筷子，顿了顿道：“下次带你去。”
　　吴映真看着韩承正脸上新添的伤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协调，再加上自己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不由得有些焦躁，便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掌掴过去。
　　韩承正抬起头，垂下的发丝后一双沉静如潭水的眼望向对面，在吴映真动作的一瞬间便握住手腕将她拦了下来。他倒也不生气，缓缓放开手，轻声道：“好好吃饭。”
　　吴映真脸上浮现出歉疚的神色，忙喝了几口粥，捧着碗小声道：“今天他们没笑话你吧？”
　　韩承正摇摇头，“他们不敢。”
　　吴映真哪有心思好好吃饭，完成任务似的吃掉了自己碗碟里的饭菜，就起身离开餐桌了。
　　韩承正边收拾餐盘，边对沙发上吴映真的背影道：“把医药箱拿出来，待会儿给你上药。”
　　吴映真“嗯”了一声，其实她的胳膊就只是磕碰伤，泛了片淤青，实际没什么事。不像她
　　和韩承正还在磨合期的时候，两人手下总没轻没重的，吴映真的手腕经常固定着石膏，身上不一定哪里缠几圈绷带。但后来他们的气基本都放在工作里顺带解决了，即使真打起来，韩承正的招式也渐渐从攻击变成了防卫。要说幸运，两个人倒都像打过血清一样天赋异禀，队医曾惊叹过他们受伤后的愈合速度，这一优势倒被他们当作buff充分利用了。
　　吴映真想着韩承正的皮外伤，翻了几片创可贴出来。其实她也是心疼的，可是情绪总像是被水泵推上大脑的一样，涨潮般遮盖了理智，和被称之为“道德”的心理。上个世纪的医生管这种情况叫“歇斯底里症”。吴映真不知道韩承正对她暴力倾向的纵容是不是助长了她脑海里的疯狂，但久而久之这种病态的关系竟也成了一种稳定的常态，让两人都欲罢不能。

　　沈一航和赵局长约定在雾都最高的商厦见面，晴天时顶层的餐厅正好可以俯瞰到整个城市的风景，而雾散之前却如身处云海之上，雾蒙蒙白茫茫什么都看不分明。
　　“小沈，你看起来长进不少啊。”
　　正凝视着外面笼罩的一层白雾的沈一航循着突然出现的声音回头，赵局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
　　在沈一航单方面的寒暄中两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无论是赵局的工装外套还是沈一航的夹克看起来都与这个餐厅的气氛格格不入。好在如今已经是新世纪了，餐厅的设计与顾客的着装并不冲突，带有歧视意味的公示牌早就进了废品站。
　　“赵局，今天我见到了协会的人。个子挺高，戴一银框的眼镜。他问我为什么加入特行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疑心。”沈一航主动提起先前的经历。
　　赵局长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协会这些人总爱犯疑心病。你怎么说的？”
　　“我没告诉他实话。”
　　“嗯。挺机灵。怪我提前忘了知会你。”赵局向服务员要了两杯白开水，又继续道：“想必你现在也能猜到我的身份了。我是协会的十二人之一，但我在协会的身份很尴尬，拿特行队来说——我只负责确定特行队的人选，实际的任务却接触不到一分。可以说我就等于协会的门童，没什么实权。”
　　沈一航集中精神听着，插嘴问道：“韩承正是协会的人么？”
　　“特行队队长不能加入协会。”赵局否定道，“我为什么让你帮我盯着他？是因为我猜这小子千方百计地想进协会分一杯羹。他是要取代掉我这个局长，还是要图谋更高的位置，你想办法弄清楚他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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