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

　　“安静。”林庭业敲敲桌子。
　　教室花了三秒安静下来。
　　“这节班会课有三个内容。一，这周上到周六，然后一直到放假到下周天。二，周四到周六有校内篮球赛……”
　　“耶！”听到假期和篮球赛，教室内欢声一片。

　　林庭业按按双手，说：“别高兴的太早，等你们回来就要第一次摸底考试。”
　　“啊……”欢声变成一片哀嚎。
　　林庭业又说：“这次的数学卷子是我出的，非常非常此处省略n个非常的简单，所以，这次不及格的有惩罚。”

　　“不是吧。”
　　“什么惩罚？”
　　“太过分了！”

　　“惩罚就是，真心话大冒险。”
　　“？”
　　“不及格的同学将上台抽卡，有真心话，也有大冒险，不可以不做，那些过分的卡片我已经抽掉了，嗯……就是这种。”林庭业晃晃手里的卡片。
　　纵使百般不情愿，也只能折服在老林的淫/威之下。

　　方程乐举手：“老师，那关于篮球赛的事呢？”
　　“这事就交给你了，选七个人，五个比赛，两个候补队员，周四到周六的最后一节课在体育馆比赛。”
　　“好的老师。”
　　“还有问题吗？没有你们就自习吧。”
　　同学们摇摇头，开始自习课。

　　李洛从前桌转过头来，问：“老大你去不去？”
　　“问你钦哥。”周似锦的声音从肩缝中传来。
　　偏向展钦，问：“钦哥你去不去？”
　　展钦摇摇头：“那几天我学生会有事。”
　　“那我也不去。”周似锦说。

　　李洛：“老大你怎么可以不去！去吧，你想想，你一上场，还有谁敢拦你？咱们班的第一手到擒来！”
　　“醒醒，你脑子没病吧。”周似锦打断李洛的幻想。
　　“……”

　　接下来的半节课，李洛在旁边一直念，去嘛，老大，去吧，去吧，去吧！
　　被念得烦了，周似锦一指展钦，说：“闭嘴！你让他拉着横幅给我喊加油，我就去。”
　　既摆脱李洛的念叨，又给他找了一个新目标，机智。

　　“钦哥，怎么样啊？”李洛还没开始他的念叨，就听见展钦说：“行啊。”
　　“你看我就知道他会不同……”周似锦自信的脸顿住。
　　“？？？”满脸不可置信。
　　“你说啥？行啊？”
　　“是啊，没听清？要不要再来一遍？”展钦说。
　　“啧。行吧，你报名去。”周似锦指向方程乐。

　　李洛踩着步子，蹦跶到方程乐身边，给周似锦报名，方程乐转头眼神示问。
　　周似锦点点头，方程乐这才给周似锦写下名字。

　　“我说笑的，你别当真。”架着脚，周似锦说。
　　“我也是开玩笑的，不过我会去看的。”
　　“行，那我赢个冠军给你看看。”扬着笑意，周似锦说。
　　“成。”

　　方程乐从报名的十个人中，筛选出了六个人，加上他自己，就是完整的一队，虽然平时都有一起打球，但他们还是在这两天时间又凑着打了几回。林庭业也大手一挥，大发慈悲地让他们这几天傍晚的自习课去练球，磨练磨练。

　　就在众人不慌不忙地准备与期待中，篮球赛如期而至。
　　一班对上二班，三班对上四班，按照这样的顺序下去，高一有十六个班，共比五场。一场比赛四十分钟，分为上半场和下半场，中场休息十分钟。

　　在各队队员做好热身准备以后，哨声一吹，比赛正式开始了。

　　“不着急，慢慢打。”方程乐说。
　　周似锦先是抢到首发球，在几个人的配合下进了第一个球，引起一片呼声。

　　十分钟左右，三班的人在另一端，四班的人一个长传给四号，四号越过周似锦篮下进去，末了，投以周似锦一个挑衅的眼神。

　　上半场，两方都没进多找个球，比分是9vs14，四班分数更高，中场休息的时候，两队下场，周似锦走在末尾，四班的四号也是，但四号先行一步，撞上周似锦，不屑地扫他一眼，回到自己班上。
　　被挑衅了啊。
　　周似锦气笑了，坐在三班的休息位，揉着揉揉肩。
　　李洛递上水：“老大刚刚……”
　　他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扯着笑说：“没事。这只是热热身，接下来才是认真的。”
　　一旁的队员也都看到了刚刚的一幕，很快两个人的小摩擦，演化为了两个队伍之间。
　　“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的技术！”
　　“动起来，兄弟们。”

　　“还没来。”扫了一眼休息位的空位，周似锦说。
　　“钦哥说他那边在收尾了，就过来。”李洛应道。
　　“才不管他，爱来不来。”周似锦站起来，跺跺脚，转了转脖子。

　　收好最后一张资料，展钦起身，锁了教室门，看看时间，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几分钟，应该来得及。

　　后半场，三班人不像前半场那样懒散，动作迅速，配合不算完美，但好在契合，毕竟是磨合过的队伍，一个球一个球地进到对面篮筐中，分数不断上涨。

　　最后十秒，展钦赶到，站在体育馆的台阶上。
　　最后十秒，周似锦拿到球，一步而跃，完美进球，一个漂亮的收尾。

　　三班胜利，三班的人围成一圈庆祝，把想要和那个四号好好交流交流的周似锦拦住，寸步难离。
　　众人的喜悦感染了周似锦，让他把找人算账的心先放下，从包围圈走出来，正面遇上展钦，“什么时候来的？”
　　“几分钟前，事有点多，处理完就过来了。你刚刚，盯着四班做什么？”展钦在台阶上问，低着头。
　　原来一样高的两个人，现在展钦高了半个头，周似锦仰着头回答：“没什么，吃饭去。”

　　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半个小时，周似锦从自己位置上站起，来到四班门口，问：“今天四号是哪个？”
　　众人指向第二排的倒数第三个男孩子，那个四号正在和别人聊天，听到四号转头一看，周似锦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带着点冷。

　　四号有点胆怯，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硬气着回视。
　　周似锦走到四号面前，抬脚踹翻了桌子，抓着衣领把四号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教科书撒满一地，温温地说：“我最近太／安／分，让你们都忘了我是谁了，是吧？”
　　下午挑衅的底气已经全无，这才想起来，刚开学帖子里被扒出的周似锦做过的种种，气焰一下焉了。

　　周似锦扯了扯四号的衣领，余光扫到门口，展钦正站在那，他改为给四号扫扫衣领，端着笑，虎牙尖尖，明明笑起来是个阳光少年，说的话却不符合形象：“再有下次可不会放过你了。”
　　四号诺诺点头，蹲下去捡课本。

　　“我……”想随口解释一番，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展钦抢先一步，“这次我就当做没看见，没有下回了。”
　　“……啊？嗯。”胡诌地话被这么一句堵在喉中，滋味儿一言难尽。
　　但被人包庇的感觉很不错。

　　接下来的比赛，三班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但止步于三强，输给体育特长的十班，这天晚上他们好好的庆祝了一下，是在李洛家开的饭店吃的，酒菜全免。
　　热烈庆祝完之后的第二天，林庭业在班级的墙上贴上奖状，好好的表扬了他们一番，布置完假期作业，又说：“对了，下个月校运会你们积极报下名。”一声下课，小崽子们急不可耐得冲出教室，撒欢似的。

　　国庆七天，展钦问过周似锦要不要去他家，周似锦摇摇头，把手机屏幕递给他看，一张网上购买的，飞往英国的机票。
　　在教室分开以后，周似锦约上罗昭逸去清吧坐了一个晚上，而后就飞往英国，他的出生地，埋葬他母亲的地方。

　　周似锦妈妈去世以后，尽管周平云在外有很多女人，但在周家世代的理念看来，秦芸是正妻，不管怎么样都要葬在周家祖坟里。这样一来，周似锦祖父祖母不同意了，在周家势力之下，硬是把宝贝女儿接回英国。
　　在周似锦看来，秦芸被葬在英国是最好的。东方墓地多了缕孤苦，少了份温情与眷顾，显得落寞寡合，神情凄凉，东方人对于墓地的访问少得可怜，而西方不同，墓地和教堂，公园一样被视作生活领地的一部分，西方人对墓地，珍重，热爱……（注）

　　那年国庆节的最后一天，秦芸死在归家的路上，只留下周似锦那么小小的一个人。
　　在此后，他看见了周家人的冷漠，他们对周似锦漠不关心，没有人去注意这么个小孩。
　　他祖父祖母说要带他回英国，周似锦拒绝了，他说：“我要留下来，让他后悔。”
　　这么多年过去，周平云有没有后不后悔周似锦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不后悔。
　　“飞机即将起飞，请乘客们记好安全带，请勿在走道内走动。并将手机，无线上网的电脑关机或关闭网络信号……”
　　周似锦闭上眼，断了思绪。

　　趁着国庆，展父展母从国外回了一趟家，一进门，就跟展钦说：“快快快把你那个朋友叫来咱家看一下。”
　　那样子，跟见儿媳妇一样。
　　展钦无奈地说：“他出国了。”

　　瞬间失望。
　　展父展母回到房间，突然，展父扯着展母的袖子说：“你说咱儿子不和女孩子接触，现在又这么多同性恋，咱儿子会不会……”
　　他们眼界广，知道的东西和事情更多。

　　展母瞥了他一眼：“同性恋怎么啦？一没偷二没抢。喜欢同性又不犯法，咱儿子要是喜欢男孩儿，那就只能说明那些女孩儿他不中意，难道要他孤单一辈子？再说，展钦什么时候让我们操过心，是他要选择以后要陪伴他一生的人，不是我们。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是谁，是什么性别，又怎么样呢？他啊，一向不会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我们只要在背后支持就好了。他要是后悔，还有我们啊，若是我们不支持他，还有谁支持他呢？”

　　“哎。”展父搓搓手，“我没说不支持他啊，我就是随便问问！还没到这种时候呢，咱儿子我还不知道吗？就看他自己吧，年轻人的事，我不管。”
　　“嗯。”

　　在家里待上一天，展父展母又外出甜蜜旅行了。
　　这段时间内，周似锦拿着小白花去了墓地。
　　风儿飒飒作响，阳光灿烂的洒在墓间，周似锦放下小白花，轻轻抚摸秦芸那张温柔的脸，带着丝眷恋，坐在墓碑旁：“妈妈今天的天气很好呢，我也很好，只是还是有点想你，你好吗？”
　　“我在远扬交到些新朋友，大概要感谢周平云让我来远扬吧，但我还是不会原谅他的。我的同桌，展钦是一个和你一样好的人，那天他说，我也很好。不是安慰我，就是真心实意的，我很高兴妈妈。我有一点想放下了。”
　　周似锦从两点坐到斜阳时分，断断续续把这几个月发生的事都告诉秦芸，详细的，毫无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走了，妈妈，下次再来看你，可以的话，会把展钦带上的。我的好朋友，想带你看看。”站起来，拍拍衣服，双指抵唇，然后移到秦芸那张脸上，留下一个吻。

　　到祖父祖母家待上几天，他们一向是疼爱周似锦的，只是周似锦坚持要留在国内，而他们也不愿意回国，回到那个失去女儿的地方，只有等周似锦出国，他们才能好好聚一聚。
　　周似锦在假期最后一天回国，拒绝了祖父祖母送机，说：“我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们在家里等着，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拄着拐杖，祖父说：“小锦啊，你回来吧。”
　　周似锦站在门口，笑着说：“杰森爷爷，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唉，怎么能不担心啊。”祖母扶着祖父说。
　　“对不起。我爱你们。”周似锦抱着祖母贴脸亲了一口，拿着行李就走。

　　“小锦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啊就看着吧。”祖父看着周似锦远去的身影娓娓道。
　　“嗯。”祖母擦了擦眼角的泪。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